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柒筱高兴坏了,忙把胳膊伸向灵霄。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够不到灵霄,于是,她挣扎着向前,终于抓住了灵霄的手。可这时,灵霄的样子变了,变得她一点不都不认识。累接着,灵柒筱被他一推,向后倒在了泥沼里。
灵柒筱一下子惊醒了,她看了看仍然空无一人的军帐,有些思念起自己在无叶皇宫的寝殿来。那里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她有时候会光着脚在上面乱走,这时闻书总会劝她赶快把鞋子穿上。无叶的冬天很冷,闻书担心她会受风寒。有时候,灵柒筱真的想得一场风寒,这样就不必参加父皇举办的各部落首领的聚会。她不喜欢父皇向其他大汗介绍自己的样子,这给她一种她是件东西的错觉。所以,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父皇也以各种理由回绝。于是,尽管她不想去,但没有一次缺席。
灵柒筱环顾四周,炭火依旧灼烧着,蜡烛也在燃烧着。灵柒筱望着跳跃的火苗,感受到自己的脸颊上有汗干涸留下的黏腻感,时刻提醒着自己刚才是一个梦,一个令人恍惚惊恐的噩梦。
做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灵柒筱想起来是从三个月前,也就是自己有一月身孕之后,她先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一般醒来就会忘记。可是,后来渐渐会有一些很真实的梦境,在梦里有她熟悉的人和事物,于是,她总是在梦中不自知。直到有一次梦见萧随上了战场,万箭穿心而死。这之后,她便经常性地做噩梦。不过,这却是她第一次梦到灵霄。她想,可能是刚见到哥哥一时反应过度,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在灵柒筱发愣之时,帐门被掀开了。灵柒筱转头望去,进来的是一个侍女,端着一个托盘。侍女见灵柒筱醒了,端着托盘在门口跪下,将托盘举过头顶,“公主,奴婢奉元帅之命,前来送一些吃食。”
“起来吧。”灵柒筱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嘴唇很干燥。
“是。”侍女起来了,弓着腰举着托盘,呈到灵柒筱面前后,把托盘放在毛毯上,跪下伺候用膳。
侍女熟练地倒出奶茶,捧了半碗到灵柒筱身前。“公主请用。”
灵柒筱两手接过茶碗,看了一眼奶茶上浮着的葡萄干和飘着的白色热气,轻轻凑到嘴边,抿了一口,不烫,然后就一口接着一口地喝了,满口奶香,最后嚼着有点酸的葡萄干,整个胃都被温暖了。灵柒筱只觉得身上顿时充满了力气。她把喝完的茶碗放下,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了许久的四肢,想要站起来。她先是抬起了一条腿,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灵柒筱看了看跪在地毯上,低着头的侍女,说,“你退下吧。”
侍女听到后,又拜了一拜,才端着东西出去了。
灵柒筱等着侍女出去后,在军帐里到处转一转,她见到任何装饰都新奇,其中的一副地图吸引了她的视线,那应该是一副无叶的地图。可是灵柒筱觉得有一些不同,但却说不准哪里不同,于是走近看一看,果然是无叶的地图。不过,要比灵柒筱从前见过的无叶的地图大了很多。灵柒筱疑惑极了,凑近望去,发现竟然还包括了一些中州的地方。她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现在无叶的疆土,她的皇兄攻下了中州不少领土。灵柒筱真心为灵霄高兴,因为她一开始没有想过无叶真的能够拥有这么多的土地,这样百姓就再也不用为冬天没有居住的地方而忧心了,中州土地肥沃,一定能够种很多的作物,也可以缓解无叶百姓长期没有瓜果蔬菜食用的窘境。
灵柒筱用手指按在地图上,仔细数着无叶新的城池。她越数脸上的笑意越深,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可是,她的笑意渐渐消失了,手指也不再移动,收回前倾的身子。灵柒筱就这样站着,没有动作,没有言语。
灵柒筱想,对于无叶,我是什么呢?我本应该向着无叶不是吗?可我如今在干什么呢?我是个叛徒吧。那么,对于中州呢?我是他们的恩人吗?我想不是吧,他们不会对我感激涕淋,还会在我的背后辱骂我、唾弃我。原来,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思及此,灵柒筱笑出声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可能这本来就是一件难以令人理解的事情。就像,她做的许多的决定一样,令人不解。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中州皇宫。
珑月正在为皇上诊脉,只见她将手指搭在皇上的手腕上。老皇帝躺在龙床之上,整个人都是晕晕沉沉的。二人之间隔了纱幔,皇上不知道纱幔外的珑月皱起了眉。
此时的珑月两条细眉弯起来,脸上严肃起来,一侧的马福自然已经会意,满目悲怆。于是,珑月诊脉结束,马福在交代了徒弟照顾皇上之后,也跟着珑月出了寝殿。马福叫住了正要走的珑月,恭敬地说,“姑娘,陛下龙体如何?”
珑月当然能够从马福的神情中读出,他是有多么希望得到一个好的答案。可是,事已至此,已经药石无医,回天乏术了。珑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马福当然是懂了的,但还是恭敬地谢过珑月,回寝殿里侍奉皇上。
出了皇上的寝宫,珑月前往凤栖宫。每次为皇上诊脉以后,皇后都要向皇后禀报。像往常一样,珑月如实向皇后禀报了皇上的症状。她明显看到正端着茶的皇后手抖了一下,茶盅差点掉下来。然后,皇后把茶放下,双手捏着手里的帕子,想要抓住什么一样的。
“你所言属实?”皇后再确认了一次。
“臣句句属实,不敢拿圣上龙体玩笑。”珑月说这话时十分肯定,语气庄重。
珑月的话一出口,皇后瞬间苍老了许多,本来保养得很好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皱纹。挺着的背弯了下来,仪态也不保持了。然后,等了好久才说出话,“他真的……要死了吗?”
珑月听到这话时,先是一惊,不过好在低着的头防止了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与此同时,皇后身边的老嬷嬷马上就出言阻止了皇后,“娘娘,失态了。”皇后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受惊的样子,马上端正了坐姿,又是那个无限威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珑月听到庄重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辛苦太医了。来人,赏。”
珑月也不扭捏客气,接过宫人捧来的赏赐,恭恭敬敬地拜过皇后,“谢娘娘赏赐。”
出了凤栖宫,珑月回到太医院。如今的太医院已经不复当年的盛况,今日甚至只剩下珑月一人。年纪大的太医大多告老还乡了,年轻的太医要么是胆小,要么是懒散。但是平日好歹是有几个人在,今天竟然没有一个在的。
可能他们都预料到今天了吧。可是,他们是如何预料到的呢?今天,给皇上诊脉。今天,有什么意义吗?珑月不知道,也没有迎娶知道,她只期望在皇上剩下的几天里,为他减轻一点痛苦。于是,珑月一直在太医院里努力着,研究着各种各样的医书,写着各种的药方。
第二天,珑月向往常一样为皇上诊脉,发觉皇上的脉象更加微弱了。珑月看着马福摇了摇头,马福莫不出声。只是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而后又睁开了,紧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皇上。珑月请脉完毕,收回手的那一刹那,却被皇上拉住了。珑月被惊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任由皇上拉着她的手。
“是珑月吗?”皇上颤巍巍的声音传来,珑月听起来与他得病时至少老了十岁。
“是,陛下。”珑月恭敬地答道。
“来,扶朕起来。”皇上提出了一个要求,马福掀开纱幔,准备扶皇上起来时,皇上解释说,“胧月扶朕起来,马福,你去准备好笔墨纸砚。”马福听到后,马上回头找纸笔去了。珑月弯身扶着皇上,站起来向桌子走去。这几步路的功夫,皇上也不忘了和珑月聊几句,“珑月啊,你是不是该许人家了?朕听过,你和随儿的事。”
珑月稳稳地抚着皇上,感到他并没有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臣与福王并不认识。”珑月一句话就撇清了自己和萧随的关系。皇上果然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坐到椅子上时,发出了一声感叹。珑月就在旁边站着,突然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不解地望着珑月,等着她向自己解释。
珑月直直地跪在地上,抬着头望着皇上,“臣请皇上为臣与穆大人之子穆兰赐婚。”
皇上突然笑起来,但是也没有笑很久,因为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身体多处的疼痛,“咳咳,一把年纪啦,连笑都不成了。”见珑月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他接着说,“还不是因为你啊,和你爹一样,都喜欢活泼的人。你娘当年可是京城里最不像千金小姐的千金小姐,整天不听管教,还爱跑出去玩儿。
皇上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仿佛在追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