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凌曦起身找镜子整理衣衫发型，皱眉道：“幸好没有穿外套，不然又皱了！”

“好了，别美了，咱们吃饭去！”他把她的物品整理好，将行李箱又放回陆风上，才带她回基地吃早饭。

时间尚早，所以食堂基本没人，两人平静的在炊事员们的注目礼下吃完一顿丰盛的早餐，江明澈才掏出电话打给自己的勤务兵：“周泽涛，跑步到食堂吃饭，快点儿！”

他挂了电话，凌曦笑问：“是让他送我吗？怎么不找小罗，我跟他认识！”

“罗争不行，这家伙太爱说话，让他送你保证你睡不了觉！”江明澈说道。

凌曦低下头，心中甜蜜至极，他对她的每一点关爱，她都小心的感受，静静的收藏。那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两人轻声说着话，就见门外跑来一个士兵，利落笔挺，一表人才，正是前一天在食堂门口站过岗的周泽涛。

“报告！”他一个立正，站到桌前。

“小周，今天交给你一个任务，开车去趟北京，把凌……”江明澈顿了一下，凌曦低声道：“上校。”他才接着道：“把凌上校送到国防大学。”

“是！保证完成任务！”小周啪的敬了一个礼，同时脚跟一磕原地转了半圈，面向凌曦。

江明澈看向凌曦：“吃好了吗，好了就走吧！”

凌曦起身说道：“走。”她看向周泽涛，“小周，我叫凌曦，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嫂子，您这么急着走啊？不再住两天？”周泽涛脱口而出。

凌曦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连江明澈都咳了一声，这个愣小子！不过，怎么感觉心里美滋滋的？

气氛正是不尴不尬的时候，刘豫平打门外进来，一眼看见这张桌，眼睛顿时一亮：“凌曦！”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凌曦的胳膊，“你可回来了！太好了！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他是真高兴，居然眼圈一红。

凌曦认识他，看到他这么激动，也跟着动了感情：“刘队长，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我哪儿还是老样子，你倒还真是当年的样子，一点不见老，哪儿像三十多岁，跟当年小姑娘的时候一个样嘛！”老刘语无伦次了。

“凌曦，老刘现在是政委，跟我搭班子。”江明澈看到刘豫平拉着凌曦不撒手，当即上前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不露痕迹的分开他们两人。

两人一阵寒暄，刘豫平就要把当年的老人们都叫出来大家见个面，江明澈笑道：“她马上就得回北京，还有点儿急事儿，下次她过来再聚，咱们好好喝几杯。今天来不及，她得走了！”

于是凌曦跟老刘道别，几个人才出了食堂。

江明澈把吉普车开到三岔路口，将陆风的钥匙丢给周泽涛：“就开这辆车，路上注意安全，不用太快。你下午坐高铁回来，我派人去车站接你。”

“是！大队长放心，我一定把嫂子安全送到！”小罗兴高采烈的奔向陆风，打算好好在凌曦面前表现一下他的车技！

“队长……”真要走了，凌曦简直是舍不得，她一分钟都不想跟他分开，哪怕跟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干就看着他都行，都高兴。

“凌曦，乖，”江明澈看着她的眼睛，她的深情与不舍让他动容，他到现在都有不真实的感觉，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她就从天而降到他面前，把所有的幸福都给他了？是做梦吗？“你先去北京，过几天我看有机会的话，我去看你。听话！”

他的声音柔软得不像是他，哄着他的宝贝：“记着，如果邵将军不高兴，别顶撞，别吃眼前亏，知道吗？”他不跟着她，真是不放心，于是千叮咛万嘱咐。

“好，我知道了！”凌曦柔和的笑，她很想再抱一抱他，可是有人在侧，她不能，只好下车说道：“队长，我走了！”

江明澈也下车把她送到陆风车旁，弯腰对小周说道：“路上好好开车，不要聊天！”

“啊？是！”小周愣了一下，立即答应！

凌曦笑了一下上车，坐在后座上，按下车窗对他说道：“队长再见！”

江明澈点点头，看着越野车轰鸣一声便绝尘而去，心里忽然一空。她就这样倏忽来去，多像一场美梦！不，美梦都没有这么美的，这是什么？奇迹吗？

他望着空旷的道路与荒草丛生的田野，竟从心中生出一种激情，一种热烈向上的激扬的情绪，仿佛回到热血方刚的青春！凌曦，等着我！

凌曦坐在车上，双眼紧紧盯着她的队长，可是越来越远，转眼就看不到了，她心里竟有些怨这个小战士把车开得这样快！转瞬之间，她又一笑，自己怎么这样了呢，竟要迁怒于人！

这次山东之行太成功了！她心想就算到佛前去跪千年，她都不敢奢求这样的成功。他竟然肯见她，他竟然不恨她，他竟然还爱她，他竟然还要了她……这些事是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用几年的时间来完成的，谁能想到竟在一夜之间都做到了！她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不是做梦！闭上眼睛，她终于可以好好回忆一下这一夜了，每一分每一秒，都甜蜜如斯，让她回味无穷！

由于江明澈给周泽涛下了封口令，所以小周不敢说话，只好从后视镜里一眼一眼的打量凌曦。大队一直是光棍一个人，据说相亲相了无数次，都没有成功，已经成了特种大队的奇谈。以大队长之尊都找不到媳妇，这可真是成了怪事儿！他一直以为是大队眼光高，谁也看不上，却原来是他早就有了主儿！这位嫂子，还真是好看，也是不单纯的好看，这年头好看的女人多了，但这么有气质的，还真是不多见。又年轻又漂亮，大队真是好福气啊！对了，政委说什么？三十多岁了？真不像啊！

“小罗，你到基地几年了？”凌曦忽然发问，把小罗吓一跳。

“报告：两年！”他立即答道。

“你有20岁吗？”凌曦又问。

“报告：今年21了。”小罗答道。

“别报告了，咱们就是聊两句天，别那么紧张。”凌曦笑道。

“可是嫂子，大队不让我聊天！”小罗是很敬畏大队长的，大队长在基地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的命令不可违背！

“……也不算聊天，我就是问几个问题，很快。”凌曦有些好笑，她也不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是！”小罗正色道，“您问吧。”

本来凌曦也没什么正格可问的，只想旁敲侧击的聊一下队长，哪怕只是提一提他，也仿佛他还在身边，就是想嘛，就是思念嘛，有什么办法？

这下还得好好想想问什么！“大队长现在还参加训练吗？”她想起了他的脚伤。

“不怎么参加，据说以前他当中队长的时候还是常常训练的，现在当了大队长，就没时间了。而且他，受过伤，强训练已经受不住了……不过我们大队长特别厉害，就算是有伤在身，一般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特别……厉害！”小周一看就是崇拜大队长的，只是文采不好，夸人也夸不出新意来，但感情十分真挚！“大队长一般在收操之后自己去做一些器械，保持体能，他就是腿不好，别的都能做，臂力练得最好了！”

凌曦微笑，心想：他最厉害还是枪法，见过他用枪的人都知道，在他身上你能看到什么叫枪人合一，那种流畅自然的潇洒，她只见过他。

“你们大队长平常休息的时候都干什么？”她又问，多了解一点也是好的。

“我们大队平常不休息。他周末也不回家的，不像别的首长周末就回军部，他总在基地，工作最忙。闲的时候就看看书，也不干什么别的……嗯，现在有您了，估计就会回家了吧，哈哈！”小罗笑道。

回家吗？可能还要等几年。我还没有把该做的做好，队长，你要等等我。你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段了，对吗？

凌曦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快到九点了。“小罗，前面有服务区就停一下吧。”

“是！”小罗答应道。

很快到了一个服务区，凌曦下车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给儿子打电话。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再怎么神魂颠倒，也没忘九点要打电话，儿子等着她呢！

电话接通，凌曦热情的叫了一声：“儿子！”

思乔听着妈妈的声音，竟是那么喜悦，她有多少天没这样过了？他静静想了想，也许很多年她都没有这样喜悦过吧！怎么这么高兴？“妈妈，遇到什么好事儿了？您怎么声音里跟开了花儿一样！”

“是吗，声音也能开花儿？儿子，你可以当做家，想像力还是很丰富的嘛！”凌曦笑起来，“我的事情办得很顺利，所以高兴啊！儿子，北京现在可冷了，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带着战斗民族的气息，十分厉害！纽约怎么样，冷不冷？用不用我买个羽绒服给你寄过去？”

“不用给我买，去年干爹给我买了一个新的羽绒服，买大了，今年穿正合适。妈妈，您自己买一个吧，您都没有带厚衣服走，别冻到了！”思乔认真的说。

母子两人海阔天空的说了半天，才挂断电话，凌曦心想，过两天还是得买几件衣服，给儿子和乔牧都买几件，反正美国有大批的中国制造，不如就来点纯国货，自己在精神上欠了他们，必须得给她在物质上尽力的机会啊。

思乔挂了电话，对妈妈是有点儿放心了，她一切顺利就好，那他就专心的关心爸爸吧，爸爸才是这世上最可怜的男人。还好他有自己！思乔对着自己点点头，觉得自己很重要，这些大人们啊，全得要他操心！

小周的车开得很好，又快又稳。凌曦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她将近40个小时没睡了，所以这两小时是深度睡眠，简直睡得昏天黑地！什么梦也没做，就听到小周的声音自天边传来：“嫂子！嫂子！”

她猛的惊醒，几乎不知今夕何夕！清醒了两秒，她回过神来：“到了？”

“到了，国防大学！”小周笑道，“您睡得可真熟！”

“哦！”凌曦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嘴角，别流口水啊！“我没说梦话吧？”

“没有！您一睡着就一动不动了，我都没敢快开，怕万一急刹车再摔着您！”小周说。

“现在几点了？”凌曦自言自语一句，抬手看了一眼表，“小周，咱先不进去，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也饿了。”

“您要吃饭啊！那旁边不远有小吃街，我以前跟大队来过，老在那条街上吃饭，全国各地的口味都有，大概是大学里哪儿的人都有，所以小吃特别全！”

“好啊，咱们去那边吃饭吧！小周你是哪里人啊？口音不太明显，没听出来！”凌曦笑问。

“我是湖北人，大家都说我没口音，普通话说得好！嘿嘿！”小周不好意思的一笑。

多可爱的青年啊！凌曦说：“那我们去吃湖北口味的小吃吧，我也尝尝你的家乡菜！”

“不用嫂子，您想吃什么口味都可以，我什么都不挑，您别照顾我呀！”小周急忙说。

“我才是不知道选什么的，我是北京人，但不想吃炸酱面！”凌曦笑了，心说，你是队长的人，我当然得照顾你了，必须照顾好啊！

最终他们还是吃了湖北菜，七七八八的小吃摆了一片，小周尴尬万分：嫂子是把自己当吃货了吗？虽然当兵的小伙子是能吃，也不能照菜单吃一本儿啊！

凌曦挑着一筷子热干面，对小周说：“开了半天车早饿了吧！这些小吃看着热闹其实不顶饭，特别爱饿，所以得多吃点儿啊，别不好意思。”

“哎！谢谢嫂子！”他这嫂子叫得极溜，凌曦听得心花怒放，饭都多吃了不少。吃完饭，凌曦又问：“在北京有战友朋友的吗？下午去玩玩儿吧，今天辛苦了！”

“有战友，可是我一会儿就去南站，就不去找他们了，现在是训练时间，他们也没空，而且我们大队长让我下午就回去！”小周笑道。

“你要想在北京逛逛也行啊，我可以帮你跟大队说一声，哪怕坐晚上的车也行。”凌曦挺喜欢这个机灵又热情的孩子。

“别，我也没有想逛的地方，早点回去交令也好。”小周执意要走，于是凌曦笑道：“那我来开车，把你送南站吧！”

“不用麻烦嫂子，我等一会搭大学的车就成，他们有班车进城去，我赶下一班，时间来得及，很方便的！”

凌曦一笑也不再推让，和小周告别，自己到国防大学找邵将军。

邵将军正在吃午饭，听到凌曦到了，倒是愣了一下，他随即微笑一下，说道：“请进来吧，一起吃饭。”邵夫人在一旁，赶快让人加了两个菜，拿一副碗筷。

凌曦跟着勤务兵进了门，一眼看到邵将军，不禁眼中一热！老将军当年待她就如慈父一般，现在又是有求必应，指点提拔之心一直都在，她心中如何不明白？如今十几年不见，一朝重逢，能不激动吗？

“邵将军！”她上前一步，虽着便装，却本能的回到十几年前，挺身立正，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难为她到现在还记得标准军姿！

邵将军已从桌边站起，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好，回来就好！”

凌曦抬眼望着他，原来就已花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全白，脸上皱纹又多了不少，将军确实显老了，也许是太操心了吧！军国大事有那么多就够他忙的了，他还得为他们几个不争气的兵操那多闲心！

于是眼含热泪，她又叫了一声：“将军！”

邵夫人站起身笑道：“小凌啊，十多年没见了，怎么不见大呀，还跟当初一样，小姑娘似的！快来，让阿姨看看！”

于是凌曦上前两步，恭敬的叫了一声：“阿姨好！”

“快过来坐，一起吃饭，你早点说多好，我们就等着你了！你能回来，将军高兴坏了，他可是一直记着你呢！”夫人上前拉着凌曦，一起上桌吃饭。

凌曦不好推让，虽然吃饱了饭，也还是上桌陪着将军又吃了一点儿，她心中暗想，早知道还不如在门外等等，过了饭点儿再上门。唉，当时心情急切，忽略了这一点。

吃过了饭，夫人便借故退场，让凌曦和邵将军谈正事。

勤务兵送上了茶，邵将军笑道：“尝尝这个茶，这可是春天的时候明澈送给我的，这小子知道我爱喝茶，总是换着样的给我找好茶。”

凌曦猝不及防中听到江明澈的名字，心中怦的一跳，竟没答出话，脸上都泛了红。她看看透明茶杯中嫩绿尖芽正在缓缓上浮，根根竖直如雨后尖竹，整齐漂亮，浮至液面再缓缓下沉，十分有趣。她端起茶杯闻香，又轻饮一口，香气清远，味醇回甘，果然是好茶。于是笑道：“队长送的茶，当然是好。我这次也给您带了茶，明天您尝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