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牙,不用想太多,可以的话,我会帮你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洪潇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不太好吧?”
陆月道。
“不把人杀光,昏目老人如何出现?”
所谓的国家,不过是一座城池。
回到和亲的事情中来。
一年多之后,江都公主终于进入乌孙领地。
一路上,已经有不知多少随从、护兵命丧黄泉。
和亲队伍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乌孙国王猎骄靡的热烈欢迎。
尤其是当他看到刘细君这个既大方,又漂亮的公主的时候,这个由于长年征战而过早衰老的国王呆住了。
他或许在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娶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汉室公主,是多大的一件幸事啊!
可是,与猎骄靡的感受截然相反,当刘细君看到“丈夫”的时候,难免惆怅起来,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已经白发苍苍,年迈体弱的乌孙王,而不是传说中英勇善战,威风八面的猎骄靡。
刘细君从小就学会了委曲求全,所以,她并没有把内心里的失落表露出来。
猎骄靡封江都公主为右夫人,但猎骄靡终究还是不愿意得罪匈奴人,于是,他赶紧派人从匈奴娶了一位公主,封为左夫人。
江都公主嫁到乌孙国之后,对乌孙国来说就像“进口”了一个“洋娃娃”。
刘细君从小成长在王宫,肤色洁白细腻、容貌倾国倾城,气质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礼,乌孙臣民都引以为乌孙国的骄傲。
他们亲切地称呼江都公主为柯木孜姑娘。
柯木孜公主,意思是肤色白净美丽像马奶酒的公主。
但是,江都公主遇到的头等大事就是不懂“外语”,无法与乌孙王进行语言交流,可是,这些并没有妨碍刘细君实现自己远嫁到这里的目的。
她也一直以加深汉朝与乌孙的友谊、消除匈奴对乌孙的影响为己任,抓住每次学习“外语”的机会,并多次向乌孙王献计献策,想办法打压匈奴在乌孙的实力,使乌孙不断向汉朝靠近。
虽然语言不通,生活有些不适应,一年之中仅能见到乌孙王几次,但她主动频频与猎骄靡见面、饮宴,让猎骄靡开心,还凭藉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乌孙国的上层社会巧为周旋,常常赏赐国中的大臣、贵族,很快就时乌孙上下渐渐对汉朝产生了亲近之情。
刘细君是一位在政治上非常成熟的女性,为人处世很有见识,她下嫁到乌孙之后,把各个方面的关系处理得很好。
虽然在尽力完成自己的使命,但出生在南方的刘细君还是无法适应乌孙的生活。
而且,乌孙王猎骄靡老迈体衰,言语又不同,江都公主根本享受不到应有的幸福的夫妻生活。身为女人,刘细君不苦闷才怪。
“据传,江都公主还写了一首诗表达自己的愁苦,聊以自慰。”
“哼,又是你们这些附庸风雅的人……”
老莫撇了撇嘴。
就好像谁会谁就丢人一样。
“我会背……”
陆月说完,得意地看了看龙依莎。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好诗……”
“我家把我嫁到了天的另一方,托付给异国的乌孙王。天空是卧室的顶毡布是卧室的墙,肉为食喝奶解渴。每每想起我的乡土就把心里伤,我情愿化作一只黄鹄飞回故乡。”
“娘了个楔子,你们有意思吗?”
后来,这首诗传到京都长安。
汉武帝看到这首诗后也不禁为之潸然泪下。为了减少内心对刘细君的亏欠,汉武帝特地命人送貂裘给江都公主。
老乌孙王猎骄靡虽然不愿得罪匈奴,但也很怜惜这位体质柔弱、性格内向的汉家公主。
尤其是虽然江都公主有意抗衡匈奴公主,但终究地位有别,常常受到匈奴公主欺压。
因此,猎骄靡有意将江都公主嫁给自己的孙子军须靡,以保证江都公主将来的地位。
子承父妻、孙承祖妾,是西域少数民族的习俗。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被中原人认为“乱伦”的习俗,据历史学家考证,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在古代的西域,妻妾一直都是作为男人的占有物而存在的,既然女人没有独立的人格,当然也就可以被男人当作财产一样的继承。
先来说乱伦,人类为什么会有乱伦,首先是因为伦理的存在,然而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方,伦理往往是不一样的,归根结蒂,伦理是特定自然条件和社会条件下的产物。
以子承父妻、孙承祖妾为例,在古时候的西域,由于国家人口少,面积小,数量却众多,国家与国家之间为了争夺地盘而征战不休,男人在战场上伤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一来,为了弥补男人过度战死的兵力不足,就迫切要求女人大量生育。
再加上当时的西域多是草原,不适于定居,西域人民放牧到哪里,国家就迁到哪里,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也只有男人才能够胜任。
“出外打仗靠男人,觅食靠男人,搬家靠男人,而女人所能做的,除了满足男人的生理欲望和生育外,几乎别无他用,久而久之,女人就成了满足男人生理欲望和繁衍人口的工具。”
陆月喃喃说道。
“你觉得不公平?不公平你可以走啊……”
老莫还是比较向着龙依莎。
因为他知道自己也喜欢圆月玉蛊女。
“我们不能把西域的子承父妻、孙承祖妾说成是乱伦。”
反过来说,子承父妻、孙承祖妾才是当时西域的伦理,父亲死了,儿子不继承父亲的妻妾那才是乱伦。
直到在大唐朝,一些边陲小国家还存在着类似子承父妻、孙承祖妾的现象,原因也大抵是因为原始斗争的需要。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那就是我们在评断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能够离开具体的环境,俗话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去过问事情背后的原因,就一味地挖苦嘲笑,极尽讽刺之能事,那才是彻底的无知。
只有大唐朝可以说就是这样一个国家,正因为它内心之中只有自己,所以它认为只有符合它的价值观、伦理观、道德观的,才是正统的和最好的,否则,就是落后、野蛮和暴力。
孰不知,但凡一个国家之所以以现在这种面目出现,而不以大唐朝开放式式或其它面目出现,是有其历史和自然原因的。
大伙儿眼前的乌孙也好,楼兰也罢,相对于他们所处的自然和社会条件,其实他们一点也不落后,只有他们的制度在大唐朝看来很落后,所以就成了落后。
在我们的生活中也有类似现象,有些人升官发财后,就开始对别人指手划脚起来,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以为天底下就老子最大,谁都得听我的,如果有谁胆敢不听,那就是不给老子面子,甚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是,他们可能忘了,他们之所以如此行径,恰恰说明他们怀有的是一种不健康的为官之道。
在那个特定的年代和特定的地域,子承父妻、孙承祖妾是伦理,但是,对于来自中原的江都公主来说,这无疑是一种不知廉耻的乱伦行为。
于是,江都公主上书给汉武帝,希望能允许她回中原,避免嫁给丈夫的孙子这种丑事。
但汉武帝回信的话却很官方——我这边正要对匈奴用兵,你应该以大局为重,遵从当地的风俗。
无奈之下,刘细君只好入乡随俗,忍辱含悲地嫁给了军须靡。
在为孙子主持了婚礼之后,一代豪杰猎骄靡不久就去世了。
由于猎骄靡的儿子早已先他而去,因此,孙子军须靡继承了乌孙王位。
不久,江都公主为军须靡生下了一个女儿。
可是,由于刘细君身体赢弱,心中悲苦,再加上产后失调,与军须靡成婚一年后,年仅二十多岁的江都公主就病死在了乌孙。
刘细君得的是什么病,一直以来都是个谜,也没有人能够解开这个谜。
但是,她作为出塞和亲的第一人,却深深地留在了乌孙国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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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威华盖?你用的内功心法是神威华盖!”
白马上的单晴瑶静默半晌,忽然脱口惊呼——在这样竭尽全力的交手一击中,任何人都无法隐瞒自己最本源的武学,然而、眼前这个天赏杀将使出的却居然是……!
“你居然对我这么狠?”
湛紫色的眼睛里是不可思议的光。
单晴瑶怔怔看着城头持剑迎风的男子。
“这是我们楼兰拜火教圣火令上的秘典!你怎么可能会?你、你难道是……”
“是啊,我是从天罗煞血场里出来的。”小达摩叶洪潇忽然一笑,转腕收剑。
“十年前。”
“天罗煞血场?”那三个字让单晴瑶忽然头痛欲裂,她下意识地用手按着脑后,喃喃,“古楼兰国总坛里的天罗煞血场?十年前……昆仑?”
“是。昆仑雪域。古楼兰国。天罗煞血场。”
“我喜欢你,你却对不起我……还记得白竹林私定终身吗?”
单晴瑶愣住了。
小达摩叶洪潇忽地微笑起来,那笑容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我和龙依莎离开那里后,一别十年,不想今日竟能有幸重见楼兰公主单晴瑶。”
单晴瑶看着他的笑容、隐约间居然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只觉脑中三根金针蓦然直刺进来、一下子扎入了内心最深处。
她陡然觉得窒息,用手按着后脑,感觉到秀发下血脉的搏动,眼神也开始有些动摇。
“你、你说你是从天罗煞血场里出来的?……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小达摩叶洪潇又是一笑,眼色深沉,看着白马上的女子苦痛地用手按着头颅,齿间透出微微的冷气。
“真是可怜……是被楼兰巫术封了脑么?你的慈父真是慈爱啊。”
因为剧痛,单晴瑶的手在脑后摸索、按住了那三粒冷冷的坚硬金属——沿着发际中缝,百汇穴、玉枕穴、扶风穴上依次钉着三根长针,隐藏在秀发之下,赫然可怖。
有点类似恶灵孤妪弑僧婆的太阴无极针。
那是她一切记忆的开始之处——自从她有记忆开始,头上便有这样的三根长针,将所有一切死死钉在空无的记忆里。
少女时起,梳头的时候、象牙梳子就经常磕断在发下的钉子上,她曾对镜摸着发隙低呼,然而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十年前……我应该才十六岁。我不记得那之前的事情。”
她喃喃低语,头痛欲裂。
“我认识你么?……在昆仑雪山的拜火教总坛?天罗煞血场……天罗煞血场。那可是教中培养杀手的地方啊!你、你难道是我教杀手?……可我为什么不认识你……”
“你大约已经不认得我了——可你的弓箭必然还认得我。”
小达摩叶洪潇忽地笑起来,手臂一震、雪熊皮大氅无声落地,他回手点在自己的胸口正中,“你曾经一箭把我钉死在‘流沙客栈’后山的绝壁之上——忘了么?”
手指点落的时候,衣襟散开。坚实如玉的胸口上,赫然有一个巨大的褐色伤疤!
“呀!”看到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仿佛猛然受到强烈刺激,单晴瑶脱口惊叫起来,手中的银弓跌落在城墙上,“啊……这是、这是,你!……啊啊啊!”
她忽然再也无法抑止地抱着头颅惊呼起来,片刻前那种飘逸淡定的风度荡然无存。
“飞光!飞光!”城下的长老独孤寒眼见城头形势不妙,此刻在城下断然开口,呼唤那只白马,“快带公主回来!”
被主人的失态惊吓,白马一听到长老的召唤便一跃而下,如疾风闪电一样、掠回了城外,和那些拜火教教徒汇合。
一行黄尘向着西方滚滚而去。
小达摩叶洪潇没有动,也制止了手下军队出城拦截,就让那一行人绝尘远去。
“龙依莎,如你所料、我终于又见到她了。虽然她已经不记得我。”.
他身旁,并没有圆月玉蛊女。
望着消失在大漠里的拜火教人马,天赏杀将喃喃低呼着一个伙伴的名字,嘴角含着冷笑。
“从天罗煞血场里逃出的那一天,你就和我说——只要我扼守敦煌、抵制拜火教,终究有一天会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