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总坐在会议室的主位，旁边坐着李善意。郑总的表情轻松自如，李善意微微有些紧张。而对面坐着的，是供应科全体。张华坐在房间的角落，架设着摄影机，写着会议记录。

郑总亲自开场：“同志们，今天我受公司的委派，进行民主测评活动。本次测评，将直接影响到所有人的未来，希望大家珍惜手里宝贵的一票。时间紧迫，咱们废话就不多说了，一会儿供应科结束，还得主持管理科。那咱们就开始吧。”说着右手轻轻一扬，张华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沓A4纸。

每张纸上都清晰的印着一个表格，只不过除了表格，一切都是空白。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一张简单的白纸。

郑总趁着张华发表的功夫，继续说道：“先进行第一项，关于李善意科长的测评。咱们是不记名投票，大家在最上面写上李科长的名字，然后在后面的方格里，打上√或者X，表示你对李科长在供应科的作为是否满意。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如果李科长测评通过了，那么他将获得矿上评选总工程师的资格。”

张华待郑总把话说完，才慢慢走到郭宁面前，把表格放下的那一刻，对着茫然的众人提醒着：“好好写啊，不要瞎写。”

李善意还特意倾斜着身子问郑总：“郑总，要不，我回避一下吧？”

郑总笑着说：“怕什么，你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过去，要有勇气！”

所有的表格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填写完毕，所有人把纸张翻转扣在桌子上，张华紧跟着就过去把所有的纸收起来，并塞进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并在档案带上，写上了李善意的名字。

郑总待张华一切工作做完，继续说道：“好，接下来咱们进行会议第二项，咱们科一共多少人来着？”扭过头看着李善意。

李善意解释道：“办公室加上库房再加上后面的料场，一共十九人。”

郑总：“哦！按照公司这次对中层干部的选拔，要求从基层中，按照10%的比例，进行投票选举。供应科十九人，按照比例，四舍五入，一共是两个名额。一会儿给大家再发一张白纸，写下自己认为，能够带领大家，把工作走上新台阶的同志的名字。当然了，还有解释一点，这个被选中的同志，也不是一定就能提，最后还有经过经理班子上会讨论的，希望大家不要误会。那就开始吧。”

说完，张华拿着一沓白纸，快速的发了下去。

这一次，大家的笔落得不那么快了。

其实也不是落得不快，第一个名字，几乎所有人，都写的是自己，但是第二个名字，将决定真正的命运。

郭宁是第一个把白纸反转的人，因为他没有犹豫，他快速的写下了自己和武臣男的名字。虽然在昨天，接到通知后，老吴没少给大家卖瓜子花生。但是这临时的佛教，却抱不到郭宁。

武臣男也很快写下了早就想好的两个名字，然后也把纸翻转，扣在桌子上。

这次，张华没有按照顺序收，而是看见谁写完，就过来轻轻抽走他面前的纸。所有的纸都被直接塞进另一个牛皮纸袋，一点点光也漏不出来。

就这样，郑总和李善意两人抽着烟，看着面前的人，拿着白纸，就像在填报高考志愿一般谨慎。二人还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只谈的其他的人，心里更加发毛。

郑总的第二支烟抽完，张华才收齐最后一张纸。郑总虽然很着急，毕竟后面还有很多科室在排队，但他一句催促的话没有。

张华拿起牛皮纸袋，自己孤零零走了出去。

郑总：“让张华去隔壁房间统计一下，一会儿给大家宣读结果。在这里，我要说几个事情。我希望大家能本着一颗公正的心，不要搞那些小团体，没用！啊！记住我的话，没用！就像某个办公室，好家伙，一人投自己一票，其他的都不投，简直是胡闹！什么东西，一盘散沙！就这样的人天天围绕在领导周围，能起什么好作用？”

郑总顿了一下，李善意却没动。

郑总接着说：“一会儿宣读完结果，我随机再抽几个人留下。这里面有我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希望大家都能敞开心扉。”看面前的人，都低着头，似乎都藏着心事。

几分钟后，张华推门进来，把一张纸放在郑总面前，便回到自己角落里的凳子。

郑总双手捧着这张纸，庄严的宣读到：“李善意，民调结果为，一致通过，恭喜！”

李善意似笑非笑的站起来，在大家的掌声中，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躬，在空中，折成九十度，足足停顿了五秒钟。

郑总欣慰的说：“看来李科长这一年来确实辛苦啊，而且你的工作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可，确实不易！来，大家再次鼓掌表示！”

随着掌声再一次响起，李善意向着面前的一排人，几乎对着三个等分点，分别点头致意。

掌声落下，郑总接着宣读：“关于祥云煤矿本次中层干部选拔，供应科共有员工21人，其中两人请假，符合90%出勤率。投票真实有效，其中7票弃权，有效票12票，达到总人数的50%，结果真实有效。因此，投票选出的两位候选人，分别是，武臣男，吴未来。恭喜！”

武臣男兴奋地暗自握住了拳头，吴未来坐在远处则是一脸的得意。

如果说这一桌子人有谁表现的不开心的话，那倒是看不出来。

但是从内心深处，郭宁，充满了疑惑和不忿。武臣男当选，完全符合自己的预料，但是另一个人，虽然不是说非我莫属，他甚至想，排在自己前面的，应该会有孟优、会有史娇娇，甚至可能会有林慧、宋娜，但是怎么可能会有吴未来？这简直比让他自己活吞一个仙人球还让他刺痛。

所以，当郑总询问郭宁是否愿意留下来做进一步的民调时，郭宁借口下班要早点回市里，晚了怕堵车给拒绝了。

郑总很爽快的答应了郭宁的请求，把人选换成了林慧。

紧接着，郭宁掩饰着自己的失落，走出了房间。刚走出没多远，却被身后的史娇娇叫住了，“小郭，等等我，一起走。”假装顾左右而言他：“这老吴就厉害了呀，投他的人不少啊。办公室一票都没有他还能赢。你投的谁？”

郭宁被这句一激，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回复冷静，也是一脸的迷惑：“我投的武哥和娇娇姐你啊，老吴算个什么东西，我看不上。”

史娇娇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但似乎也收到了更无情的现实：“谁知道人家呢，也许人家下去以后都处得好吧。不说了，我回去挂账呀，你忙吧。”这一起走，走了，不过十步而已。

这一盆冷水，把郭宁从头浇到心里，让他明白，在这里，不是工作干的优秀，就能有好的前途。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师父凡事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原来就像电影里的台词那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郭宁坐进自己的车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唐坚的电话。很快对面接了起来，唐坚似乎也很无聊，接到这个电话也很兴奋。“咋了，徒弟仔，有啥好事和师父聊聊啊？”

郭宁便一五一十把这次民调的来由讲了一遍，还没来得及说投票结果，唐坚便抢答道：“我猜猜啊，是不是老武和那个姓吴的？”

郭宁听着就是一愣：“师父，你还有这神机妙算的本事？”

唐坚却语气中透出寒冷彻骨的失望：“我宁可自己猜错，那说明这个矿在我心中还有价值。我之所以说这两人，是因为目前这两人，论关系，是最靠上的。很遗憾，我猜对了。”

郭宁：“而且，最后华哥也没唱票，直接宣读的统计结果。会不会是暗箱操作啊？”

唐坚：“是不是有什么意义呢？这是企业内部选举，又不是选人大代表，本身就没什么法律保护，认真你就输了！”

唐坚似乎觉得自己的徒弟此刻不需要真相，需要安慰，又调转话头说道：“没事啊，你还年轻，老武完了，就该轮到你了。没办法，也许你认识的人更高，但是县官不如现管啊！”

当天晚上，同样通过民主测评的科长，也包括王小明。

而让管理科的员工们诧异的是，他们的表格明明都画得是X，那他又是如何通过的？

半个月后，李善意、王小明两人虽然都没有职位变动，但是待遇，都提拔为工程师待遇。

武臣男被提为供应科仓储管理队队长，享受队长级待遇。吴未来待遇不变，但是离开了供应，到了新成立的党委办公室工作。

除此以外，职位和待遇受到冲击的人，有近百人。而其中，唯一让郭宁真心感到欣慰的，就只有张华被提拔为劳资科科长。

而这次大规模的提拔结束后，祥云的天真的变了，董事长正式宣布退休，不日，就会有新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前来任职。而石总，也被调往了那电话信号都很弱的老尧沟。吴总，也办理了离职手续。郑总，主动放弃了对劳资科的管理，成为了党委副书记，除此以外，再无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