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婆见路不平上身被衣衫遮住,便掠出右手,自他前胸后背划荡几下,皱眉道:“当真古怪,显是诸脉交汇处的气穴被阴力扣锁,需用阳性气息导入化解,方才能够。”
武书生一听当即明白,晃掌出去,手指分散,抵在路不平前身后背多处大穴上,渗入玉阳真流,试探疏导,但觉阴力反弹,往外冲撞。
武书生眼神示意叶夭灼道:“叶公子,你内力至阳,快来助我!”
叶夭灼会意,即刻蹲坐下来,先抚掌查探气穴脉路闭锁的线路位置,与武书生互示一眼后,骈指点荡,日月神功纯阳内力自路不平阴跷、阴维二脉流将下去,与武书生的内息反向接应,将气穴中所阻滞的阴劣气息中和而去,疏导开来,顿时冲开各脉关口,只见路不平身子抖颤了一下,眼皮跳动,忽的张口一吐,一道气血喷了出来。
武书生迅疾避头,方没让路不平的鲜血吐在自己身上。众人惊呼一声,不知是好是坏。
武书生和叶夭灼双双捺回手来,虽有担忧,亦且含喜。武书生点头道:“虽是不尽全好,但也冲开脉路了。”只见路不平睁开眼来,咳咳两声,眼前一片模糊,两耳轰鸣,不知身在何处。
众人呼唤出声,再察伤情。
正值天婴圣女扑力将满池血水搅得沸腾飞溅,口里狂声竭叫,大呼“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等言语,秦湘女无计可施,只顾跺脚,大声叫唤道:“姑姑,你怎么了,你怎样------如何救你?”
“精血!至阳------至阳精血!”天婴圣女声音变味,沙哑不堪,好似老迈苍音。但她的身子翻滚在血池里面,无人看清她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秦湘女转眼瞧向武书生,但面色十分为难。如此景况,岂能叫情义哥哥失了质洁,贡献精血,付洁净之身与这百年老妪?倒不如让她死了,减免麻烦。
突听一声狂叫戾吼后,声音又变得哑然,血池中天婴圣女的身子翻翻滚滚起来,戾气扑散,衣衫碎裂纷飞,血水四溅。
血光影辉中,虽是不甚清楚,但众人亦晃眼见到天婴圣女的身子变大了数分,白发如雪纷飞,肌肤枯黄布皱,完全就是一位枯老之人。虽是不曾看得太过清楚,但如此影象,已叫众人吃惊不小,心头震骇了。
天婴圣女窥见屏风壁照中自己的身影,简直不堪入目,彻底绝望了,于空尽力“啊”的一声,嗓子嘶哑道:“废物路不平,要不是你已破了阳子之身,你的精血定当有用,现在如此效果,本姑只待去死!”
正值路不平双目张开,意识恢复了几分,听得此语,“哇”的一声再吐一口鲜血。琴婆想要照顾他,却是双目震惊,把手停在半空,难以相信天婴圣女的话。
天婴圣女于空张望,四处搜看身影,呼唤道:“武大公子,你救我------”
猛然间一股黄光如同一条黄色水柱激荡而出,如流星赶月,飞箭窜驰,望武书生扑身横飞了过去。
武书生急忙闪避,不想黄光拐弯,接踵而至,他觉声息有窒,向自己下身猛扑而至,急忙晃手挡格,清辉逸散,化解身前戾气。
突觉那戾气一软,向四周逸散了一些出去。天婴圣女一声戾叫,仿似声息疲惫,猛然朝着壁墙激撞了去,轰然一声,屏风震碎,墙壁抖震,砖石坍塌,哗啦啦一片声响,往下不断掉落。
黑白二蛇女抢身过去,大叫:“圣姑?”“圣姑!”
一切发生得太快,叶夭灼、秦湘女、韩沐盈见天婴圣女奋力进击武书生,恐怕想要将他抢夺而去,劲力实在迅捷。
众人飞速纵身,前来抵挡,不想天婴圣女终于泄了气劲,绝了念头,撞进石墙里去了,砖石碎屑窸窣下落,恐怕已将她整个人掩埋了起来。
众人顿即惊骇失声,意料不到。秦湘女大叫一声:“姑姑?”
叶夭灼手抚武书生问:“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武书生摇头道:“没有!我们赶快出去吧,这里不是久待之地。”其实他刚才猛然觉得下身紧要处似被飞针戳刺了一般的刺痛了一下,只是不便对众人说知。
武书生见琴婆站在路不平一丈开外,有些黯然神伤,不知她在感伤什么,或许是情侣重逢,心意感怀,便道:“师父,我们先出去替路前辈疗伤。”琴婆不曾答言,飞身纵出。
武书生和叶夭灼各自携起路不平半边身子,跟着纵出,众女跟在后面。来到楼门前面,路不平方低声呼出。叶夭灼欣喜叫道:“路叔叔,是我们,我是夭灼,还有玲姐姐,滢姐姐!”
梅剑玲和兰剑滢也近前呼唤“路叔叔”,路不平睁眼瞧看,焦急问:“菊剑和芙蓉教主怎么样了?”
叶夭灼慰声道:“路叔叔你醒了就好,芙蓉教主倒在这里,只是四姐姐不知现在何处?”
武书生眼观路不平年岁五十,虽是知天命之年,却是面容颇含风度,话音清朗,难掩年轻时的潇洒与才华。
梅剑玲指着琴婆欣笑道:“路叔叔请看,这位是谁?”琴婆迎月而立,衣衫被风轻拂,却是背对着路不平,眼望淡月,不曾回头。
路不平眉目浓情,嘴唇轻动了动,却又低眉垂头,轻叹道:“是缥缈,别来无恙!”
琴婆方回过脸来,二人打个照面,好似熟悉无甚,又像是陌生无比,不曾说话。
接着路不平见到巫芙蓉站在左面,便即欣喜道:“不平看到芙蓉教主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巫芙蓉点头微笑道:“多谢路大哥!”
路不平顿即呼呼翻起手掌,自脖颈处缓运气息,落至小腹时,停下手来,便已缓和劣气,疏通脉路,口里道:“灼儿你内功已经精湛如此,真是难得!”
叶夭灼看向武书生道:“都是武公子做了主要功夫。”
路不平抬头向武书生瞧去,“哦”的一声,点了点头,面含笑意。
武书生拱手道:“路前辈!”路不平道:“公子既与灼儿年纪相仿,就一连叫我‘路叔叔’吧!”武书生笑称道:“路叔叔!”
路不平点了点头。
叶夭灼关怀问:“路叔叔,你好些了没有?”路不平笑笑道:“好得太多了,想不到天婴圣女武功阴险,我竟被她制住,不行人事。”继而慌忙道,“对了,我这就带你们去圣灵湖寻找菊剑。”
叶夭灼、梅剑玲、兰剑滢即刻欣然道:“路叔叔,你知道菊剑妹妹在何处?她还好吧?”
路不平点头道:“嗯,还好,是我把她藏在圣灵湖的。”说着起身便走,众人尾随他去。绕过天婴堡数道楼阁,往屋院西北侧行去。
众人脚步甚快,于途叶夭灼问:“对了路叔叔,你缘何这次也来了天婴堡?自从前年下了天雪山后,便再没你的讯息了,我们都很挂念你,还盼会在江湖上听见你的消息,寻你回来呢!”
路不平微声笑道:“路叔叔已成野鹤闲云,各处游迹,四处浪荡,不拘定所何处。没想到这次行经湘水时,无意中碰见天婴圣女带着芙蓉教主和菊剑到了扶摇山来,我很是诧异,料想路上无法动手解救,便一路跟到天婴堡来。幸亏前日救了菊剑藏在圣灵湖中,正要救出芙蓉教主时,却是误踏堡内机关,中了陷阱,昏迷之际,被天婴圣女点了重穴,丢进血水池里泡着,幸亏你们赶来,总算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了。”
琴婆自后跟随,一言不语。
紫茉莉捏她手肘道:“琴婆,你怎么见了朝思暮想之人反而不言不语,木讷讷的了?”琴婆低吟一声,还是不说话。
路不平此时穿了武书生脱给他的大长衫子,想起刚才血水池发生的那幕情景,虽当时他甚是迷糊懵懂,恍若幻梦,不知具体事宜,但此时细细一思,情景晃出,诧异道:“天婴圣女终于还是抵受不住九阴闭欲功的功力反噬,一下子由十几岁的样子变回了一百好几十岁,恐怕凶多吉少,性命堪忧。”
叶夭灼道:“是呀,人谁无死,岂能长远?天婴圣女能够享受百二十年的活命,已算命途纤长了。”
秦湘女回想起天婴圣女变身变老后的样子,心里莫名后怕,想人生到老来,皮肉焦枯,毛发尽白,端的是容颜不再,令人畏惧,顿时有些心灰意冷,觉人生浅短,生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