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土虽然出身徽州当地世家,可是家教甚严,从没有犯过半点儿违背规矩之事。他已经二十余岁,徽州城里虽说来找他说媒的不少,可是他都瞧不上,也没跟女子这样接触过。虽然跟堂妹温黎儿关系甚好,可是那就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感情了。这时一把抱住薛佳枳娇小的身子,虽然隔着被子,可是也觉得是抱住了生平最大的宝贝,看着里面惊吓的薛佳枳,他真想献出自己的一切来安慰她。而薛佳枳被一个男子抱住这也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她只觉得这双臂膀太结实有力温暖了,只想着自己融化在这里。自然不一会儿便又恢复了过来。可是那对臂膀仍然是紧紧地抱着她,她轻轻挣脱了一下,没反应,就安静了下来等待着。
好一会儿,温白土才放开了薛佳枳,低声道:“可好些了吗?”薛佳枳点点头。温白土过去脱下了刚才进来的那个贼人的黑色的夜行衣,看了几下,还算挺干净的了。又撕下自己衣服下面一条布条当做扎带。递给了薛佳枳,道:“你穿上衣服,我来这里给你守着。说着他已经跳上了刚才被打破了的窗户,头扭向外面。薛佳枳从未见过这种温暖的男人,尽管她一生活到现在也没见到过多少男人。可是她心里仍然满是温暖和踏实。她仔细地穿上了那件夜行衣,不过这件黑衣甚是宽大,她就扎进了那条用温白土衣服上的布条撕成的腰带。又轻轻拢了几下头发,轻声轻语道:“我穿好了。”温白土这才带着她走了出去。
温白土知道这时庐江城里已经不安全了,因为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眼线在哪,若是自己可以一个人保护着佳枳,那倒也容易地很,不过现在应该把薛姑娘安置下来,然后自己还得去找寻陈姑娘,这可十分不容易了。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薛佳枳身着薄衣,竟懂得瑟瑟发抖,温白土立刻就脱下外衣给薛佳枳披在身上。薛佳枳还感觉十分害羞,可是也就披上了。温白土道:“你现在身子感觉如何?”薛佳枳道:“奔跑倒是没问题的,不过还是不如从前。”温白土便把她扶上了马,而自己却在下面奔走,要到城外去。
薛佳枳自己坐在马上,很是不好意思。可是要说出让他也上来同乘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幸得温白土轻功了得,二人行走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城外的僻静处。往前又走了二三里路,只见前面有一个破旧的小城隍庙,早已经年久失修,废弃了很久。二人进去之后,只见里面还有一对行乞的母女,衣衫褴褛。那对母女见有人来了,即蜷缩在一块,吓得瑟瑟发抖。温白土急忙道:“你们两位不要害怕。我们也是来这里暂住一晚的。你们睡你们的吧,我们就在外面。”那行乞的女人见这人说话温和,也暂时放了心。薛佳枳看着这二人饥饿的样子,又看到这女人怀里不过六七岁的女孩,心生恻隐,嘴唇一动,对温白土道:“温公子,你……你的马背上面不是还有干粮吗?”温白土忙道:“对对对,我这里去拿。”一转身,再进来的时候他就把那干粮袋子拿了过来。里面装着一大块牛肉干,和几块面饼。薛佳枳接过之后把那牛肉干双手递给那女人,笑了一笑,道:“你们把这肉干烤了吃。”那女人怀里年幼的女孩儿睁开了大眼睛,接过了佳枳手里的东西。
里屋中间的地上燃烧着将要灭了的火塘,薛佳枳蹲在那里,伸出手来烤火。刚才在客栈她已经吃过东西了,因此并不饿。不过这两间小小的城隍庙里面满是灰尘,薛佳枳自小娇生惯养在大户,哪里处过这种地方。她有些嫌那里脏,并不往下面坐。可是不一会儿也累了,就坐了下来。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的夜晚,外面甚是寒冷,不过幸好一个破旧的小庙可以避避风。温白土知道此地是安全的,于是对佳枳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再去寻找陈姑娘。等到天亮的时候我会来这里找你,你不要乱跑。若是有危险,你注意些,不要睡觉。”薛佳枳听着温白土仔细的吩咐,心里甚是暖和。温白土已经起身了,往外走了一步又回来,吩咐一句道:“记住,天亮的时候我就回来找你,等着我。”
温白土上马后,便一路又往庐江城奔去。他轻松越过墙头,直往无情巷赶去。因为刚才在那家妓院里没有看到有陈墨乔的任何踪迹,现在或许只有那个和四个捕头打斗的蒙面少年有陈墨乔的线索,现在能找到那四个捕头,是关中总捕头或者江浙总捕头或者四川总捕头其中的任意一个即可。他又重新奔回到刚才的那家妓院,因为他们四人藏薛佳枳的房间里还有那个将要断气的湖南总捕头。可是一进屋,却什么都没有了。一支蜡烛已经快要燃烧殆尽了,可是地上的那个湖南总捕头也不见了。温白土迅速地寻找了一遍,却没什么线索。他去墙头上面,因为这里是那个蒙面少年和那三个捕头打斗的地方,如今这里也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温白土心想既然那少年都有薛佳枳的线索,说不定他也有陈墨乔的线索。既然薛姑娘都是在其中的一个妓院里发现的,那说不定陈姑娘也在某个妓院里。没办法,温白土只好一个接着一个地搜查。他已经知道自己偷偷地去搜查比光明正大地进去看要容易的多。因此他就从下面的这一个开始,他轻功了得,并且现在已经三更天,下面的人来人往已经很少,这时要躲过众人的眼睛容易得很。
他每一个房间都查看一遍,尤其是那些最不起眼的房间。一个妓院搜查完了就去看第二个,一直忙了一个时辰,检查到了第九家妓院。温白土发现那边有一个房间一个人都没有,温白土前去查看,发现这个房间除了没有人之外,其他的都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床上的被褥很显然刚才才被人盖过。温白土摸摸褥子,还有些暖意。这说明这里刚才肯定是躺过人的。温白土开始警惕了。因为刚才若是刚才薛佳枳在的那个房间自己刚刚把薛佳枳带走之后,也是这个样子的。他把这个房间仔细地搜查了一遍,却没有了任何踪迹。温白土心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他检查完这个之后照例去检查妓院周围的情况。当他跳上房顶时,才发现了一个让他真正惊讶的事情。原来下面墙根底下竟然卧着一具尸体。温白土看明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就去检查那具尸体,只见这人是刚死的,一刀或者一剑横划过去,直接割断了喉咙才死的。只见这伤口极小,显然是被利刃划断的。温白土立刻就想到了刚才自己见到的那个蒙面少年。那少年拿的就是一把弯刀,刀光隐隐,是一柄宝刀。或者这个人就是那个少年杀的也未可知啊。温白土再去检查那个尸体,只见这是一个五旬老汉的身子,这老汉手指如枯藤,结实无比,而身上也是筋骨精壮,显然是长期习武之人。温白土这下更加怀疑这是不是刚才那个少年杀的了。或许这就是那少年杀了那四个总捕头,然后又碰上了敌人,就是这个人?
想了又想,也没想明白事情,温白土就又去查看另外一家妓院。可是找来找去,仍然没什么异常。这时,温白土已经走到了自己去的第一家妓院“彩悦阁”,温白土立刻就想到了那时候刚见的那个妓女仙儿。他还在墙头上的暗处,还没下来的时候,忽见到一个影子从仙儿的窗户里一闪而过。温白土又是大吃一惊,怎么仙儿的屋子里藏的有人?可是这个影子一闪而过,根本没看到是谁。温白土又是一惊,心想会不会就是刚才使刀的那个蒙面少年?他心里一想,已经落到了地上。
温白土不想也从窗户里进去,因为说不定刚才那个影子还没走远,就发现了自己。他来到前面,上了楼,从正门出来到了最西头的那间屋子门口,这就是仙儿的屋子。他敲了敲门,不过他已经开始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觉得里面没什么异常。不一会儿,只听到里面一个柔媚至极的声音传来,“今儿不见人了,谁人不得睡觉啊?”听着这个软软的声音传来,温白土不禁也觉得心里发软,于是又敲了敲门,说道:“开门吧,是我。刚才找你的那个温公子。”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声音道:“温公子请回去吧。明日再来相见。”温白土道:“明日不行。姑娘今天必须开门。”此话一说,忽然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仙儿侧着身子,半低着头看着温白土,然后她往后退了一步,道:“进来吧。”温白土瞬间就不想进去了,于是只在门口,略略行了一礼,说道:“刚才我见姑娘窗外跳出去了一个人,却不知那人是谁。”仙儿轻轻“哼”了一声,道:“刚才一个小鬼过来了,二话没说就道是来找人的。我给他说了好一会儿他才走了。喏,就是从窗户走的。”说着仙儿从袖子里抽出白嫩的手,指了指窗户。
温白土道:“却不知姑娘这里藏的什么人?”这时候温白土已经开始打量屋子里的情景了。仙儿微微一笑,道:“哪里藏的有人啊。不信你进来瞧瞧。刚才那人走了后,我还埋怨呢。”温白土看既然这女子这样坦诚,想必就没有什么异常的,于是行礼,道:“哦,既然没事儿了,我就不烦扰姑娘了。”说着就扭头走。仙儿也没做任何挽留,就关上了门。温白土心想既然这里没有,就只好再去别处找吧。
这一晚很快过去吧。温白土已经把这所有的客栈又找了一遍,可是始终没有陈墨乔的半点儿影子。那具尸体还在那里,没人管。也是因为那里的墙根底下本就没人来,而且现在是夜晚。哪里有人会遇到?直到了天亮,温白土仍然没有任何线索。他只得到街市上随便买了些饮食东西,往城外的城隍庙赶去。到了那个破旧的小庙,里面仍然是那个妇女抱着她六七岁的女孩儿在那里。温白土把食物给了她们一半,问道:“昨晚上坐在这里的那个美貌姑娘呢?”那个妇女一脸疑惑,说不知道去哪了。温白土只好从里面出来,往四周寻找。这时却看到薛佳枳就站在那边树下。温白土急忙奔过去,笑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薛佳枳脸现愁容,指了指上面的大树,道:“我就在那上面。墨乔姑姑呢?”温白土听到这个,刚才的满心欢喜全都立刻化为乌有,低着头道:“没找到。”薛佳枳叹了一口气,也不埋怨,直怔怔地说道:“墨乔她身子虚弱,可如何是好啊。”温白土安慰她道:“你先不用担心,我今日就给徽州送信,让他们差人过来共同寻找。还得去黄山看看方小楼的伤势,我们再进一步商讨。”薛佳枳“嗯”了一声,没说话。温白土拿着手里的热饼,对薛佳枳笑道:“给,你饿了一晚上。来这里吃了。”薛佳枳没好意思伸手。
温白土带着她坐到那边倒了的大树树干上,这里有太阳晒着,温白土把饼递到薛佳枳手里,笑道:“你吃了它。”薛佳枳只好接过,拿在手里一口一口吃着。尽管她担心墨乔,也没什么食欲,可是她是从不会拒绝别人的,因此也拿在手里吃了。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暖暖的。二人都是一晚上没睡觉,这时尽管都有了一点儿睡意,可是也都不会睡的。温白土道:“我带你去城里买一身衣服,这个不好。”薛佳枳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谢谢。”温白土道:“嗯,咱们还得给徽州送信,差人过来。”
二人便往城里走去。谁也没有骑马,温白土牵着马,薛佳枳走在温白土后面。薛佳枳现在身着一身宽大的黑衣,还扎着从温白土衣服上撕扯下来的腰带,看上去很是可笑。她有些害羞,怕别人看到了笑话她,因此一直低着头。也没说话。进了城,一切安排妥当了。温白土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周围一遍又一遍,知道了确实没有人跟踪,才让薛佳枳一个人住在客栈,自己又去无情巷明察暗访,探寻陈墨乔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