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哥哥？”海燕从枯木真人身后走过来，将手上那层黏糊糊的绿色营养液甩掉，一边问道，“你的表情有点儿奇怪……没事吧？”
“你就是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呆了大半个月吗？”夜鹰有些惊异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不由感叹道世界的奇妙。如果光看这个明亮的基地设施，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一群生活在封建专制时代的人制造出来的吧。外面还是马拉车、人种田的社会背景，这儿却已经是机器代替人力，甚至已经完全实现了全自动化。你说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和人和猪的差距还大呢？
“不管看几次，还是会被有妖气天马行空的设计能力震惊到啊……”夜鹰看着周遭明灭有序的指示灯，还有一些装着火箭飞行背包的高级机器人，在背部喷射出一长串气态的火焰后，便能控制方向，在各个层级之间穿行自如，像一些看上去更加低等的机器人发号施令。整个实验室内忙而不乱，大家各司其职，让夜鹰想起内部零件多的堪称繁杂，却又报时精准的人工手表。
“这个星球的文明拥有很强的隐蔽性和欺诈性，就连我，刚到这儿的时候也被骗了，以为就是个类似剑与魔法的古朴社会体系。”香草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谁又能猜到这栋看似古朴的阁楼里面会是这样一个先进的医疗机构呢？以枯木真人的水平……这栋建筑里正在研习的科技水平在这颗星球上至少也是前五名。”
“啥，医疗机构？！”夜鹰一惊，随即反应过来香草的意思，接着又是一惊，“只能排到前五……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香草却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在不干涉夜鹰自由思考的同时将信息尽可能多的传达给他。毕竟，她还得顾及着一个身份问题，身为主考官，把考试细节像倒豆子一样讲给考生听肯定是不行的。怎么说，说多少，都得心中有个数。不能全说完，也不能一点信息都不给，这才是考官们最最头疼的事情。如果不是顾虑这层关系，香草早就把那些能让人三观碎成渣的秘密一股脑儿全告诉夜鹰了，憋着不让剧透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
她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道，“小子，你自己回想一下，你见过龙国人吗？就是那个在西大陆的，隔着汪洋大海的龙国。”
“龙国人？嗯……没有吧，虽说民间的各种传闻里这些家伙倒是一直没消停过。”夜鹰在心里说道。
于是，在枯木真人和海燕的眼中，夜鹰就像是突然被人抽了魂儿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了。他半张着嘴，像是在痴痴地思考着什么，又像是一个重度脑瘫患者在食堂挑选早餐时呆呆地看着大屏幕上的食品清单。这样子，呆滞得让人不忍直视。这也算是夜鹰的一个小毛病，一旦他开始认真思考，对外界的环境就不管了。就像现在这样，冷场已经冷得非常尴尬了，他依旧保持着半张着嘴的傻样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了?”枯木真人偏过头去，看向一脸无奈的海燕，“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隐疾啊？如果不介意的话，三楼就是心理病态研究所，或许可以给他来一些催眠纠正课程……”
“不用啦枯木师伯。”海燕有些尴尬地笑笑，“这个……算是老毛病啦，过一会就会好的。”
而在思想的世界里，夜鹰的思索却一直都没有断过。
“道听途说的事情嘛……我知道坊间传闻一般都是有一个源头的，所以，你要是迷恋福尔摩斯的那一套，想从七姑八婆口中的闲言碎语里推断出什么东西，这种想法从侦探学的角度说也没错。”行言至此，夜鹰已经隐隐猜到了接下来会有的一个转折，“但是呢……你再好好想想，这些传言究竟来源于何处？以及，它们的可信度，究竟大不大？”
不愧是夜鹰，香草一点，他就想清楚了七分，“来源于五十年前的战争。妖国本来是在和明国互掐的，最后龙国趁虚而入，坐收渔翁之利，将这场战役又延长了五年……那就是唯一的一次妖国和龙国正面接触！在此之后，不管传闻流得多凶，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龙国人造访过……”他的语速越来越慢，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些许惊恐的神色，“等等！”
“你是说……这几年，龙国也在……”
“嗯。”香草点了点头，既然夜鹰已经自行“领悟”到了事情的真谛，那就不算是她作弊。只要过了这个坎儿，接下来的事情，香草就方便很多了。即便是全都给他剧透个干净，也不会违反规定，因为这是夜鹰自己“推导”出来的，硬要讲的话，香草也只是起个辅助作用而已。
“准备好面对一个飞机坦克加洲际导弹的现代国家吧。”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了，在香草眼中，原子弹和弹弓都没啥区别。她所处的文明“起点”实在是高的有些吓人，从小见识过的灭星神器都是按扎来计算的，自然有足够的资本那么傲视群雄。
但夜鹰可不同。
虽然他脑子里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但自小还是在农耕文明的社会环境下长大的，算是半个古人。他见得最多的是马车，住的最多的是农舍，挥的最多的也只是剑，而非什么冒着蓝火的加特林。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就在大洋的另一端，有一个国家的人开着的是汽车，坐着的是飞机，还能从八百里开外一枪爆掉自己的脑袋，他又会作何感想呢？
就算是夜鹰，思维也彻底宕机了一会儿。
枯木真人已经开始带着他参观起来了，夜鹰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只知道跟着走，枯木真人说什么他就不停地点头，连半句话都没有。这样的行为当然非常失礼，好在枯木真人为人也算大度，见夜鹰心不在焉的，也就不继续说了，默默地向前走就是。“我说，海燕，这家伙有几天没和你住一起，怎么就变成这幅失心疯的德行了？”料想夜鹰也听不到自己讲话，枯木真人便将头费力地从那团绿色的营养液里探出来，轻声说道，“莫不是还沉浸在失败的刺激中，没能缓过来？”
“不至于啊……他应该没那么矫情才对。”海燕自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
“怎么可能呢？这不正常！”在挣扎了将近三分钟后，一个清晰无比的观点终于如同夏日的雷电一般，打进了夜鹰的心底，将他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给照了出来，“在上一次战争的时候，龙国的技术力量和妖国所差无几，也一样是长枪短剑，满身盔甲。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有人可以骑龙从天上飞下来，而我们的骑兵却只能骑马。就算是再怎么技术爆炸，那也是一个变加速的过程，起始阶段还是非常缓慢的。短短五十年，科技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从农耕文明一下子跳到信息文明吧。一个连蒸汽机都没有发明出来的君主专制帝国，在五十年里，就有了飞机坦克？这，这简直不符合自然规律！”
“……可以，你很聪明，也很有想法。”香草看着夜鹰激动地在心中说出这番长篇大论，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以鼓励的口气跟他说。毕竟，从这段话来看，这家伙的逻辑思维能力还算是不错的，“但是，你把一切都想简单了，不要只是站在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星球的角度来看问题。”
夜鹰无言，只感觉一快浓厚的黑幕从天而降，把他所认知的一切全部笼罩在其中。或许是因为实验室里的室温偏低，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再想想，如果你现在握有妖国最大的权利，不管是仙人还是凡人，都要对你礼让七分。而你，也已经掌握了一个非常完备的工业体系知识，以及相当高的零件制作水平。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整个国家所有的资源，不管做什么，你的手下都会像机器人一样帮你精准无误地完成。这样的话，在五十年时间里，你能把一个国家建设成什么样子？”
“我……或许会……”夜鹰有些摇摆不定，他实在无法想象。
“事实上，龙国真正发展的时间并没有五十年那么长，只有十四年。就在这短短的十四年里。一连串不属于他们的知识被像疯了一样塞进了这个国家。”香草缓缓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注定要是夜鹰三观粉碎的时候了，“还记得我将你甩上天的那个难忘时刻吗？”
夜鹰有些机械地点点头。
“我说过……有几个理论上不存在的人盯上你了，对不对？”
他还是机械地点着头。
“造成这一连串结果的，正是其中一个。现在，他已经彻底锁定了你的位置。虽然你身上已经没有主角光环了，但强大的信息干扰还在，他可以借此探知到你在这颗星球上的位置。恐怕……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
“……大概一个礼拜之后吧，龙国的二皇子要来妖国，据说是来游玩的。按理说应该是妖国的皇室去迎接，但你们也明白的。龙国的皇族其实就相当于修仙者，不，可能还比一般的修仙者强很多。出于种种顾虑，掌门大人还是决定让你作为门派代表前去迎接。今天把你们找来，主要也是想通知一声。毕竟那个二皇子也才十九岁，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玩玩，也好找共同语言。”枯木真人见夜鹰一直点头，还以为他听得很认真，也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了。
“当然了，海燕也得一起去，毕竟身份要对等嘛。”他没心没肺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