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呆站在家门口，一切的情绪都离他远去，只是看着少女躺在他家门口的地上。

“这是……”

当少女躺在地上失去意识这一震撼，作为一种信号被郭嘉的眼睛接收后，他还无法理解那意味着什么。直至理解像是雾一样满溢在胸口后，郭嘉才清楚自己无可逃避地看到了。浓重的不安化为现实的一瞬间，突兀的沉重让他险地跌倒，心脏过快地跳，甚至近于抽动，让他感到一阵阵晕厥。

浓重的鲜血色彩在眼前弥漫，她的黄色短袖被暗红渗透了，暴露出恐怖的橙色。她横躺在郭嘉的家门处，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莉莉！”郭嘉扑上前去，用手抱住少女，他注意到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交错纵横，仿佛蜘蛛网一样。还好，她的胸口还在颤动，她在呼吸。郭嘉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感冰凉，虽然没有发烧，如果这么缺血下去，她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郭嘉用力抱着她，准备把她抱到床上，然后去找医生。他向自己的卧室奔跑，却愕然发觉他的家门口早已经被斩断了，连带着卧室的门。甚至他准备作为玄关的屏风模型，都少了一角倒在地面。

而他的床上，正坐着一名年轻人。

郭嘉的身体变得僵硬了，他认识这个年轻人，因为他正穿着黑色的风衣，斗笠还随意地挂在墙上，他玩味地对郭嘉打了招呼。

“嗨。”

“是你袭击了莉莉？”郭嘉冷静地说道，他感觉黑暗的风衣正在幻化成魔鬼的模样，因为莉莉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不，变得冰冷是幻觉。但这个人……郭嘉心里更清楚，如果这个人想要杀掉他和已经昏迷的莉莉，恐怕只需要一招，不，可能半招就足够。

“呼，你很冷静吗？”年轻人把身体半撑在床上，露出腰间的长剑。让郭嘉的身体感到战栗的是，他腰间的剑甚至没有剑鞘，只是随意地系在那里，明明一个不小心就会割到自己才对。郭嘉吸了口气，他决定用另一种方法，虽然不知道这样行不行，他必须要赌，用自己和莉莉的生命，去赌他看人的眼光。

郭嘉赌这个人不会杀他们。

“是你袭击了莉莉吗？”郭嘉大声地重复了一遍，这已经接近于怒吼，连房梁都在颤动。

年轻人的眼神变了，他诧异地站起身，然后走到他们面前。郭嘉的身体看上去没有一丝的颤抖，手心已经出尽了汗。

“哈，是我救了她。只不过她不愿意进来，告诉我她要在这里就晕过去了。反正她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就进来了。”年轻人耸耸肩，他似乎看穿了郭嘉，轻描淡写指着莉莉说，其余什么都没有做，相反，他把床的位置让开：“我叫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郭嘉。”

“……还真不要脸啊，竟然叫郭嘉。”

“自称叫做狐狸的人，似乎没有资格说这话吧。”

郭嘉也注意到了，莉莉虽然看起来伤的很重，毕竟都是外伤，而且伤口很浅，出血量虽然看起来吓人，似乎有一部分是别人的。可是郭嘉反而更觉得不安，因为莉莉身上的伤口，不管怎么看，都像是……

“可不是我伤得她哦。”狐狸倚着墙壁老神在在地说。

“果然是人吗？……是谁？”

“嘛，这我还真不能说。想知道的话，问她自己吧。”

莉莉适时地呻吟了一声，郭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狐狸望着眼下的两个人，有种诡异的荒谬感。明明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初始者，在蜘蛛兽和珍兽的口器中挣扎，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可以漠然地望着一对乱世鸳鸯，甚至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他确实变强了，变强了很多。狐狸举起手臂，虽然看起来依旧纤细，紧紧地握拳后，却爆炸地充满了力量感。身上虽然还缠着绷带，不时就会难以忍受的瘙痒……这些统统值得。之前在市场上，他与那个绿毛男对峙的时候，就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早已经可以遮风挡雨了。这不得不归功于夏雨雪。

鲜血在漫天飞舞，还有一地的尸首。以杀止杀，必须斩尽杀绝。狐狸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在训练中那些简直地狱般的场景。他有时对自己都感觉惊奇，究竟是什么让他挺过了呢？夏雨雪……狐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再来一遍了。

那就是摧残，不会死，绝对会疯的摧残。

提到夏雨雪的话，按照日程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到另一个据点了吧。狐狸转移了想法。他看着已经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想到自己是不是碍事了，他拾起斗笠，眼神停在了莉莉的身上。

他感觉眼神变得冰冷，狐狸竭力控制住自己。

之前踩碎发卡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自己再也不是那么单纯的人，变得冷酷无情，也变得更加适应这个世界。这同样是夏雨雪做的，任何一个人……不管是谁，经过了她那样调教之后，心总会坏掉一点吧。狐狸甩开没有用的思潮，之所以等这个人，是因为有事情要问他。

“郭嘉，你之前几个月都住在据点里吗？”

狐狸走到门口，背对着他们两个，冷漠地把兜里扣在头上。

“恩，没错。”他感激地抱着莉莉，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她也是，虚弱地睁着小眼睛望着他。

“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胡安娜的女人，来到这个据点？如果说时间的话，大概是三个月前。”狐狸的声调偏低，不过郭嘉没有过多的思考。

“胡安娜？没有听到过。”

“哦……”狐狸点点头，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郭嘉突然若无其事的说道：

“虽然叫胡安娜的女人我不知道，我听说，支援层的马丁队长家里，照顾一个疯了的女人。按照时间，正好是三个月前。”

郭嘉的语气带上了淡淡的缅怀色彩。

“马丁队长？”狐狸想起来，之前遇到马丁的时候，他好像自称自己的副队长吧。“他成了队长？支援层的？”

“不，没有。”

郭嘉的回答充满了古怪。

他这么说道。

“你去马丁的家里看看就知道了。”

……

“这里就是马丁的家吗？”他看着眼前的宅子，铜制的门似乎预示这户人家的不同凡响，之前狐狸见到的其他人家，有的是木制的门，有的只是些栏杆，甚至他看到了一个蒙古包。或许是因为投入这个封锁区的人哪个国籍都有，就算遗忘了自我生活习惯还残留了下来，所以呈现五花齐放的生活状态：“总感觉一般进不去呢。”

“这里是私人区，请你离开！”站在路口放哨的一名卫兵走了过来，狐狸注意到他穿着红色的布甲，虽然还比较简陋，这可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当然，这说明不了什么。就算可以说明，也是马丁的关系。

“你知道胡安娜吗？”狐狸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一个来自欧洲的女孩。”

“胡安娜……不、不知道。”

“嗯，看来真的猫腻呢。”狐狸眯起了眼睛，他半扯起嘴角。记得夏雨雪说过，一个合格的猎人，在捕捉猎物之前，是不能露出任何预兆的，连一丝小动作都没有。她甚至花上两天时间希望能够改掉狐狸的小动作，可以没有用：“不能告诉我吗？我可不是记者。可封锁区应该没有记者这样吃闲饭的职业吧，哈哈，这个冷笑话如何？”

“你到底是谁？如果不走的话，我可要叫人了……”卫兵的话还没有说完，狐狸的身影突然晃动，卫兵敢发誓，之前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明明要一米以上，但这个人如鬼魅一样贴住了他的身体。

然后卫兵便干净利落地晕过去了。

幸好他晕过去了，不用看狐狸接下来的动作。狐狸看着已经晕倒的卫兵，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

“马丁队长？”

狐狸大摇大摆地翻过铜门，直接对里面喊道。他的身上已经换成了红色的布甲，手里还拿着包裹，他可不舍得扔掉自己的黑色风衣，斗笠挂在布甲的后面。刚才被他打晕的卫兵，赤身裸体地躺在巷子里。

希望他不会因此感冒。狐狸事不关己的想，反正又不是他这么躺在地上。

“我是你家门外的卫兵，有事情找你。”

狐狸的呼声没有得到回应，他环视周围。

铜门内是一块比较大的庭院，草修剪得很整齐，隐约能闻到花香。他甚至看到了石景，明明是个黑人老头，搞什么园林艺术。他走到宅子前，是两层楼的别墅，看样子面积还蛮大的。推开门，里面比狐狸想象地要朴素得多，没什么名贵的花瓶，很干净。与其说像是富贵人家的豪宅，倒不如像是老人院或是休养所。

一条大的回廊在别墅的中间连接两层，扶手带有雕塑，感觉很精致。狐狸刚准备上楼，却看到楼下的一间屋子里，门是半敞着的。

风吹过，门缓缓地打开了一半。门轴的吱吱声给这寂静的空间多了些不安，让人感觉头皮发麻。狐狸屏住了呼吸，悄悄地靠近那扇门，伸出一根手指，准备推开它。

“呯。”

楼上的一声闷响，让狐狸的动作僵住了。他望着半遮的门扉，思考了三秒钟……据说格鲁西在考虑要不要支援拿破仑皇帝时，也用了三秒钟。他希望这份联想不至于带来厄运，狐狸松开准备推门的手，走上了台阶。

他踏在台阶的足音异常地明显，狐狸打量周围，生怕会有几根红色的激光把他切割得七零八落。现实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安然无恙地走到了楼上。

让他窒息的是，两层楼竟然是一整层的花园。一盆盆花像是展览会一样，围绕在第二层的长廊里，封锁区的花变异得很多，也有和他记忆中一样，没有变异确实是可以欣赏的花。金黄、墨绿、紫兰、绿油油的、红灿灿的，还有满天星。狐狸感觉自己正在步入童话世界，而不是在私闯民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循着刚才“呯”的声响，向二楼的深处走去，他看到二楼的最深处还有楼梯，可以走到天台。狐狸缓缓地握住了剑柄，他低着头，走上了天台。半空中的花香混合上新鲜的空气，让人可以舒服地大喊一声。

狐狸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天台上正伫立着的人。

她穿着白纱的长袍，肩上的吊带有一根掉落了下来，露出诱惑的细腻。金色的长发在随风飘荡。

她懵懂地回过头。

“……胡安娜。”狐狸情不自禁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