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也没有上前阻止,其实他自己也很好奇棺材里面到底是一副什么情形。
在胆大小孩的妄为下,棺材盖很快就被砸开了一道口子,他凑近瞅了瞅,貌似不怎么满意,又继续砸了起来。
当眼前的棺材刚裂口的瞬间,丁浩好像看到一股淡淡的白气从裂口处逸散了出来。由于太阳光很是强烈,在他揉揉眼睛想看个仔细时,那道白气早已经不见了。
丁浩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此时棺材已被砸开了一道长约二十厘米的口子。围观的几个小孩欢呼了一声,一齐趴下身子争先恐后地凑近口子往里面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丁浩也上前了几步,透过前方几个小脑袋和棺材盖的缝隙他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躺着一副穿着深色衣服的骨架,眼眶处两团深黑的凹陷,甚是吓人,这一刻他突然有种赶紧逃离的冲动。
最终丁浩却还是没有离开,他只是稍稍离棺材远了些,观望着其他伙伴的行动。
没有大人管着的小孩子做出的事情有时候真是不可理喻的。在丁浩远远的观看下,他们竟然寻来几根树枝,把棺中人的头骨都给挑了出来,还有一条项链,木梳,布包等物品,很多东西都被弄出来了。
丁浩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离开河边的,但他记得接下来的几天晚上,他连续做了一些莫名的噩梦。而且,更加离奇的是,大概两年后,当初砸棺材的那个胆大小孩有次在资江边的浅水滩游泳玩耍时,竟然淹死了。
难道说,这次发生的事情,是老天降下的迟来的报应么?可是,除了那个砸棺材的小孩,到现在为止其他人好像都没出什么事啊,而他,当初只是没有阻止,只是在一旁看看而已。
另外一件事情。
初二的暑假,有一天,丁浩和住在他家楼上的一个大他一岁的名字挺女性化的玩伴刘燕突然心血来潮,两人骑单车跑到一个小镇买了两盒铅制子弹。然后,他们来到刘燕父亲的一个同事家,纠缠了好一阵子,终于借到了心仪已久的一杆鸟枪。
一枪在手,天下我有。鸟枪在握的两个少年热血沸腾,兴冲冲地来到河边的一大片树林,开始了生平第一次亲自持枪打鸟的生涯。可能是两人手臂还未发育完全,稳健力度不够,自以为瞄准了目标子弹打出去却老是出现偏差,没有一枪能够命中。两三个小时下来,兴冲冲的两个家伙居然连一只鸟都没有打到。后来丁浩想出个法子,瞄准的时候故意向旁侧略微偏移。皇天不负有心人,又过了个把小时,刘燕终于一枪打中了一只斑鸠的腿。说来也奇怪,被命中的斑鸠仅仅只是一只腿受了伤,却无法飞起来逃走了。不过它没有从树上掉下来,而是“扑棱扑棱”地扇动翅膀,降落到了比中枪时低一两米的一根树枝上,单腿站立着。
丁浩和刘燕非常兴奋,两人眼见斑鸠无法逃走,继续轮流对它放枪。说来也挺奇怪,除了刘燕最开始的那一枪外,两人一共开了二三十枪,直到把买来的两盒子弹差不多用完了都没有再命中一次。最好的一回是擦鸟翅膀而过,斑鸠再次受惊,又下落了几米,继续单脚站在另外一根树枝上。
两人有些气馁,放下鸟枪。丁浩目测了一下斑鸠离地的高度,往掌心哈了几口气准备爬上树去试一试能不能抓到。还没等他靠近树干,刘燕忽然拉住他,指了指周围地面上四散分布的石子泥块,提议用它们把斑鸠打下来。
丁浩想了想,决定采纳他的提议。于是两人一边捡大小合适的石头或泥块,一边凭感觉朝斑鸠的放心扔去。斑鸠十分惊惶,挥动着小翅膀努力闪避着。言多都必失,更何况一只受伤的鸟面对于它而言凶残的两个庞然大物不停的袭击。终于有一次,丁浩扔出的一团硬泥块砸中了斑鸠瘦小的躯体。它再也站立不稳,无力地闪着翅膀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当它在半空中拼命挣扎的时候,丁浩忽然从它小小的眼神里看到了对天空的渴望,还有对生命强烈的眷恋。那一刻,丁浩还未成熟的心灵被深深地触动了,但这种触动只是维持了短短的几秒钟,很快他就陷入了和刘燕一起抓逐即将落在地上的斑鸠的兴奋感中。
那只斑鸠当然没能逃过被抓捕的命运,更为残酷的是,傍晚的时候,它被丁浩和刘燕玩死了。也许两人并没有夺其生命的想法,也没有折磨它,但它小小的生命,还是在短短的一天内从天地间消失了,或许从它中枪那一刻起,它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当它死亡的时候,丁浩觉得有些伤感,因为他第一次知道了死不瞑目是什么样子,虽然对象只是一直小小的斑鸠。但是,当时的他,也仅仅只是有点伤感而已,后悔的情绪几乎一丝都没有……
是这只小鸟的冤魂,在惩罚着什么吗?
我丁浩还做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事吗?
丁浩又想起两岁多便因肝癌离世连相貌都记不清楚的亲生父亲,对他和姐无比爱护却突发脑溢血去世的后爸,还有几年前对他视如己出因恶性脑瘤逝世的大舅,想起去年有次听表哥说起院里有位副处长在从黄花机场回来的路上,由于风雨太大,一次司机的急拐弯时从车后窗户摔了出去,立即死亡的事,想起潇湘陵园的龙子福地最高一排的一个亿万富翁铜像,他仅仅是因为发现一个贼闯入偷东西于是大声呼救就被残忍地杀害了全家。死亡,真的就这么简单,这么的突然吗?在世的人,到底在追求着什么?
很久很久以后,丁浩才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此时地上已湿了一大片。
不管是生还是死,无论是对亦或错,至少至少,一定要那个赵老板,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畜生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