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给董真?那不是董昌的侄子我们的死敌吗?大人!您没事儿吧?您怎么想起来要给他写信?难道你是要跟他讲和吗?”小跟班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对!你说得没错!跟他讲和。”钱镠毛一挑,并不帅气的脸上荡漾着一抹久违的笑意。
“啊?”小跟班见钱镠不像是开玩笑,便不敢再啰嗦一句,只好乖乖地站在旁边研磨。心里琢磨着钱镠一定是攻不下牙城来急坏了,才会想到这样的下下之策。
信写完之后,钱镠便派人去给董真送信。结果,信还没交到董真手里,中途就被刺羽的人劫了去。士兵抢夺不过,只好仓皇回来报信。
“大人!属下办事不利,信件还没交到董真手里便被人抢了去!求大人责罚!”负责送信的士兵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
钱镠哈哈一笑说:“好!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去休息吧!”
“噢,”那士兵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好?我事儿没办妥大人居然夸我说好?大人最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苏州失守又攻不下牙城愁坏了吗?”
很多人都发现钱镠变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出兵他英勇果敢,恨不能立刻马上手刃了敌人,可是现在已经两天没出兵了,属下前来请求出兵,他都乐呵呵地说:“不着急,再等等!”
大家都不知道钱镠在等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攻取牙城受挫了精神变得不正常了?大部分人心里都这么想,但没人有胆量说出来。
众人眼看着苏州已经失守,越州又迟迟拿不下来,将士们的心中开始恐慌。然而,钱镠却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每日就是喝喝茶,看看书,然后派人出去打探一下敌军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果然,数日之后的一个晌午,派出去的人回来报信了。
“大人!”报信者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
“快说!是不是董真那边有消息了?”钱镠见到报信者的慌张程度,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嗯,”报信者喘了口气说,“大人,天大的好消息!董昌的裨将刺羽到董昌那里告了董真一状,结果,董昌认为董真要造反,一生气就把他的亲侄子董真给杀了!”
“好!杀得好,”钱镠双手一拍兴奋地说,“来人啊!传我命令,准备攻城!”
士兵们不知道钱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是他们知道,从钱镠脸上的喜悦程度来看,憋了这么久没攻城一定憋出了大招。
果然,临上阵之前,钱镠意气风发地说:“兄弟们!那个骁勇善战让我们无比头疼的董真已经被他的窝囊废叔叔给斩了,现在拿出你们的力气,跟我一起攻城吧!”
“董真死了!杀啊!”士兵们一听顿时士气高昂起来。
结果,因为董真被董昌所杀,董真的士兵都愤愤不平,根本不听董昌的命令,你让他往东他们便往西,你往他们前进他们便后退,由于人数众多,现在又是用人之际,董昌拿这群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无奈之下,董昌亲自到五云门督战,城上悬挂玉帛以利诱攻城的兵卒。他又再次拿出了自欺欺人的招数,那就是:城中不管谁说钱镠队伍庞大兵力强盛的统统被董昌下令斩杀,对说钱镠兵疲粮绝的就重重有赏。
愚蠢的董昌还天真地以为靠诅咒敌人说点儿吉利话就能击退外面如狼似虎的泱泱大军。
钱镠派顾全武与指挥使孟宝等攻打五云门,王球与蒋璠等人攻打亭山及申光门,陈章与钱颜等人攻打关子门,许再思攻昌安门,骆团攻迎恩门。开启包包子模式,将敌人一并包抄。
眼看着钱镠的各路兵马奋力攻击,不要命地往上冲,再看看自己的人马,懒散不听话如同一盘散沙,董昌顿时害怕了,打算求和,但是此时已经为时已晚,越州城很快被攻破。但董昌躲在牙城死活不肯出来。
896年5月18日,钱镠无奈之下便派董昌原来的部将骆团去见董昌。
见到昔日的主子如今沦落至此,骆团虽心有不忍,但又无能为力。骆团在门外对董昌说:“属下奉皇帝诏书,让您回临安。”
董昌闻言是皇帝的诏书,便身着节度使官府,颤颤巍巍地从牙城走出来。此时的董昌不过几日的功夫已经头发雪白,看上去比往日老了十岁。
董昌到清道坊交出牌印后,直接被擒。
钱镠不愿见他,让顾全武负责将董昌押回杭州,顾全武则派武勇都监使吴璋用船载着董昌前往杭州。
船行诸暨钱清江时,董昌一会儿要喝酒,一会儿要撒尿,反正毛病挺多。吴璋对董昌吆五喝六的极不耐烦,董昌便生气道:“不管怎么说,老夫也是皇帝亲自下诏让你送我临安的,你竟然对老夫如此不敬?就不怕触怒了天威吗?”
吴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董昌啊董昌!你真是愚蠢到家了!我就纳了闷儿了,像你怎么愚蠢的人是怎么做到今天这位子的?喔,我知道了,是我们家钱大人一路辅佐你为你冲锋陷阵为你出谋划策为你出力卖命的,否则像你这样连自己亲侄子都能说杀就杀的人怎么可能蹦跶到今天呢?”
听到这儿董昌气愤地说:“哼!少跟我提那个吃里扒外的畜生!那畜生吃着老子的饭拿着我的俸禄,却跟钱镠私通想要取代我!这样的人我不杀他留着他来祸害我吗?”
吴璋一边儿喝着小酒开始晕晕乎乎地变得越加的口无遮拦;“说你蠢你还真是蠢!那是我们家大人的离间之计,想不到你还真的中招了!真是愚蠢至极!”
听到这儿,董昌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扭过头来认真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的侄儿董真他并没有谋反之意?这一切都是钱镠策划的?”
吴璋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说一句,那董昌见吴璋不再说话,更加相信这是事实,顿时捶胸顿足道:“好你个钱镠,枉我两人曾经共事多年,你竟然这般算计我!害我侄儿性命!你个忘恩负义的丑八怪!不识好歹的盐贩子!”
吴璋听董昌痛骂钱镠,忍不住说道:“蠢货,亏你还带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吗?是你自己无能,是你自己眼瞎,是你自己是非不明,是你自己不信任自己的侄子,是你自己亲口下令杀的他,关我们家钱大人什么事儿?”
董昌被吴璋一连串的辱骂彻底激怒,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他一把掐住吴璋的脖子说:“我不管!你们都是凶手!老子要杀了你,替我的侄子报仇!”
吴璋的随从见状,迅速过来将董昌往后一推,董昌一个站不稳,掉入了江水中。扑腾扑腾地在水里挣扎着大呼救命。
“大人!怎么办?”那随从问吴璋。
吴璋被董昌掐地差点儿窒息,连着咳嗽了几下才说:“呼,这狗贼真他娘的心狠手辣,想要我的命啊!先别救他上来,让他在下面好好折腾折腾,让他知道得罪我的后果!咳咳咳!”
随从见吴璋不发话,也不敢下去打捞,只能眼巴巴地干等着,看着董昌被呛得要死要活的。
等吴璋气喘顺溜了,才慢吞吞地对随从说:“去,看看那董贼怎么样了?问他服不服?不服继续灌!服了就把他捞上来!”
那随从朝着江中看了两眼惊呼道:“不好了大人!那家伙不动弹了!”
“你说什么?不动弹了?难道……死了?快,把他给我捞上来看看还有气没有?”吴璋闻言后也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董昌这么不经折腾,他只是想折磨一下他压根儿就没想要他的命。
“是!”几名随从跳下江中,七手八脚地将董昌给捞了上来,平放到船上。
一名随从将食指靠近董昌的鼻子边试了试,迅速抽了回来,抬起头来张大了嘴巴,怔怔的看着吴璋。
“还有气吗?”吴璋此时的声音很虚。
那随从没说话,只是木然地摇了摇头。
“死了!”吴璋瘫坐在地上,半晌再没出声。
“大人!我们怎么办?”旁边的另外一名随从问。
“把他的头给我割下来,”半晌,吴璋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回去就说,董昌自己想不开跳河自尽了!这事儿你们万万不能说出去,否则,一旦让钱大人知道是我们把他给推下去淹死的,到时候我们谁都别想活!”
“放心吧大人!我们谁都不会说出去的!董昌他就是自己跳江的自杀的!”几名随从为了保命,异口同声地说道。
“很好!那还愣着干什么?割下他的头颅回去交差!”吴璋冷冷地说。
随从拿出钢刀,毫不犹豫地将董昌的头割下来,用包裹包着,送回了浙江。回去后,一行人言行一致,都说董昌跳江自杀,反正也是一个反贼,犯的本来就是杀头的死罪,也没有人去追究到底是真跳江还是假跳江,总之他死了大家也就安生了。
钱镠得知董昌跳江后并未深究,派人将其头颅传往了长安。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前董昌春风得意时跟着他沾光的人,在他落难时也一个没落下。他的家人三百余人与宰相李邈,蒋玫等一百多人一并被处死。
而其余被迫同流合污者则宽大处理,保留了性命。
钱镠将董昌府库的金银财务分赏给将士们,并开仓救济贫困的百姓,百姓领到被董昌搜刮的银两后对钱镠赞不绝口。
896年8月,朝廷授予钱镠检校太尉兼中书令。任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抟为威胜军节度使,王抟却不去赴任坚决请辞,亲友不解道:“别人升官进爵无不欢喜,你为何会如此反应?”
那王抟说:“钱镠野心太大,势利也不容小觑,万一他哪一天想要吞并我,我怕搞不好会因此丢了全家的性命啊!”家人听完后便不再相劝。
朝廷无奈,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