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国位于南阳盆地。这南阳盆地,是中原南部边缘地带。因为它背靠南方的岭南山脉,而北边东边和西边又分别有伏牛山、秦岭余脉、桐柏山包围,所以虽然他的内部依旧如中原地区一般平整,依旧被称作是一个盆地。
地处温带气候,又承接四方山脉遗泽,风调雨顺不曾有洪涝灾害,权国的百姓一直比较富饶。民富自然国强,正是因为如此,楚国两任国君先后进攻权国都失败了。但是这一次不比前两次,熊通下定决心之后率领了举国之兵进攻权国,所以成败之数依旧很难说。
楚国这些年的扩张,一直都是开垦没有人的荒山野岭,虽然国土面积不断扩大,但这都是踏踏实实的笨功夫。大家都觉得比起郑国直接攻打占领别的国家的国土而言,自己这种拼命硬干的方法实在是太过于愚蠢。
人心都是这样的,总是以为投机取巧的不劳而获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而对于自己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人生业绩往往不屑一顾。然则若是没有“筚路蓝缕”之下扩张的广袤疆土,楚国又如何能够成为日后雄霸天下的春秋五霸之一,战国七雄之一,灭秦之主力军呢?
“相公,你说这一次王上他东征能不能成功啊?”
举国都在议论熊通东征这一件事情,就是荆山脚底下的一个小茅草屋里都有这样的言论。茅草屋虽然十分简陋,但是被整顿得十分干净。屋子里的几个木架光洁圆润,被打磨得玉一般有光泽。而木架之上的玉器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被雕琢得细腻光润,一看便知道是出自良匠之手。
被农妇称作是“相公”的男人此时正一个人坐在荆条围起来的小院子里砍柴,他便是这些个木架和玉器的制作者——卞和。
听到老婆这么问,那卞和叹了一口气:“但愿王上能够成功吧。上一次给王上献玉,王上不容我分说便断定我是一个骗子。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北上与郑国一战失败之后,王上心中郁闷。这一次若是当今王上能够获胜,一定不会这样了。”
听到卞和这话,他老婆气得不行,当下扔了手中正在搓动的麻绳走出院子来对卞和说道:“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了不再去献玉了吗?你怎么还要去?难不成你那一条腿还没有让你长记性?”
是的,卞和此时坐在凳子上,一跳裤腿空荡荡的,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是上一次献玉之后被楚厉王蚡冒给斩断的。
那卞和笑了笑说道:“先王都已经去世了,现在的王上肯定和以前的不一样,他会相信我的。”
那农妇闻言脸色铁青:“你要是再去,我不管你能不能获得王上的赏识,都不会再呆在这个家里了!”
“我的妻!我卞和这一辈子在上山寻找玉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绝世美玉,如何敢不献给王上,若是我私自藏匿,这不是不忠不孝吗?”卞和一本正经地说道。
道德就是这样的,有的人对他不屑一顾,有的人对他信若神明。每个时期的道德标准都不同,但是每个时代对待道德的态度都是一样的。纷纷攘攘的人群之中,因为道德而被划分出三六九等来,为着清高与忠义的名声,多少人在狼狈中努力挣扎?
他那妻子只是冷笑一声,朝着院子墙角的那一块破石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兀自回到家里了。卞和知道,这一次若是献玉不成,他恐怕真的会失去这个妻子。但是他不会放弃的。
挣扎这扶着墙壁站起来,他逡巡着走到了墙角,慢慢抚摸着和墙角那一块还没有被切开的玉石,那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终于,熊通得胜归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举国欢呼。这还是楚国第一次对中原进军取得胜利。以前虽然在对南方少数民族的战争之中楚国也一直获胜,但是以往的战争跟这一次相比是不一样的。那权国再小,毕竟也是中原诸侯啊!
熊通通过鲜血杀人上位,通过这一战,立马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楚国臣民都因为这异常战争而认可了他这个君王。
回到郢城之后,熊通大摆筵席,欢庆胜利。就在他喝酒喝得高兴的时候,殿外传来侍卫的传报声:“荆山卞和为贺大王凯旋归来,特献上绝世美玉!”
熊通闻言哈哈大笑,他没有想到竟然有老百姓亲自来给自己献上美玉。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自己这明君的名声不是立马就有了吗?
“快传!”熊通连忙吩咐道。
很快,卞和就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大殿。
虽然他的妻子极力阻止,他还是来了。
总有些人在做事儿的时候是一根筋的,然而许多时候这样的英雄留给我们的只是欷歔和遗憾。
卞和诚恳地下跪,然后献上了自己抱着的匣子。
熊通当即命人打开匣子查看。匣子打开之后,熊通一愣,感觉自己立马就酒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黑漆漆的石头,看上去跟荒山野石没什么区别。他当下便皱起了眉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美玉?”
原本看到这个身有残疾的人能够住着拐杖从荆山走到郢城,他心中还十分的感动,想着事后不论美玉好坏,都要好好犒赏这家伙一番。但是看到这石头之后,熊通立马便阴沉了脸色。
他只觉得这个残疾人是想要骗取自己的赏赐,而那空荡荡的一条裤腿,更成了博取他同情的工具。
“正是!”卞和朗声说道。
这个时候有大臣来到了熊通的耳边,附耳轻声对他说道:“王上,先王在世之时他就曾经来献上这块石头。那时候先王还找宫廷玉石匠人查看了一番,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楚武王闻言心中无比的愤怒:蚡冒这个家伙都能够看穿的骗局,竟然还敢拿来糊弄我?
“来人,把这个家伙跟他的石头一起给我丢出去!”熊通不给卞和解释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把卞和给扔了出去。当下他还不解气,说道:“把他另一条腿也给我砍了,看他还敢不敢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