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上下都以为大秦见过之后便固若金汤了,秦始皇嬴政当初在大殿之上废除谥号制度的时候说这大秦帝国可以传之万世而不竭,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说大话。等着南征五岭北平匈奴之后,大家伙儿更是觉得天底下已经没有什么仗好打了。于是乎留守咸阳的二十万大军放下手中的长毛战剑而去修筑始皇帝大墓和阿房宫,而北方的三十万大军则为了赶长城的修建进度当了劳工。朝堂上下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但也不当回事儿,觉得这些个士兵吃着军饷要是不干活岂不是浪费了?
冯劫在收到咸阳方面的诏书之后匆匆忙忙从工地上凑了两万人便南归了。诏书上写陈胜起义不过是一千人,冯劫以为两万士兵已经足够用了。而随这诏书一起来的还有冯劫兄长冯去疾的一封信,信上写着的是冯去疾对于朝堂政治局势的分析,说明了李斯主动举荐冯劫背后的友好示意云云。这个方面的消息也让冯劫觉得这一次平定陈胜叛乱就是他的政治镀金,他根本就没有把陈胜这一伙儿小毛贼放到心上。
而胡亥在安排了荡平陈胜的举措之后又开始大大喇喇地在阿房宫潇洒快活。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频阳传来一封王家的信。收到王家的信胡亥还以为是陈胜起义惊动了大将军王贲,谁知道拆开竹简上的蜡封一看,却得知王贲死了。胡亥知道王贲是大秦功臣,当下派人去频阳慰问了一下,便把这事儿给抛在了脑后。让此时并没有意识到,嬴政在位之时所倚仗的那些个大将军已经逐渐凋零了。
朝堂不把陈胜当一回事儿,陈胜却不敢不把秦朝当一回事儿。
大军走到南阳郡中部的时候陈胜已经得知咸阳方面打算派军来绞杀他们,而且已经重金悬赏自己的人头,这让他吓得不轻。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得花个十年八载的功夫聚集上几万人马才能够正儿巴金打仗,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早全国募集兵勇,造反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一路上走来但凡是北上的徭役队伍,一听到陈胜的名字就二话不说便跟上陈胜走了。就是看守徭役的那些个军官士卒也都不含糊,见了陈寿二话不说抱拳就喊大哥。
可以说陈胜是一路走一路收编,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手底下的人已经有五六千了。然而看着这五六千手里拿着扁担藤条,穿着粗布麻衣一个个眼神灼灼的家伙,陈胜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收到消息,南阳郡南部的大泽乡已经聚集了不少秦国士兵等着他。这些个士兵都是腰佩长剑穿着铠甲的正规军,而陈胜手底下的则是一帮只知道种地的老农民。面对正规的部队,陈胜心里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看到陈胜闷闷不乐的样子,吴广有些纳闷地说道:“兄弟,你这几天怎么一直不让大家伙儿疾行啊?这么拖延下去,到了楚地得猴年马月啊?”
陈胜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知道大泽乡有秦国的军队等着我们,等着到了大泽乡,你有把我打赢吗?”
听到这话吴广哈哈大笑:“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一个县顶多了二十个士兵,南阳郡加起来能有多少士兵?我猜那大泽乡顶多了就聚集了五六百人,这还是往多说了!咱们就是一个人吐一口唾沫,也把他们给灭了!”
“你这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咱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经过训练,一个个都是穷苦出声,面对那些正规士兵,能有什么战斗力?”陈胜黑着脸说道。
吴广这下不乐意了,说道:“什么正规士兵?我不也是穷苦出声吗?就我这样还是阳城县县尉兵队长呢!他们能比我强到哪里去?”
陈胜正要分辨,吴广却说道:“这事儿也不能拖下去,既然已经反了,还顾忌那么多有什么用?我们就一路轰轰烈烈地打下去,到了楚地再说!”
考虑到拖延太久咸阳方面的部队可能就会前来攻打自己,陈胜也不敢再拖了,当下他便号令部队直接朝着大泽乡开拔。
事实证明,陈胜确实是多虑了,而吴广则是正确的。当五千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大泽乡的时候,那些个穿着官服久侯的一百多个士卒根本就不敢动弹。在这冷兵器的时代,五十倍的兵力优势完全把装备劣势忽略了,等着吴广带人杀到那一百多士卒身前的时候,南阳郡郡尉带头举手说道:“这位将军,我们是前来投靠的,咱们一起反吧!”
陈胜没有想到胜利竟然如此轻松。
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起义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秦国积压的酷刑之弊端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只要是有一丝胜利的希望,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拿起自己手中的扁担长条反抗。在拿下大泽乡之后,大泽乡的百姓们听说陈胜来了,一个个毫不犹豫地拿出家里粮食送给陈胜。一路仓皇疾行的起义队伍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修整。
白吃白喝还享受着众人前呼后拥的王者待遇,陈胜一时间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不停地等着他。
不对在大泽乡修整还不到三天,南阳郡最大的土匪头子葛婴便带着他的一众弟兄前来投靠陈胜。葛婴带来的除了百十来弟兄,还有不少长剑长矛,这些都是当年魏国战败之后秦国收缴兵器时葛婴悄悄藏下来的。得到这一批兵器之后,陈胜大喜过望。有了兵器,这农民起义的队伍战斗力就会大大增强了。
兴喜至于陈胜忍不住大摆筵席欢迎葛婴。宴席之上,陈胜、吴广和葛婴同桌而坐。葛婴率先领酒说道:“陈胜将军,我葛婴这一辈子最佩服的人本事嬴政,但是现在嬴政死了,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天下暗地里咒骂秦朝的人多得去了,就是我喝醉了,也是不是大骂胡亥那王八蛋两句。但是敢于轰轰烈烈启禀造反的,你是第一个。就冲这一个,我葛婴以后跟着你混了!”
陈胜和吴广对视一眼,纷纷大笑。陈胜也站了起来,说道:“这杯酒必须喝。我陈胜不过一介草莽,并没有葛将军说得那般好。”
“不不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一听就提气。一般人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先干为敬!”葛婴举起酒杯说道。
陈胜见状赶忙也举起酒杯喝下。然后他又斟满酒说道:“我虽然起兵造反,手底下人也不少,但就是没有兵器。葛将军这一次前来送的这一批兵器,真可谓是雪中送炭啊!我也敬葛将军一杯!”
葛婴也不客套,二话不说与陈胜喝了第二杯。吴广本就是个性格开朗喜欢交朋友,当下也站了起来和葛婴又喝了三四杯。大家伙儿渐渐喝开了,葛婴本事打劫出身的,趁着酒兴说了不少荤笑话,于是乎欢笑之声也多了起来。
陈胜正在酒兴上,却突然有下属来报说道:“报!周文求见!”
陈胜眉头一皱:“没看见我正在跟葛将军喝酒吗?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而正在咧着嘴跟吴广傻笑的葛婴听到“周文”这两个字,却猛地一惊站了起来,盯着那下属说道:“你说谁来求见?”
“那人自成是周文。”
陈胜赶忙问道:“葛将军认识这个人?”
葛婴连连摇头说道:“我算是什么将军?陈兄弟,这位周文才是真正的大将军啊!”
“哦?他是什么将军?”陈胜自幼生活在阳城,对于天下这些人物根本就不了解多少。
葛婴赶忙解释道:“项燕将军听说过没有?”
“楚国项燕?”吴广赶忙问道。
“不错。”
陈胜点了点头,他造反打得就是项燕的名号,当下说道:“项燕是无人不知的大人物,我自然也听过。”
“这位周文当年实在项燕军中任职的,跟着项燕一起打仗。项燕将军在出征之前,还要询问周文的意见。你说这人厉害不厉害?”
“什么?他竟然是项燕将军的属下?”吴广惊呼道。
“好友更了不得,战国四君子你们听说没有?”葛婴又问道。
陈胜这下摇了摇头,道:“这个不是很清楚。”
“这个我知道!”吴广说道:“就是春申君、孟尝君、信陵君和平原君!”
葛婴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吴兄真是好见识!正是这四个人。”
陈胜听到葛婴夸赞吴广,心中有些不太舒服,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吴广有些抢了他的风头,这一幕若是葛婴记在心里,以后恐怕会觉得自己不如吴广了。
不过吴广和葛婴都没有注意到陈胜的表情,葛婴只是继续说道:“都知道这四位公子礼贤下士,最喜欢收拢人才,各个门人数千。这周文,曾经就是春申君黄歇的门人。”
吴广张大了嘴巴:“那这人可真是了不起了!”
“不错。”葛婴说完转头看向陈胜说道:“兄弟,这可是个大人物,你不敢怠慢,还是亲自去迎接的好。”
陈胜听到葛婴竟然指挥自己,当下又有些觉得别扭。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便亲自去迎接。”
等着见到周文的时候,看到皱纹须发皆白,但是眼神矍铄,身子骨也十分的健朗,站在哪里仿佛就是一颗挺拔杨树,陈胜心中立马也欢喜了起来。他虽然有心造反,但是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懂得兴兵打仗的门道,此时来了一个能够统帅部队的将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欢喜之余,陈胜心中也有些担心,这样一个大人物,会不会听自己的话呢?
陈胜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见到周文之后二话不说先是抱拳问好道:“阳城陈胜见过周老先生了。”
谁知道这周文虽然看上去十分威严,但没有丁点儿的架子,当下赶忙回礼说道:“陈将军有理了,在下去去派贫民,陈将军竟然亲自来见,不胜惶恐!但有吩咐,无敢不从。”
吴广见到这周文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先表中心,当下就觉得有些奇怪。但凡是有些才能的,总会有些傲气。若是这周文真如葛婴说得那般有本事,怎么可能这般谦虚呢?
但素来喜欢猜疑谋划的陈胜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到周文对自己十分的恭敬,他心中先欢喜了起来,赶忙请周文入座饮酒。酒桌之上周文又胡吹猛侃一通,先说《孙子兵法》之不周,再说《尉缭子》之粗陋,一时之间天下兵法在他眼中都成了不堪入目的东西。而葛婴这个土匪头子和陈胜与吴广这样的门外汉则是一头的雾水,只有点头的份儿。
谈到欢畅处,陈胜问周文道:“老将军学识渊博,陈胜自愧不如。想请教一下,如今我五千之众若想要反秦,应该如何是好呢?”
这一问周文立马哑口无言了,他装模作样思虑了一会儿之后,便立马说道:“不知道陈将军眼下有什么想法?”
陈胜不知道周文是没有办法,还以为周文是故意考校自己。他不想露怯,同时也有意炫耀一下自己多日来的谋划,便说道:“我以为眼下虽然有五千的兵力,但与秦国大军相比,还是不足一提。所以我的计划是先想办法走到楚地。世人皆知,楚人与秦人世代为仇,在哪里,我肯定能招募众多士兵,等着人多了之后再发兵不迟!”
周文听陈胜这么一说,当下便点了点头:“陈将军的思虑十分周全,可算是万无一失。但是,我以为还有更好的办法。”周文在春申君门下的时候,便知道要想获得别人的注意,让被人赞服,就必须要想办法说出与别人不同的意见,最好就是你说东我说西。而在项燕手底下的时候,他则纯粹就是冒充了一下算卦的,给项燕算一算出兵日期吉利不吉利。对于兴兵打仗,他其实也是一肚子草包。
陈胜和吴广等人却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伸长了脖子等着周文继续讲解。
皱纹看到自己一说话立马便让陈胜等人好奇不已,心中已经有了三分信心。当下他继续说道:“南下固然可以招募更多的兵勇,但北上也未尝不可。毕竟天下苦秦久矣,在南阳郡,陈将军都可以招募五千人,若是北上到了中原人多的地带,岂不是可以招募更多的人?何必非要去楚地呢?再者楚地本就有诸多反秦的势力,若是陈将军前往之后,是自立为王还是听从他人的意见呢?”
听周文一句话便点出自己想要称王的心思,陈胜立马有些脸红。毕竟此时只有五千人,就有称王的想法,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的感觉。
但是陈胜和葛婴却都没把这话当一回事儿,吴广当下说道:“可咸阳方面已经派军出征了,我们要是北上,如何能打得过秦国几十万的大军?”
“诸位有所不知,我来之前已经听到了消息。此次带兵出征的,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冯劫。而他不过率领了两万人。周文虽然不才,但是熟读兵书,只要我们能够招募一万人,周文也无惧于冯劫!”周文开始自吹自擂地说大话。
听到这话陈胜当下连连点头:“陈胜能得到周文老先生这样的大将,真是天助!”
而吴广看到冯劫说起话来大包大揽,而且一脸的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心中就有些歌不太相信。当下他看向陈胜说道:“陈将军,我看还是稳妥一些。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南下继续招募军队,顺便也可以落实我们‘兴大楚’的口号。另一方面,则派周文将军北上,你看如何?”
“陈将军,我觉得这样做也挺好。”一见之下葛婴对周文的印象也是那一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于是便附和吴广说道。
陈胜见吴广和葛婴当着周文的面对自己礼敬有佳,隐隐以自己为中心的样子,陈胜心中也欢喜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周文问道:“不知道周先生的意思是。”
“这样做也无妨。分出去一千人南下便是。”周文大袖一挥说道。
吴广闻言:“既然如此,不如就由葛将军带兵南下吧。”
“好,那就我南下。”葛婴当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