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酒店在这一天的中午迎来了一群面色阴鹜的客人。为首的男人发须皆白,脸上却没有一条皱纹,皮肤光滑亮白,当得上“鹤发童颜”这个词。古阙、鬼骨紧紧跟随着这个男人的脚步,踏入了天罗酒店的议事大厅。
和前几日热闹的场景不同,这一次天罗酒店的议事大厅内显得非常冷清,所有的圆桌旁几乎都没有任何人影,只留最中间的一张桌子边,坐着寥寥数人。除此之外,大厅内就只有忙碌的仆人与侍者了。
艾央并未等待大厅门口的侍者为他慢条斯理地开门,他直接将大门推开,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走向那张中间的桌子:“别来无恙,舒谭会长。”
舒谭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随即他便用自己在生意场上久经磨练的笑脸迎了上去:“艾央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间小酒店蓬荜生辉——请坐,请坐。”
艾央几步便走到了桌子旁,拉开椅子坐在了知妄的边上。“只不过是个没能耐的老不死,当不上舒谭会长的称赞。”给自己倒上一杯深色的红酒,艾央闻了闻,喝下一口道:“舒谭会长身边坐着的这两位,就是天罗的中流砥柱,刘易和荀参吧?”
舒谭点一点头:“听说艾前辈要来,我天罗自然也要拿出最好的标准来招待。”
艾央笑着,用自己的所有精力仔细观察了刘易与荀参。刘易是排名第七的战士,代号是“园丁”,能力是控制植物。在外观上,刘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毫无威胁的老人,带着可以说是十分谦和的笑容,静静地坐在舒谭的左手边。据艾央的了解,刘易也的确表里如一,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甘于接受天罗的雇佣,做一个商会组织的高级打手。
相比之下,坐在舒谭右手边的荀参就显得有些古怪了。原本“荀”这个姓氏在当今就比较少见了,“荀参”这个名字本身就有着一种从古代穿越过来的既视感。而荀参本人也是沉默寡言的战士,此时即便是在室内,他还是戴着一顶样式古老的纱帽,帽檐上垂下来的黑色纱帘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的面孔。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他袖口处露出来的干枯手掌就可以看出,黑纱之后的脸,绝对不会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关于主要的事物,我想古阙已经和你们达成了初步的一致了。”艾央看了古阙一眼,“现在,我可以认为,我们将要讨论的,是我们一致的目标了吗?”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舒谭道。虽然话里的内容似乎很客气,口气却是冷冰冰的:“再怎么说,天罗也不会因为毫无利益的事情付出巨大的代价。”
“问吧。”艾央宽容地说道,同时再抿了一口红酒。
“你为什么要杀楚灵霄?”舒谭问道。他从心底里不相信古阙的说法,什么“保持平衡”,“维护稳定”,绝对只是古阙表面上的说辞。他在商海中摸爬滚打了数年,对于谎言有着灵敏到诡异的嗅觉。就连一直隐藏在黑影中的艾央也突然在这段时间中现身,这一切背后肯定有着什么特殊的联系才对。
艾央并未像舒谭预想的那样,想办法蒙混过去,他作出的反应让舒谭有些措手不及:“你如果真的想要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但是,从你知道答案开始,我便会开始追杀你和你的两位朋友,直到我的目标,也就是你的死亡变成事实。需要我现在和你说吗?”
“不,不用了。”舒谭明白现在的艾央绝对有言出必行的能力,连忙止住艾央的嘴:“是我冒犯了。只是身在其位,必谋其政,我既然带了手底下数万兄弟吃饭,自然也要保证这数万兄弟活得清清楚楚。第二个问题,即便你会生气,我还是要说。这场围剿,对于我天罗而言,有何好处?”
艾央听到这个问题,无声地翘了翘嘴角,看着舒谭的脸,片刻后才悠悠开口道:“你们会得到的最大好处,是‘生存’的权利。”
舒谭面色一沉:“这句话可以理解成对我们的威胁吗?”
“当然不是。”艾央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在面临危机这一点上,我们‘绝’和你们‘天罗’是一模一样的。倒不如说,现在我们是在努力抱成一团,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危机。”
“危机?有什么危机会让你觉得这么重要?”舒谭眉头紧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需要听懂。因为根据现在的形势,你也只能听我的。”艾央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我想古阙也和你们说清楚了,违抗我的代价是什么,反对我的下场是什么。舒谭,你是生意人,应该明白哪一边是适合你的,对吧?”
舒谭狠狠地盯着艾央,良久,突兀地发出一声笑:“艾央,楚灵霄可是违抗你的人?”
艾央脸皮一跳:“当然是。”
“那么,她现在死了吗?”舒谭道,“还是说,即便遭遇了你,她依然是好好活着呢?”
“……”艾央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无话可说了吗?”舒谭道:“看来,似乎艾央大人的话,也不一定会全部实现?”语气酸得掉牙,是极刻薄的嘲讽。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艾央将酒杯放回桌上,“一个贩夫走卒,也想在屠夫的面前耀武扬威?”
“凡事总有例外。”舒谭笑了笑,“有的贩夫走卒,也有不甘于人下的志气与实力。”
“你是要背信弃义,与我‘绝’开战了?”
“我天罗从未说过要与‘绝’开战,却也从没说过要与‘绝’联手。”舒谭一字一句皆是在理,“我天罗向来是靠着摆渡人世界的朋友,屹立到现在不倒。如今也是一样,‘绝’也是我天罗的朋友,如果各位愿意,尽管在这普东城内多玩几天,想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但是,”舒谭压低了声音:“如果‘绝’一定要绑着我们,变成摆渡人世界最不受欢迎的独裁者,我天罗自然也会想尽办法抗争到底。这,就是我天罗的态度,我舒谭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