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皇城孤影咛,
苑林深沉吟不语。
湉郎轻叹世间悲,
伊人转身赠慰藉。
百年沧桑萍澜处,
院下浮萍枫别雨。
夙愿不得称心扉,
澜堂寄语诉浮生。
秋冬季节的北京,与脑海里那个白雪皑皑的瀛台想必,却给人一种秋落枯声的感觉......坐在颐和园的玉澜堂里,伴随着眼泪的停歇,许是有些犯困了。秋风瑟瑟,倒让我想起了那个秋夜的景仁宫。
或是那阴冷的涵元殿,若有若无。那梦中,最后一盏烛火,也在挣扎中被那冬日的微风吹灭。
“或许,在那养心殿的红墙边有你的影子。”多熟悉的一句话,是那时候瀛台的,也是如今他经常对我说的话。
重逢?是呀,那日紫禁城,那日养心殿,果然是在那红墙边遇到了他......
......
“这么喜欢在这玉澜堂里坐着?马上入冬了,别着凉了。”他拿过一件外套给我披了上去,顿时倒真是暖和了不少。只是那么久了,却第一感觉那么真实。
“为什么选择转世?当时,那碗孟婆汤,为什么不喝?”伴随着那三个字,我又想到了那朵握在手里的彼岸花。那么美,美的让人嫉妒......
许是不想提及,也不想去多想,他便只淡淡说了一句:“因为你。”
因为我?还记得那时候的瀛台,那嘴角鲜明的殷红,那触目惊心的泪痕......和那一声让人痛彻心扉的:“珍儿...”。究竟是真是假?
秋风瑟瑟,我竟不知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
“玥怡...玥怡...?”耳边传来他的轻唤:“关门了,回去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许是真的累了吧,迈步出门,于他的脚步。却不忍或不甘地唤了一声:“载湉!”
......
......
“载湉...载郎......”
这是一个女子的轻唤,蓦然回首,竟又是这冰冷的涵元殿......
“疼...疼...”他的嘴里轻传出这一个字,冰冷的汗水自脸颊滑落。
朦胧间,却是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到有人说:“怎么样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许是喜子吧,如今,出了她,还能有谁在这涵元殿......
便随着一声叹息,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听着声音,是太医?莫非是喜子和太医在对话?
“皇后主子......皇上,脉如丝欲绝,四肢冰冷,喘气十分危险。已经没有足够的神识了,势已将脱......”
喜子身子一个踉跄,却没有人来扶她。她的眼神传来了一丝哀求,给她的回答却是四个字:“臣....以尽血枕!”
......
一个淡淡的浅笑,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已经累了,太医这番话不知给他的是轻松的感觉,还是那种悔恨却无法发挥的遗憾。三十八年了......哪怕是这三十四年的皇帝生涯,他可能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
该结束了吗?谁也不知道......
“快,拿人参一钱,麦冬三钱,五味子一钱,快!”
耳边只有太医不断慌乱的叫喊,喜子一惊黯然神伤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双眼满是哀愁的望着躺在那张冰冷床上的表弟,或是她的丈夫......
每个人都明白,这个时候,恐怕在太医心里,已是无能为力......
只有以尽血枕,用药材来延续皇帝的生命......
......
“载湉...”
又是那梦里的崇陵,在崇陵妃圆寝的门外。一个女子站在载湉的面前,轻轻唤着他。
“跟我走吧,不要再这么下去了,这样下去你很累的。跟我走吧,离开这里......”
载湉不时地对那个女子笑了笑,轻轻问了句:“你是......玥怡?”
我轻笑一声,道:“载湉可算是认得我了,前两次都不认得我呢。”
我再一次向他伸手,道:“跟我走吧。”
......
“载郎!”又一女子的呼唤传来,载湉转身回头一看,只见珍儿站在他的身后。
载湉的眼神顿时迷茫,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却还是让他如此艰难的感受这一切。
“载郎,还记得第一次我给你说的吗?这里,珍儿不会再走了,珍儿会一直陪着你。”
不对....不是的.....
你在恩济庄....你还不在这里....
“跟我走!”
“载郎...”
“载湉!”
只见载湉的手握住了其中一女子的手,那女子露出恍悟相隔了一百年的笑容,感受他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很确定,不是冰冷,是温暖。
......
“噼!”
一声杯碎的声音传了过来。涵元殿里的人悠悠向那个男子那里望去,赫然望见了他的手,是他的手,把那个放在他面前的杯子,打碎了......
他的脸,如此的苍白,却带有一丝的浅笑......
触目惊心的泪痕,缓缓落下,挂在了他的脸颊上。嘴角那赫然鲜明的殷红,就那么,流到了他的脖颈。
那一瞬间,像是卸下了所有沉重的包袱。
那一瞬间,身子突然的轻松,代表着他的离开。
那一瞬间,那杯子的声音在传入耳内间,泪痕,殷红,仿佛......时光停留在了这一刻......
......
喜子视角:【我是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走了,那触目惊心的殷红和泪痕,仿佛给了我一个沉重的打击。我知道,他累了,他睡着了,这么永久的睡了过去.....可是.....
这么多年的恩怨,就这么顷刻间轰然倒塌......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手握着他那冰冷的肢体,才清醒的意识到。这一切,是真的......】
......
......
公元一九零八年11月14日,酉正二刻三分,也就是下午的五时三十三分。
载湉离开这个人世间,走完了三十八年的人生历程......
想他四岁入宫,成为了大清王朝的第十一位皇帝。
光绪元年至光绪十四年,载湉一直受制于皇太后的垂帘听政。
光绪十五年至光绪二十四年,载湉虽然名为亲政,可他却还是受着皇太后的摆布。就算在这他亲政这十年间,他也想有所作为,可他依然很无奈。
二十五年至三十四年被囚禁瀛台,何矣?何矣?......
.....
想来,他的一生,如此悲苦......
四岁离开父母,青年时期不能尽全力去爱自己所爱的人,亲政十年之间,又受如此约束......
......
湉郎轻叹世间悲......
伊人转身赠慰籍......
......
......
似乎依稀还记得当初在御花园舞剑的少年,那年的雪花如此绚烂,她在梅花林里遇到了他。他微微的轻斥,打开了这段凄美恋情的序章。她柔情的眉眼,让她第一次接触到了爱情的滋味。
那日的梅花,如雨一样沐浴在了她和他的心里。他怀里传来的温暖,似乎比他为她披上披风还要让她心动。那一日,那一夜,那柔情难拒的吻,彻底打开了这扇门......
似乎看到了什么。那是那个秋夜,她躲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他深深的眼眸,带着些许的疼惜般握着她的手,也是一个吻,那么缠绵悱恻,那夜落叶撒满了景仁宫,但夜却还绵长.....
我爱你。
我想用全部的心去守护你。
可你却先走了。
如今,我也走了。
或是.....我来陪你了....
诺达的紫禁城,在仅仅一个乾清宫里,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似有似无的微笑,带着那些许的苍白。白盖着的,那金丝楠木的棺椁,掩盖住了他的天子之躯。此刻他已穿戴完好,就那么远离尘世硝烟,安静地睡着。
你在这里睡着,也算是歇息了....再也不会有猜忌和试探,再也不会有那令人窒息的繁文缛节,再也不会有那些令你痛心的奏章,再也不会有那想挣脱却挣脱不掉的羁绊。如同一只风筝,在挣扎中抽出了线,分向了那片自由的
天空.....
喜子在他的棺椁前默默跪着,她不出声,许是是痛到不能出声了吧。多久了,想来是几个时辰前,当那个小太监跑来告诉她皇帝驾崩的时候,一切都使她陷入了恐慌。
许是累了,还是放下了?不是,应该是爱恨交加吧。
储秀宫里的皇太后,正躺在床榻上,她睁着眼睛,自从载湉驾崩的消息传来,她便一直这样,不说话,也不吩咐什么.....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老佛爷,载沣到了。”这是李莲英的声音,想他从瀛台回来,又将载湉安置在乾清宫里,如今才到储秀宫,脸上多了些许的惆怅和沧桑。
李莲英慢慢扶着皇太后坐了起来,载沣也抱着他的儿子溥仪走了进来。这时有个宫女撩起了帐子,把溥仪抱到了皇太后的面前。许是见到了陌生的人,溥仪竟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众人哄了很久都没有使这个三岁男孩停止哭声。
皇太后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这孩子真别扭,来人呐,抱一边去,给他个冰糖葫芦,玩去吧。”
溥仪被自己的父亲载沣抱到了一边,可能是有了冰糖葫芦,才逐渐止住了哭声。
“唉.....”
一声叹息,从皇太后的口中传了过来,慢慢的,她又道:“命礼部,尽快准备皇帝的丧礼吧。”
李莲英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李莲英退了下去,渐渐的,听到了皇太后嘴里传来一句:“三八年了,或者是三十四年,终于是到了这一天,可我为什么却没有多高兴的感觉?反倒,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我究竟,有没有把他当成过是自己的儿子...”
贴身侍女何荣儿走了过来,在皇太后的床边跪了下去,道:“老佛爷,保重身子,奴才知道那种纠结又夹杂着难过的感觉是什么,只是,已经这样了,就别想了.....”
哪怕,,,,你有点后悔.....
皇太后慢慢闭眼,又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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