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试验？”马丁瞪大了眼睛，这个词他很少见，基本上都和他的人生绝缘。在马丁的脑海里，只有喜欢阴谋论的笨蛋们才老谈论这个词，可是现在，却从最不可能开玩笑的少年嘴里说了出来。

这是不是太荒谬了些？

“果然……还是不可能吧。估计不知道是谁太无聊了才说的。”

“也是，哈哈哈。”

两人同时干笑，然后又陷入尴尬的死寂。真的没有可能吗？马丁心想，这可说不准。在这个疯狂到令人诅咒的世界里，干什么都有可能。只是……首领他会……不，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马丁强硬地中断了自己的思路。

据点的道路两侧，树沙沙的，变异了的类似于爬山虎一样的植物，紧紧地缠绕在树干上，没有勒痕。两侧的人家都已然忙碌午饭了，炊烟的味道满溢在空气中。

“那接下来就麻烦你，这件事的线索如果还有的话，一定要通知我哦。”甘罗背对着马丁，挥着手向另一个方向离开。

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经过事后的排查，据点内连失踪人口都没有。也就是说，至少死的并不是据点里的人，或许是亲卫队加以私刑的流浪者也有可能。日常有重新以熟悉的面孔存在，甚至人们都快要忘记，原来据点之外的世界，是残酷而黑暗的炼狱。

不过——

在支援层的办公室里。

“什么？你说发现了首领的踪迹？”马丁惊讶地问向自己的部下，部下迟疑地说，“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怎么说好呢，感觉首领的状态很不对劲。”

“很不对劲吗？”马丁重复了一边。

“嗯。”部下露出迷茫的表情，想必他也在怀疑自己所见到的，“首领一个人，摇晃着身体，非常诡异地进入了一处面积很大的废墟当中，然后就不见人影了。因为我比较担心首领，想要进去看看，却听到一声非常嘹亮的兽鸣。”

“……兽鸣？”

“嗯，是野兽的鸣叫。那声音不像是我们已知的怪物叫声……队长，我怀疑是不是首领饲养了什么东西……所以……抱歉，我多言了。”

饲养了什么东西……吗？人体试验的传言再一次笼在了马丁的心头，老人很快下定了决心。

“不，这很值得注意。最近据点人心惶惶，可首领总是不知行踪，去看看也没什么。”马丁摆摆手，他想起之前据点门口的血迹，“呼叫所有支援层头目级成员，现在立刻集合！”

事后想想，马丁实在是太过于草率了。如果当时，他能多带些人，至少，派人通知甘罗一声，和战斗层联手，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马丁的选择也并没有错，即便是珍兽，也不可能留住精英一行才对。毕竟是F区，没有太强的怪物，明明只要不勉强作战就没有问题。马丁正是以合格的队长身份来思考这件事。

所以一切早已注定。

当马丁，真切地看到眼前无比庞大的血红色的怪物时，一时失去了呼吸。部下们纷纷尖叫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别慌乱！”马丁看似镇静地大声叫道，可惜颤抖的拳头已然出卖了他的心境。

这……已经远远超过东西的范畴了吧。

怪物移动巨大的尾巴，把巨大的身体彻底转向马丁一行人那里。本来废墟的规模就非常大，至少五层楼一般，而这只怪物竟然快要把楼填满了一样。那是一只看上去像是壁虎一样的生灵，浑身上下流动着血红色的液体，散发着腥味。它伸出舌头，对着马丁他们舔着嘴唇，眼中露出冰冷的光。

“快退出去！三人一组！”

马丁大声地喊道，身形不退反进，黑色的光内敛成球形，然后从手掌间释放出来，轰击在怪物的脸上。其他人在马丁的掩护下，统统退了出来。马丁伸出另一只拳头，再一次的凝结力量，却愕然看见，怪物的脸上，被轰击的伤痕像是被人用手抹开一样，瞬间便回复成了原样。

似乎怪物的皮肤上，黏着一层红色的水。它嘶嘶地叫，尾巴猛地一抽，废墟像是被孩子一脚踹开的积木塔，稀拉哗啦地跌落了下来。马丁在跌落的砖瓦间逃窜了出来，整个五楼高的建筑物统统倒塌，地面在颤抖，马丁站稳了身子，被灰尘呛得一阵咳嗽。

“队长！”其中一个支援层头目狐疑地走在马丁身边，“刚才那个东西到底是……”

“小心！”

马丁来不及多说，拼命伸出手想要推开在他旁边的那个头目。来不及了，从灰尘中一条粘稠的类似于线的东西钻了出来，击中了头目，然后快速地带着他缩了回去。马丁甚至能感觉到头目的体温，但手还是抓了个空。

那是怪物的舌头。舌头从尘土中弹射出来，卷在头目身上，然后带着头目飞快地缩了回去。马丁空张着手掌，望着依然空无一人的空白。

灰尘中传来嚼咽食物的声音。

……

“就这样，我们跟那只怪物交上了火。支援层虽然不擅长作战，也有自身的优势，即便如此……太快了，败得太快了。”老人握紧了拳头，不甘心的说，眼神之中流露着悲痛，“所有人都死了，没有一个人逃得出来，只有我……我抱住了性命，从怪物嘴里逃了出来……还有这把枪。甘罗的手榴弹到底从哪里来的，我并不知道，但这把枪是我在那里捡到的。”

狐狸默然地看着他。

老马丁举着了这个‘王八盒子’，他叹了口气，然后无力地垂下枪口。狐狸沉默了良久，似乎在给老人一定的时间缓解情绪，之后狐狸才堪堪张开嘴：

“等等，你之前说‘我以为你是首领过来刺探我的，后来，你对我出剑之后，我便以为你是首领派来杀掉我的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之前你都在演戏？装成一个平庸难搞的老人？演给谁看？”

“还不明白吗？”老马丁冷笑起来，他随手把枪放在桌子上，“还是说，你真的对周边的环境一无所知？”

狐狸愕然地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周遭的气息要比原来多了很多，而且很强，难道……狐狸看向老人。

“有人包围了这里？”

“当然，是亲卫队。”老人叹了口气，他本来是以为狐狸还有底牌，所以才敢在这里逗留，原来这个年轻人根本没有搞明白情况。

“你以为这里真是养老院？所谓退休干部的住宅，不过是对外宣传不能明说的虎皮罢了。”风呼呼的，树的枝叶在摇动，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正隐藏在角落中，偷窥着这里，“狐狸，这里是禁地。我已经被软禁在这里了。如果来的人不是你，而是甘罗，那么这个地方早被碾成平地。”

“……开玩笑的吧。”狐狸握紧了剑柄，他知道老人绝对没有开玩笑，从他站起来开始，他便感觉到一阵阵的杀气。这些杀气遍布在整个宅子当中，说明他们针对的不是某个人，而是这个宅子的全部。

“因为我的失误，导致支援层基本上崩溃，陷入混乱的局面，我是有罪的。”老人的声音很淡，但却非常重，他不再演戏了，不再装作是一个无知的迂腐的老头，曾经看到的那个精悍平和的老人又回到了现实，“但是，与之相对的，如果首领所要做的、要谋的，是更大的罪的话……你该走了。”

“可是你……”狐狸转头看向老人，他尽可能不要把担忧流露出来，但老人还是看穿了狐狸的心思，粗鲁且不失狡猾地笑出声，“主会保佑我的。胡安娜在我这边，至少从目前来看没事。小子我向你承诺，我一定会保护好胡安娜。与之对应的，我也想委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查清楚这个据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我找到枪的废墟草图，根据这个地图你可以找到我当时去的地方。我早就想把它流传出来，只是从没有想过，会委托给你这样的人。”老人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了狐狸，狐狸小心地揣好，“此外，你必须要小心首领。”

“他很强吗？”狐狸把斗笠戴上，剑柄被握在了手里。

“很强？他非常强。要知道，他可是去过C区的一流高手，虽然没人见他出手过，可这也就是说，见他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小心点，如果你们相遇了，不要停，一定要跑，越快越好！”

“如果能见到的话，我会考虑你说的。”狐狸耸耸肩，“照顾好胡安娜。”

“知道了。”

把老人扔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狐狸没有回头，他真的像一只狐狸一样，窜进了草丛。胡安娜怯生生地从房间里出来，走到老头身边，望着狐狸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老头倒在椅子上，用枪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发出砰的口音。

“他走了吗？”

胡安娜悄声说道。

“嗯，走了。”

“不再回来了吗？”

“应该会回来吧。你喜欢他吗？”

“嗯。”老人诧异地回过头，看着面带红晕的她，不知为何，她显得很高兴，重重地点着头。

“嗯！”

……

狐狸弯着腰，蹲在草丛里，像是化石般一动不动。在狐狸的前方不远处，两名哨兵正聊着天。

没有破绽。狐狸仅仅转动着眼球，明明只要从这里逃出去，就可以突破封锁的包围网……不行，周围全是空旷的田地，根本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只要被看到，就等同于被抓住，他们会很快把‘网’拉起来，狐狸就像是无意中触动机关的猎物，被网高高吊起。

如果被发现了的话，有危险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可能拖累胡安娜和马丁。狐狸飞快地思考起来。

杀掉他们呢？杀掉他们也不行，太冒险了，感受不到哨兵身上的气息，不清楚他们的实力。万一失败了的话，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即便如此……狐狸悄然地把剑尖对准了他们其中一个的喉咙……他能抹消自己存在感的时间也并不多，如果一直没有破绽的话，他迟早会被抓住。

要赌一把吗？狐狸咬住了嘴唇，他刚准备屈膝，又快速地俯身下去。一个人从远处看似蹑手蹑脚，实则无比笨拙地靠近，那是……

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