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笙的爷爷虽然被迫带这位大叔回来,但不代表会教他蛊术,反正一直就这么耗着,大叔从来没到过这种有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在寨子里住得是不亦乐乎,也不急。
但是手脚很勤快,会帮着做很多家事,脾气很好跟谁谁谁都打招呼,但是他不了解寨子里的情况,寨子里的人也不了解它的背景,所以各位看官都不怎么理他,他就理所当然的理解为,他师父很厉害,各位看官也就怕他来着。
还有个大问题是他听不懂寨子里的语言,所以除了爷爷和志笙,也没什么人可以交流。
这么一来,大叔很快就又开始纠缠爷爷。
“罗氏鬼国,真是邪乎。”
众人现在到了贵州境内。
这个人也很阴沉的,但是遇上这个大叔,好像爷爷比较害怕一样,这真是应了那句话,要命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前两年龙依莎回去的时候,看见这位大叔也是十分惊讶,因为看见他经常白天坐在竹楼台上看经卷,很没有志笙家亲戚的风格,而且龙依莎印象中志笙也说过他们没有亲戚。
后来听说是专门来学蛊的,但一直没学到,龙依莎也就不上心的走了。
这次回去路遇志笙,龙依莎才知道了大叔的后半截故事。
其实爷爷是不想让大叔受伤害,相处久了,对大叔这个人还是很喜欢的,于是发动了志笙和奶奶轮番劝大叔不要学蛊了,什么利害关系也都分析清楚了,大叔就是一根筋拗到底,说什么也要学。
几次信誓旦旦之后,爷爷就很认真的找他谈话,说你实在要学你能跟龙依莎保证不被他人利用,不四处宣扬吗?
大叔也很认真的点头保证,然后爷爷又说你本性善良,炼蛊不比练功,不损他人就损自身,你能对外人下得了手吗?这次大叔仔细想了一下,就说龙依莎不一定能下手,但是这是龙依莎愿意用生命学习的东西,所以龙依莎愿意自损。
爷爷摇摇头,长时间相处下来,知道他也不是个功利的人,而且忍耐力各方面都很坚韧,于是就当报恩一样的要教给他一些简单的蛊术。
最后还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生命可比其他任何东西都可贵,你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
因为大叔是外人,所以还要举行一些仪式,表示认了黑苗的祖宗,不仅要九叩八拜,还要用蛊术封他的一些穴位之类的,这个过程也是相当复杂相当痛苦的,不过大叔还是忍了,大家不得不佩服大叔的那股牛劲
刚开始都是一些浅显的东西,毒害不大,大叔上手也很快,但没过多久大叔就开始出现一些身体的不适了。
比如上吐下泻,全身浮肿,为了让大叔适应这种与蛊毒为伍的日子,爷爷还特意放慢了速度,让大叔有足够的时间把身体里的毒素排出来再一面调养着炼。
大叔也真是倔强,也一直努力的学习,但学蛊不比其他,身体就是资本,不管学的人多努力,如果身体承受不起这蛊毒,就没有办法炼好蛊。
而龙依莎们普通人从小生活的环境与黑苗的不同,即使是不炼蛊的黑苗人耐毒性也比龙依莎们普通人好,就好比龙依莎们吃药吃多了,对这药就有耐药性一样,所以显然大叔的不适就是耐受性不行。虽然他坚持炼,炼到后来整个人都变了形,还是一无所获,于是学蛊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还得志笙一家子照顾他。
休息了半个月,大叔身体好很多了,应该是身体开始接受了这些外来的蛊毒,于是又接着学,但这一次大叔就没那么好命了,学的也就是苗蛊中最重要的环节,咒语,练习咒语前,爷爷还叮嘱大叔如果在练习途中有任何不适都要立刻叫停,不可逞强。
大叔只怕是当了耳边风,觉得无非就是些口诀,不可能有什么奇特的力量,练习咒语稍有怠慢那都是往死旁边靠,大叔虽然想认真的学,奈何咒语难度太大,虽然只是简单几个音节,大叔却怎么都吃不准,于是那股子牛劲又上来了。
慢慢的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噎死毫不在意的继续练习,然后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发冷,这个时候大叔基本已经失去意识了。
幸好爷爷发现得快,忽地听不到他的声音就摸过去,发现大叔全身冷汗涔涔,不住的发抖,于是立刻停止了练习,扯掉黑布再看大叔的脸,一片青紫。
爷爷使劲叫他的名字,用银针刺他的穴位,还用公鸡血涂抹他的额头,折腾了老半天才缓和了下来。
大叔醒来的时候就变成偏瘫了,就是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说话也变成了大舌头,他努力的回忆了那一天的情形,他说他在练习咒语的时候,先是觉得晕沉沉的,然后慢慢地觉得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样,很黑,很空旷的黑。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被这种黑暗挤压,慢慢的就觉得喘不过气来,这片黑暗没有声音没有图像,感觉就是个真空,让大叔莫名地一阵阵心悸,他也就没来由的恐慌起来。
越恐慌心脏感觉越收缩,像有人握住他的心脏使劲挤压一样,然后就觉得自己到了那种恐惧的极限,心脏快要破碎了,忽然当头一棒,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还有人在拉他,这才醒了过来。
龙依莎可能对大叔的感觉的不够精准,可能更恐怖些吧。
据说大叔在描述这种感觉的时候还几次害怕地哭起来,这也完全打消了他要继续学蛊的念头,心心念念着要回家了,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家人多好,偏瘫也不在乎了,还活着就行,生命于他而言变得异常珍贵。
在寨子里休养了大半年后,志笙就送大叔回家去了,在途中,大叔还一直念叨那个咒语实在是太邪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这辈子也不会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如此邪门的事物存在,还一直劝志笙千万不要去学苗蛊。
想想这苗蛊的最初也不一定是苗人自己发明的,或许是借助了他们的信仰,或许是借助了某些神秘的力量。
众人默然。
洪潇心中一阵酸,想象龙依莎这些苦楚。
可是不等他反应过来,龙依莎又抢过叔叔的话茬,开始了另一个罗氏鬼国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银镯的故事,苗人喜欢银饰这是中原人士都知道的,但是黑苗的银镯都是留给媳妇戴的。
这个银镯伸缩性极好,如果他们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媳妇,这镯子就像个绳索一样牢牢地箍着这个媳妇一辈子,就算别人不愿意,不希望这样,除非黑苗愿意拿下镯子,否则其他人永远都脱不开这银镯。
寨子里原来有一个黑苗妈妈就拥有这样的一个镯子,她是个单身妈妈,有一个六岁的儿子,这个儿子挺朴实挺可爱的。
有一次这个妈妈就带着儿子出去赶圩,儿子回来以后很高兴,到处跟小朋友说他有老婆了,各位看官都没有太当真。
但有趣的是,十年以后,有个穿着打扮像城里人的姑娘,被这个大行囊就到寨子里来了,应该说基本不会有女孩子自己到寨子里来玩,所以当时寨子里的人都觉得很奇怪。
而且这姑娘还轻车熟路似的直接就找到了那个黑苗妈妈和儿子的家,后来各位看官才知道这姑娘是专门来嫁人的,姑娘还真是县城里的人呢。
但是这个姑娘的确从来没有在寨子里出现过,还是汉族人,那家的儿子也极少出到寨子外面去,所以一个年纪轻轻的城里姑娘跋山涉水地跑到山寨子里来嫁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于是大部分人都猜测说这姑娘是中了蛊了。
龙依莎承认肯定是有一部分人是出于见不得人好的嫉妒心理才这么怀疑的。
但是当儿时的那些小伙伴一一回忆起十年前的情形时,中蛊一说就显得有那么点靠谱了。
这姑娘是个很健谈的人,跟大家都能聊,说起她在龟磁国的生活那都是一套一套的。
相处久了,就发现这姑娘和大家都挺好,和那家的儿子也很好,但就是很怕她的未来婆婆。
婆婆只要在远处咳嗽一声,这姑娘都像大冬天掉进冰窖子里一样,直打哆嗦,后来同族的人也试探着问这姑娘是怎么认识这家人的,但一问到这个问题,姑娘总是沉默不语,要不就是赶紧转移话题。
这不禁更引起大家的怀疑。
后来有一次在小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有几个苗家姑娘就和她讨论起她手上戴的镯子,因为她手上的银镯上的花纹就是苗族的一些特色式样,于是各位看官就好奇起来,问她哪里来的,这次这姑娘想了很久,非常迷茫的样子,后来还是说了一句,不记得了。
即然这样,大家也不好再问,就说让她摘下来看看。
她说这镯子从她懂事以来就戴着,取不下来的。
大家都表示不信,就试着去脱这个镯子,可是无论怎么使劲也脱不出来,好像你越拔它越紧似的,人们正准备再最后试一次的时候……
都还没开始使劲,姑娘就大叫起来,连说好痛,各位看官还以为她不想让她们看了,谁知道姑娘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几个姑娘都吓傻了,不知道怎么会出这种事情,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那个黑苗妈妈气势汹汹的带着儿子冲了过来,儿子倒是没说什么,背着姑娘就要回去了,倒是妈妈狠狠地瞪了各位看官几眼,几个姑娘吓得脸色都变了,个个噤若寒蝉。
这以后,那姑娘就很少自己出门了,不是身边有丈夫陪着,就是有婆婆跟着,就很少和她说上话了。
几个月以后,这姑娘就和那家的儿子举行了婚礼,女方家也没一个人来。
黑苗妈妈总说,女方父母的身体不好,所以就不来了,改天再让他们俩出去请过。
其他族人都不好意思说,在寨子里随便做点东西来请客问题不大,但是到外面去请客,没有钱怎么行,何况他们家根本也没什么钱。
事实证明,出去请客根本就是黑苗妈妈随口乱说的,婚后几年别说回去请客了,连回娘家都不许,姑娘就这么一直呆在寨子里,还好她的丈夫对她还是不错的,有时自己母亲刁难妻子的时候,他也会帮着妻子。
但这样不但没让那个黑苗妈妈偃旗息鼓,反而更是暗处折磨媳妇。
比如晚上这姑娘睡觉的时候老是做恶梦,身子一抽一抽的疼,醒来腰骨酸软,做什么也提不上劲。
这个时候婆婆就要在一旁冷嘲热讽一番,姑娘都忍着,但姑娘越是忍着,婆婆那边就越是得寸进尺。
诸如此类的事情是数不胜数。
后来有一次,这姑娘是怀孕了,但是一直身体就是酸酸软软的,大家谁都没有留意。
婆婆这一次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对这个媳妇前所未有的讨厌,就让媳妇上山去采药,本来这一向是儿子做的,毕竟姑娘也不会这些。
但今天儿子刚好出去种地了,其实药也不是非采不可,但她还是坚持要媳妇去,姑娘想反正也比对着婆婆好,就背着篓子上山去了。
婆婆见媳妇好像是要躲自己一样,那么快就走了,也不问清楚采什么药,长什么样,心里那叫一个气呀。
到正午的时候,儿子回来了,看不见妻子,就想去问母亲,见她房间挂着布,隐隐听见母亲在念咒,以为她在炼蛊,没在意就去做饭了。
母亲出来的时候看见儿子已经回来了,脸色有些慌张,急急过去要帮儿子的忙,儿子让她去一边休息,顺口问她妻子去了哪里。
母亲支吾了一下,说媳妇上山去采药了,儿子还想追问怎么让她去时,就有人来家里说,姑娘从山上滚下来了,现在昏迷着,叫他去把妻子接回来。
儿子一听就慌了,急急忙忙的冲出去,儿子背着满身是血的姑娘回来的时候,母亲自己也吓坏了,忙问儿子怎么回事,儿子一直不说话,请了苗医过来诊治。
过了半晌,苗医出来以后只摇头,说姑娘本来这次跌下来是无大碍的,但是因为有了身孕,这一摔不仅流了产,还伤了身,估计以后都不能再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