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大患终于被铲除,董昌心中大悦,准备将全军上上下下一一论功行赏,尤其是钱镠,董昌更是另眼相看格外恩宠。
钱镠告诉他:“这一次能够顺利斩杀刘汉宏并非属下的功劳,是杜雄设计抓住的他,看来这杜雄有意向我们示好,属下认为,刺史大人应该有所表示。”
董昌听钱镠如此一说,不但没有因为刘汉宏不是钱镠所擒而失望,反而对他的不抢功不自傲更加钦佩和欣赏。董昌十分爽快地说:“既然如此,那杜雄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本刺史绝对不会亏待了他!”
“刺史大人英明!”钱镠说。
没过几日,董昌便向唐僖宗奏请,封杜雄为德化军使。
杜雄仅仅花了一顿酒席的钱,便既甩掉了累赘又博得了高位,真是一举两无比地划算。当下,便赏赐给为他出谋划策的心腹一些银两,以示感谢。至此,加官进爵好不得意。
钱镠知道,跟刘汉宏交战的这四年时间里,将士们都受苦了,如今好不容易铲除了对手,便下令给将士们,允许家人前来探视。士兵们得知这个消息后欢喜雀跃,就等着与久别的亲人见上一面。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将士们之间却出了一点儿问题。
这日,钱镠正在与部下商议事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钱镠踱到窗口静静查看,见是两名士兵不知为何事争吵。
一个长得个子很高,体型十分精瘦的士兵指着一个体态圆润身材略胖士兵的胸前说道:“这是我送给我小翠的定情信物,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那名身材略胖的士兵辩白道:“什么小翠小红的?什么你的定情信物?你别胡说八道了!这明明就是我姐给我的,你想据为己有,就编出这些骗人的鬼话来博取同情!”
那两名士兵的声音很大,很快,便引来一大群士兵围观。钱镠吩咐钟明:“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吵得这么凶!还有没有点儿纪律性了?”
“是!钱哥!”钟明说罢,便推门出去查看。
他推开人群,挤进去大声呵斥道:“都是自家兄弟吵吵什么?”
那瘦高个看到主事儿的来了,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冲上去从那略胖一点儿的士兵脖子上拽下一个玉佩,语气激动地说:“大人,这是我家祖传的玉佩,临参军之前我送给小翠做定情信物,可是如今却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胖子也毫不示弱,一把将玉佩夺了回去,理直气壮地争辩道:“这是我姐昨日刚送给我的!怎么就成了你家的祖传玉佩?不信的话,可以问我姐!”
钟明见双方坚持己见互不相让,觉得事情蹊跷,便决定好好地查一查。他冷静地对那瘦高个说:“你说这是你家祖传之物,可有什么证据?”
瘦高个立刻说道:“此玉佩系圆形,果绿色,在背部右下角的位置有一处小小的石纹,大人可以命人查看。”
胖子将玉佩翻过来查看,顿时脸色暗沉,嘴里嘀咕着:“不可能!你一定是刚才抢过去的时候看到了!”
钟明接到手中一看,发现正如瘦高个所言,玉佩的背部有一块很小的石纹。但胖子也不服输,他表示;“你有石纹为证,我有姐姐作证!我姐就住在不远处的客栈,大人可以马上派人把他传来替我作证。”
钟明也不含糊,立刻命人按照胖子说的住址找到胖子的姐姐,将她找来对质。那女子倒也爽快,拿起玉佩深深作揖微微一笑,说道:“这玉佩是我的情郎前几日刚赠予小女子的,据说可以逢凶化吉,我由于心疼弟弟,便趁着昨日前来探视便随手送给了他。”
众人一听,哟呵,这可就奇了怪了,一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一个说的滴水不漏,难道这天下还会有一模一样的两块玉佩吗?这不科学!
一时间,围观的士兵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都等着看钟明如何处置。
钟明倒也不慌不忙,他问那女子:“你说这玉佩是你情郎所赠,那我倒想知道你的情郎姓甚名谁,现在人在哪里?是否方便来把这事儿说个清楚明白?也好还你弟弟一个清白。”
女子眉毛轻轻一挑,唇角微微一扬,清了清嗓子无比骄傲地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呀,就是儒童镇将徐靖徐将军。你们应该都认识吧?啊?”
钟明一听这名字很是熟悉,这不就是跟随钱镠平定刘汉宏的镇将吗?这事儿怎么会跟他有关联?他觉得此事严重,便让人将女子暂时安顿好,便火速去回禀钱镠。
“钱哥,两位士兵为一块玉佩争吵不休,两个人都说玉佩是自己的,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现在好像把儒童镇将徐靖也给扯了进去。属下不知如何处置!”钟明如实向钱镠禀报道。
“既然关乎军纪,就不是小事情!派人把徐靖找来,把事情说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按军法处置!本将军的军队里绝不允许有败坏军纪的小人存在!”钱镠表情十分严肃地说。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钟明说完,便找来一名平日里信得过的兄弟,命人速去儒童将徐靖找来不得有误。
那士兵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地找到徐靖,徐靖不知所为何事,还以为是让他来领赏呢,特意换了一件新袍子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地就跟着来了。
当他听说只是为了一块玉佩的事儿时,十分不屑地说:“不就一块玉佩吗?是我送的,没毛病!那瘦子在说谎!”
瘦高个一听,当下就不答应了:“你别仗着自己是镇将就欺负人,这是我的祖传之宝,我不会认错的!”
钱镠一看,都说是自己的,这事儿不好办,便问徐靖,你说这玉佩是你的,那你是哪儿来的?
一句话,便问得徐靖哑口无言,他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钱镠见状,更觉得此事大有蹊跷,便厉声说道:“既然你不说,那只好去把小翠也找来了。”
小翠便是那瘦高个的未婚妻,她见到这些穿着军装的士兵吓得瑟瑟发抖,钱镠安慰道:“姑娘你不必害怕,你来告诉本将军,这玉佩可是你的?”
小翠低声细语地说:“这玉佩是小女子的,本来戴在脖子上,被一群士兵夺了去!”
钱镠一怔,指着徐靖问道:“可是这个人夺走的?”
小翠胆怯地瞄了徐靖一眼,轻声说:“正是他的人夺走的,他的人马所到之处抢夺掳掠,大财小物一个也不过放过!”
徐靖挥舞着双臂张牙舞爪地痛骂:“你血口喷人,看老子不宰了你!”
钟明立马对着旁边的几名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立刻上前将他按住,他还不死心地口中骂骂咧咧,钱镠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你是需要本将军自己去查,还是自己招供?”
徐靖自然是死不承认,钱镠便命人去查他府邸。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徐靖家里所藏珍宝高达数十箱,具他的亲信交代,都是在战争中趁机掳掠的。
钱镠认为,是时候好好整顿下军纪了,假如这事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那以后将士们势必不会把军纪放在眼里,一个军队如果没有了纪律,后果十分可怕。
他决定借着这事儿让将士们知道违纪的后果,于是将所有士兵召集在一起,义正言辞地说道;“身为一名将士,就必须要遵守军纪,今日,我把话放在这儿,从今往后所有人包括我钱镠在内,倘若违反了军纪,必须按军纪处置,不管他立下多大的功劳也决不姑息!如今徐靖公然违纪,便要受到应有的惩罚,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徐靖一听要砍了吓得不行,立马开始为自己辩驳。
只见他扑通一下双膝跪地,拿出一副痛哭流涕深刻检讨自己:“将军,属下知错了,属下以后再也不敢了,属下跟着将军征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我属下一次吧,掳掠的财务我统统上交,我一文钱都不留,只求将军绕我不死!”
说完,徐靖便趴在地上砰砰砰地一个劲儿地磕头。
其他将士们也被钱镠的那一句砍了给震到了,这可是镇将啊,还真杀呀!
见众人都怔住了,钱镠觉得效果不错,他吩咐道:“如果人人像你一样违纪再请求原谅,那我们的军队迟早得完蛋!废话少说,拖出去当众斩首,以正军法!”
徐靖一看求情不好使啊,便立马翻脸开骂:“钱镠,你过河拆桥你卸磨杀驴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于是,众将士们在徐靖一片孤苦狼嚎连喊带骂声中第一次见证了军纪的威严。
处置完徐靖后,钟亮跑来附在钱镠耳边轻声说:“有两件事,一件是家事,一件是军事,一件是好事,一件是坏事,不知钱哥要先听哪一件?”
钱镠爽快地说:“家事国事都是事,还是先从大事说吧!”
钟亮低声说:“这两件事都不算小,那我就先说好事吧,刺史董大人安排了庆功宴,邀请钱哥今晚参加。”
“好知道了,我更想知道的是坏事是什么?”钱镠问道。
“大嫂让你有空的时候回去一趟,她说有事找你商议。”钟亮说。
“这是好事儿呀?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坏事儿了?”钱镠不解地问。
“钱哥,事情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听说你府上郑姬的父亲犯了死罪,被嫂子发现了要治他的罪,那郑姬要死要活的替她父亲求情,嫂子为难便想让你回去主事呢!”钟亮压低了声音说。
“就这事儿?”钱镠问。
“钱哥,这可是左右为难的大事儿呀!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犯愁呢?”钟亮不解地问。
“凡事都有个理和法,只要按章办事就没有什么左右为难的事儿!这样,替我备马,我这就回府!”钱镠说。
“马我早就给你备好了!”钟亮从旁边牵来一匹马,钱镠跨上马儿匆匆回府。
戴芙蓉听闻钱镠回来了,高兴地出门迎接:“将军,听说你又打了胜仗,奴家心里好高兴!”说着,便伸手帮钱镠脱下厚重的军装。
钱镠哈哈大笑:“那是,你家官人什么时候打过败仗呀?听说夫人找我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说?”
戴芙蓉收起满脸的笑容,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说:“奴家知道这事儿说了,肯定会让将军为难,可我若是不说,就怕这府里以后可就乱了规矩了!”
钱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地说:“说吧,郑姬的父亲犯了什么事儿,让你如此为难?”
戴芙蓉一愣:“原来将军已经知道了?”
对于戴芙蓉,钱镠一直无所隐瞒的,他点了点头说:“我刚刚听钟亮说了一点,现在来向夫人求证。”
戴芙蓉叹了口气说:“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那郑姬的父亲可算是无法无天了,他聚众赌博不说,输了钱还将我们府里值钱的古董玩意儿都拿去当了,前几天,又糟蹋了府里一个新来的女婢,那女婢一时想不开,结果就悬梁自尽了!我要惩罚他,郑姬却苦苦哀求,要等你回来再判,奴家想着,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就找人去请你回来了。”
钱镠听完后顿时火冒三丈,手重重地拍在椅子旁边的扶手上,当下那扶手就断掉了:“岂有此理!如此胆大妄为不乱棍打死还留着做什么?”
正说着,郑姬便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走到钱镠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将军,看在奴家服侍你的份儿上,饶了我的父亲吧!”
钱镠大怒:“你父亲做出的那些事儿你还有脸在这儿替他求情?来人,把郑姬发父亲拖出去乱棍打死,以后若是再无视王法无视家规,就是这个下场,本将军可不管他是谁!”
那郑姬见钱镠如此绝情,离开钱府后削发为尼。
这事儿发生后,全府上上下下再没一个人敢徇私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