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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请叫我带头大哥

2017-11-05发布 3108字

马乐吐沫横飞的磨合着新人之间疏离的关系,只是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委实有些滑稽,即使他说得头头是道,这幅尊容也极度降低着他说话的信服力,自身尚且还顾不周全,怎么就有脸皮来给别人掰扯是非评论曲直。

坐在南过正对面的新人摩挲着自己颌下浓重的胡须,冷审着南过问道:“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你说说,咱们吃的这顿饭谁来结账。”

南过在听到这句话之前,确实在打算着自己来请客,好歹他在这圈人里也算是当之无愧的首富,只是一听到这句话,便激起了他的反感。这个人无非就是想蹭一点空头人情,让大家觉得能白白吃到一顿饱饭都是他一句话的功劳。

“这顿我请,大家尽管放开了吃。”南过笑着说道,然后他盯着对面那家伙浓重的胡须看了片刻,咧了下嘴角说道,“但并不包括你,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掏钱,想吃我的请,先改改你那张死人脸再说!我现在是很有钱不假,可该怎么花是我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替我操心。”

听到南过的话,有几个人当场哄笑起来,浓胡须的家伙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羞辱,一巴掌拍在桌上便站起了身,坐在他左右两侧的跟班也跟着一同站起。

“你个瞎了只眼的毛头小杂种,以为请客吃碗破面就能买到人心了吗?以为压我一头就能收服这里所有新人了吗?想得倒美,就凭你还想做我们的领头,我呸!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多大一张脸!”

浓胡须叫骂一番之后,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弟兄便走出了面食摊的草棚。

南过大声对着草棚中挤挤挨挨的新人们说道:“等面做好了哥几个就快点吃,吃饱了,咱们就去那间青楼里逛逛,如果不及时行乐,三天后被人挑战活活打死,那可真特么就成冤死鬼了!”

浓胡须等三个人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转身朝不远之外的两座青楼望了望,又都下意识的吞咽了两下口水。脂粉楼的顶楼高阁中,有三个云鬓高挽、红衣若火的美貌姑娘,正站在小竹帘里向楼下眺望,说不尽的风情万种,春色撩人;快活居的月亮拱门里,不时就有莺莺燕燕的美俏娇娘在其中迎来送往,穿梭奔忙。姑娘们的脂粉气,或浓或淡,或甜或香,伴随着一阵阵直教人筋酥骨软的清风,吹进每个在楼下驻足抬头,在院外出神凝望的男人们的鼻息里。

浓胡须猛然醒过神来,扬起巴掌在自己两个兄弟的头上各打了一下,骂道:“没出息的,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别看那杂碎今天笑得欢,总有他哭的时候!”

他发完了这通牢骚之后,就带着人走了。

南过一手捏着一根筷子,不温不火的盯着扬长而去的那三人,他有点搞不明白,那个浓胡须为什么会这样针对自己,就因为自己抢了风头成为了“头彩”吗?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第一那不是自己能决定的,第二,成为“头彩”很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浩兄,何必与他这样针锋相对呢,咱们不是说好了,争取团结所有弟兄的吗?”马乐笑叹一声,拍着南过的肩膀说道。

南过有些恍惚的看着马乐,很多人都晓得自己姓南名过字一浩,可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直接用字来称呼自己,这感觉有些奇怪,却又十分新鲜,这叫法亲切之中却又带着读书人那股子酸腐气

“那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名利心过重的类型,如果你不让他做老大,他就绝对不会再跟你玩儿了。可你看看那傻叉的心胸气量,跟他混能有什么前途?”南过平淡的对马乐说道。

马乐无奈一笑,凑近南过耳畔低声说道:“那人名叫戴旭,我听说,他好像在狗场内有些关系,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现在与他闹得太僵都很不明智。过会儿我就去找他帮你说和说和,他既然好面子,你就跟他低个头,咱们这些人个个都长着眼睛,绝不会因此便看低了你!”

南过微微发笑不再言语,他挑起眉梢,透过草棚漏光的缝隙看了眼太阳。马上就要正午了,自己手脚上的禁制手印立刻就会失效,只要恢复了力量,他依然还是往日中的那个他,能用拳头说话,绝不动嘴骂人。

不过事到临头,他突然之间又在心中生出了隐隐的忧虑,要是过了正午,自己的禁制仍未能解除呢?要是手脚上的禁制从今以后都无法解除了呢?那样的话自己可就傻叉了!在这深牢大狱中,在这暴力横行的狗场,那可就成了标准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应该不会的!”南过这样安慰自己说道。对于身上禁制解除的时限,就算肥猪会骗自己,总不至于那个霜瑟裘也在说谎吧。

想到那个身着紫衣,行为不端的御前卫大人,南过的额头上开始冒汗,没准那货还真就是个骗子!

经历了瞬息间的思维潮涌,南过的脸色有些泛白。马乐还以为是自己的言语惊了他,连连的宽慰劝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量魁梧的中年汉子从远处走来,他见面摊草棚中坐满了人,连忙放好手中两只泔水桶,用身上系着的脏围裙蹭干净双手,抢过面摊主的笊篱开始接手煮面。

面摊主的个子矮小身体单薄,他使尽力气朝中年汉子的腿上踹了一脚,也没能把中年汉子踹得怎么样。

“倒两桶泔水你用了小半个时辰,老子就是养条狗,跑起来也比你勤快百倍。你一顿饭吃的比我两顿还多,干起活来却总这么跟我藏心眼儿磨洋工,你到底是想不想再干了,不想干就直说,趁早滚蛋!”面摊主摘下腰间围裙擦去脸上被蒸汽熏出来的热汗,骂骂咧咧对着中年汉子叫嚷着说道。

中年汉子舀出一碗碗的热面,配好酱料汤头,纷纷端上了食桌,接着他刷锅洗案,封好灶火,忙完了一应事务之后,才缓缓低声对摊主解释道:“刚刚送泔水的半路上碰到了朴家两兄弟,他们嘱咐我说,今天北门进新人,门主大人选了个头彩出来,要我帮忙告知一下街比邻右!”

摊主一把将手中的围裙甩到中年汉子的脸上,他的眉毛鼻眼由于太过愤怒而皱在一起,怒吼吼的骂道:“也不找块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行,朴家兄弟眼睛长在头顶上,他们会主动找你说话?是你自己犯懒,我才说你两句,你倒学会编瞎话糊弄人了!”

中年汉子拿开脸上的围裙,发现草棚中吃面的人几乎都在看着自己,这才明白,惹摊主发火的原来是自己这张没把门的大嘴。多说多错,他只好闭紧嘴巴,老老实实蹲在灶台后面开始洗碗。

南过本想顺势问问,到底这个所谓的头彩是个什么意思,却被身边的马乐拍了拍肩头。马乐的意思很明白,即使现在开口询问,也肯定得不到什么像样的答复,与其闹得双方不快,还不如知情识趣一些,最起码能相安无事的将这餐午饭吃完。至于想要问的话,总有其他途径可以得到答案。

南过这时才发觉,马乐这个家伙似乎很会做人,他懂得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而这恰好正是南过所欠缺的本事。

两桌上或站或坐的二十来人也真的没跟南过客气,每人至少吃了两大碗酱面,即使面摊帮工那个中年汉子的体力再好,也被这四五十碗质优量足的水煮面折腾得头昏脑涨腰酸腿软。

大家吃饱喝足后相互聊了两句,有些人便结伴离开,准备继续去狗场中熟悉环境,打听消息。而其他的人并没离开,继续跟大家聚在一起吹牛闲扯的瞎聊天。有的人半真半假的问南过,什么时候带大家去勾栏院见识见识。

这时候的南过正站在街边,忧心忡忡的看着天上的太阳,正午已至,手脚上的禁制手印仍旧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一阵凉风拂过他的后颈,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抹去鼻子上沁出的汗滴,盯着问话那人看了片刻。问话的人自觉脸上发烧,悻悻一笑退到旁人身后。任凭谁都看得出来,南过当时说要去勾栏院,是存心说给那个浓胡须听的,这些人根本不该当真,却没想到还真有人脸皮这么厚。

“现在就去,在场的都有份!”南过淡然说道。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然后这十几个人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进入狗场之前,每个囚犯都至少要在外围牢区挖上半年的矿,除非像南过这样,掐准了时间直接被买入狗场,否则都要在外面苦捱苦撑到狗场开门,外面牢区里除了囚笼就是矿坑,平日里连头母猪都接触不到,就更不要提女人了。而狗场每年的两次大比之后,状元公会带着两座青楼大半的姑娘去狗场外巡游一整天,有时甚至还会在场外众多苦囚那一双双无比饥渴的眼神中鱼水行欢,这是狗场筹募新人的策略,却也着实害苦了那些无从发泄欲望的男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