大唐宪宗元和五年,李纯之十三子李怡生于长安城大明宫。由于李怡的生母郑氏原为镇海节度使李锜的侍妾,李锜谋反失败后,郑氏入宫为郭皇后的侍女,后来被唐宪宗临幸,生下李怡。在这个子凭母贵的深宫之内,由于没有郭后那样的门阀大族作为靠山,李怡从一出生便意味着与皇位无缘,尽管李怡身为皇子。
宪宗李纯在为之时,对李怡母子多有关照,二人生活总算没有遇到太大的不如意。长庆元年,也就是宪宗皇帝病逝的第二年,穆宗李恒继任皇帝之后,对自己的这位还年幼的皇弟也算关照,李怡被加封光王。只可惜好景不长,四年之后,雄才大略的穆宗李恒去世,敬宗、文宗、武宗相继在位,对自己这位甚至比自己还小的皇叔愈加的不敬。为了活命,李怡更名为李忱,整日里装疯卖傻,然而李忱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虽然无数次被激怒,但是身为皇叔的李忱始终没有在自己的侄儿面前发怒,就这样一直熬到了会昌末年。
会昌六年三月二十一日,武宗李炎病危,在宦官马元贽等人的策划下,将已经昏傻多年的光王李忱立为皇太叔,大宦官利益集团认为光王疯傻易于控制。同年,武宗李炎驾崩,李忱以皇太叔的身份登基称帝,是为唐宣宗。
宣宗皇帝即位之后,性情立刻大变,原来的那个疯傻不堪的光王李忱似乎已经不复存在,反而变成了精明强干的治世明君。由于马元贽等人的疏忽大意,李忱甫一即位,便快速笼络了一帮效命于自己的宦官,并加紧控制神策军,三个月的时间不到,曾经的光王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迅速掌握了禁宫。
大中元年秋,就在李忱已经全面控制禁宫的时候,曾经拥立李忱为皇太叔的马元贽感到了深深的危机,随即决定联络朝中的党羽十数人来到禁宫。宫城含元殿,李忱端坐龙椅之上,双眼炯炯有神,龙袍龙冠加身,气质确实不凡,再加上李忱掌握了禁宫,内在的底气十分的充足。见到马元贽等人未经通传便大踏步走了进来,李忱不禁没有惊慌,反而是满脸的淡定。
此时的马元贽本想着旁敲侧击令李忱屈服,然而这个新皇的翅膀似乎已经硬了,再也无需理会马元贽等人的威胁。为了再次掌握禁军,只见马元贽挥动着手中的浮尘,尖着嗓子厉声说道,
“陛下,依老奴之间,您只管处理内宫复杂的事物,至于对外则有老奴一力承担,老奴实在是想为陛下您分忧!”
听了这话,与马元贽一道而来的朝中党羽便趁势而言,
“是啊陛下,马大人掌管枢密院多年,神策军中的大部分将领也都是马大人的门生,不仅如此,京兆一带的数十路节度使也大都是马大人的朋友,处理事情自然不会有失公允,还请陛下三思!”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李忱虽然内心怒火冲天,可是数十年以来养成的隐忍蛰伏并没有使得内心的愤怒流露出来,只见李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朝堂中央,望着马元贽,躬身行了一礼,沉声说道,
“我李唐江山能有今日,马大人居功至伟,朕今日在此替列祖列宗感谢马大人!”
如果马元贽识时务知进退,见皇帝李忱如此服软,趁机走下台阶,兴许李忱不会对其动手。然而,这个城府极深、权力欲望极重的大宦官并没有因此而收手,反而以为李忱的屈尊真的是已经向自己服软,因此决定趁热打铁架空这个继任不久的新皇。只见马元贽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搀扶李忱的肩膀,冷声笑道,
“陛下,你能这么想,老奴也算对得起各位先皇。要知道,老奴在这禁宫之内待的时间可比你还长,敬宗、文宗、武宗的下场如何,那还不是老奴一个人说了算,希望陛下不要糊涂!”
一听这话,李忱背后顿时惊起了一身的冷汗,要知道,马元贽当着众人的面敢说出这样的话,势必是早有准备。一旦激怒马元贽,后果不外乎有两个,第一,马元贽一派被全部诛杀殆尽,李忱彻底控制朝局;第二,李忱被架空继而被杀,李唐朝廷再次易主,马元贽一派继续操纵朝局。然而,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只是权力变更之中的必然结果。
想到了这里,李忱意识到是时候对这个尾大不掉的大宦官动手了,不管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抑或是为了李唐江山永固。面对咄咄逼人的马元贽,李忱仰起头,脸色一沉,冷哼道,
“马大人,我李唐立国两百余年,从来不缺少能臣干将,今日你能当着朕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已有准备。朕试问一句,如果朕犯了糊涂,其结果又当如何?”
听了这话,马元贽当即一愣,没想到根基未稳的新皇居然反问自己。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后退一步,马元贽进退不得,状况尴尬。李忱见状,继续逼近一步,朗声笑道,
“哈哈哈...,当年陈宏庆、韩宏之流又当如何?”
“你?这么说就是这件事没得商量了?”
“马大人博览群书,何曾见过在皇位之上与他人商量?亲兄弟、父子又能如何?”
“当初如果没有老奴拼死在武宗榻前推荐你这个已经被遗弃已久的皇子继位,你又能如何成为我李唐的皇帝。今日你如此对待老奴,岂不是过河拆桥?”
“哈哈哈...,你以为你的苦心,朕不知道么?如果当奶奶朕不是装疯卖傻,你们这帮人又岂会立朕为皇太叔?数十年来,我李唐内外交困,若不是你们这帮阉狗左右朝政,国内又岂会这么多矛盾,归根结底还不是你们这帮人从中作祟。今日,朕决定励精图治,锐意革新,内服军民,外收失地!”
“嘻嘻嘻...,你还真是痴人说梦,虽不知道我李唐早已经千疮百孔,就凭你一人之力就想成功?”
“哈哈哈...”
马元贽的一番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哄堂大笑,此时的李忱根本没有理会这帮蛀虫的肆无忌惮,而是转过身去,冷声笑道,
“亏你们还站在这里来威胁于朕,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
话音刚落,含元殿外冲进来数十名神策军将士,这些人全都已经暗中归顺了新皇李忱,带领他们进来的正是李忱的心腹太监李众甫,李众甫其人跟随李忱数十年,早已经成为李忱难以离开的心腹。此次李忱初登大宝,李众甫奔走于各方势力之间游说,凭借花言巧语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见李众甫手执浮尘走了进来,马元贽等人当即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背的冷汗流了出来,之间其中一人指着李众甫,厉声呵斥道,
“本官等正在与陛下商议军机大师,你这个无官无职的小太监还不赶紧滚出去!”
“嘻嘻嘻...,韩大人又淘气了,老奴等都是为陛下效力,何来的无官无职?再说了,当着陛下的面,哪里有你来命令老奴?”
“李众甫,你不要在此放肆,老奴身为枢密院枢密使,难道没有权力命令你么,你给我出去!”
“嘻嘻嘻...”
对于马元贽的喝令,李众甫似乎并没有在意,而是死死的盯着马元贽阴测测的冷笑。这个时候,新皇李忱转过身来,扫了一眼在场的马元贽党羽,厉声喝道,
“传朕旨意,马大人年事已高不宜过问朝中军政大事,从即日起卸去枢密院枢密使、中书令、神策军中尉等职,其职权由上书房总管太监李众甫担任,余皆听候安置,即日执行,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李众甫大踏步走到前面,望着马元贽笑道,
“怎么样马大人,老奴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么?”
听了这话,马元贽一把推开了李众甫,眼睛盯着李忱,怒道,
“李忱,别怪老奴没有提醒你,你这样可是玩火自焚、咎由自取!”
“如何?”
“来人啊,新皇疯病又犯,需要暂时修养,这段时间朝政由老奴全权负责,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马元贽的一众亲信当即准备退出含元殿,然后再以新皇疯病为由困死李忱。只可惜机会已逝,马元贽等人到死都没能离开含元殿,直到最后咽气。大中元年秋,含元殿发生了一场波动极小的政变,掌管神策军近十年的大宦官马元贽被暗中投靠了新皇李忱的神策军诛杀,其余党羽尽皆被铲除,与此同时,有从龙之功的上书房总管李众甫顺利接管了禁军,集枢密院枢密使、神策军中尉、中书令于一身,虽为宦官,但位同宰相,红极一时。
政变的余波并没有波及太广,京兆一带的藩镇都没有因此而动摇。大中元年入冬,在经过了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政治洗牌之后,原来依附于马元贽的藩镇节度使纷纷向新皇李忱表示效忠,李忱正式成为李唐名副其实的皇帝。那么雄才大略的李忱又将如何面对集祸已久的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