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二马离开了那督军的围追堵截,当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没一会便奔袭出去三五十里的路程。
那督军这次本以为能得一个强援,到时候剿了城外五十多里外那伙山贼,也好混些军工,谁知道却吃了个闭门羹。但他好歹有些见识,知道这次也怪自己唐突,因此不好跟部下发火,只能生着闷气带队走了。唯一可怜的就是那去报信的军官,先是被景衫给手下教训了一顿,又带着长官来了这么一遭,回去之后难免被穿些小鞋,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景衫虽然内功有成,等闲三五天不睡觉也不在话下,但两匹马差不多没怎么休息的奔袭了一天一夜,尤其是踏霁已然两晚没睡,怎么着也得有些疲倦了。景衫见胯下宝马抬起蹄子时都有些无精打采,心里也不无愧疚,赶紧下马步行。白玉狮子看见景衫下去,知道他体谅自己,还拿头脸在景衫身前蹭了蹭。
要说二马找地方休息简单,可景衫顺着大路跑了一夜,却是错过了中途的驿站。眼下天色微明,道路上四下无人,景衫虽然可以吃些自带的干粮充饥,但两匹马已经一夜不曾进食,难免饿的紧了。
而无论白玉狮子还是踏霁都不是寻常马匹,就算是稍差些的草料都不愿入口,何况如今身旁只有些树皮草根?韩愈在马说中曾言到所谓千里马:“食不饱,力不足,乃美不外现。”此言诚不有假,两匹宝马不过是半日多没吃东西,就连身上的毛皮都不复往日油亮了。
景衫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看见远方人烟滚滚,却原来是一个贪路的商队路过。景衫看着爱马挨饿,于心不忍,赶紧上去寻问这商队里有无多余的草料。按说商队虽有马匹,但草料也都是自备给自己的马吃的,但景衫给的价钱实在不低,都说是商人图利,于是便将给自家马匹吃的草料分出一份来,卖给了景衫。
两匹宝马虽然吃到了草料,但商家自用的草料尽是些给劣马吃的,放在踏霁和白玉狮子这里虽然能够饱腹,但远远不够可口。人马均吃饱了饭,也在这休息够了三人才得意上路,之后的一路上也难免总是遇到似今日这种,饥一餐饱一餐的时候,最关键的是很少能有真正的上等草料供二马食用。因此到了钱家门口时,两匹马看起来都有些不复往日的神骏,白玉狮子浑身皮毛雪白还算好些,本是一身火红的踏霁到了钱家门口,皮毛隐约都成了枣红色。
姬家虽然一向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家族,但其实与许多武林家族不同,其并不纯以武立家,家中与商界朝堂均有联系。所以姬家的大门处迎客的并非武师,而是两个门童。
当然,并不是说姬家平时没有护院的武师,只不过这些武师多用来巡逻守家,并不用迎客。
因为一路上快马加鞭,所以当景衫到了姬家门前时已经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牵着的两匹马看起来虽然也是上等,但由于皮毛不甚光泽,又好些日子没有洗刷过,已经没有那么神骏。
这人就是这样,新得了爱马的时候,景衫恨不得每天都帮着刷洗一遍。后来就是每次到了客栈里,便让店小二帮着洗刷。等到了最后,只是往店小二手里一交,若店小二想着洗刷最好,若没洗刷,也就算了。
看见景衫靠近了姬家的大门,两个门童里马上就分出一个来,几步跑到了景衫面前。姬家这门童虽然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但也在这迎了两年的客人,当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因此一看见景衫,门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来贩马的汉子,于是不等景衫过来叫门,就先行过去说道:“快走快走,咱们家好马不知凡几,你这两匹就到别的地方卖去吧!”
也不是这门童瞧不起人或是什么,实在是这个时候临近了中午,正是府里人午休之时。若这贩马的汉子在门口吵嚷起来,门童免不了要受主人责骂,是以才赶紧开口想把这人赶走。
可景衫却不知其中内情,见一个守门的小子也敢用这幅语气来和自己说话,当即着恼:“你是何人?快去将你家家主叫出来见我!”
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门童在姬家守门两年,见过朝堂之上的王公大臣,也见过富甲一方的贵商富贾,甚至迎来过不少江湖奢老。但是无论来者多大的排场,到了姬家门口无不虚心请求,还没遇到过似眼前这贩马汉子这么不客气的。
所以景衫一开口,这门童心里就也憋着一股火气:“你又是什么东西,也配见我家家主?”
景衫见这门童叉腰而立,大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反而给气的笑了出来:“我是当今武林盟主,你说我见不见得你家家主?”
门童小孩心性,还没等听清景衫说的是什么,就下意识的回答道:“你若是武林盟主,我还是当今天子呢!”
话一出口,门童忽然心惊,赶紧四处打量发现应该没别人听到自己出此大逆之言,才稍稍放下心来。
景衫知道和这个小童胡搅蛮缠也没好处,再者说他这次过来是有求于姬家,如果硬闯进去,或者教训这守门的小童一顿,都难免被人家当成是对姬家的下马威,于日后和姬家搞好关系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尽管他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心中怒气,但还是挤出一张笑脸来苦口婆心道:“你就去告诉你们家家主,武当派清正来访,至于其他的自有你家主判断好么?”
门童看见景衫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禁打鼓。就算这人在骗自己,惊动了家主大不了就是吃一顿便知。可若贩马的汉子真是贵客,还不知要被家主怎样怪罪。
恰巧另一个门童这时候也看见同伴和景衫说了半天,走过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便听见了景衫的最后一句话,也疑心的打量了景衫半天才小声和同伴说道:“我看要不你就进去通报一声吧,不然真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嗯。”原先那门童也狐疑的点了点头,就小跑着进门了。
景衫这时候才想起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手上刺刺痒痒的感觉也让他想起自己胡子好像有些日子不曾修理了,估计模样或许的确有些狼狈。身旁另一个没有回去通报的门童看着景衫,纳闷道:“这位兄台,你真的是武当山下来的道长么?”
景衫一奇,挑眉道:“怎么,不像么?”
“何止是不像?”门童似乎被景衫的动作逗乐,言语间也轻松了一些:“你看你身上连个道袍都没穿,一副也好像有些日子没洗了。邋里邋遢的,哪有那些方外之人飘然出世的样子?”
“这……”景衫有心解释,但转念一想,和一个小小的门童有什么好说的,便敷衍道:“说了你也不懂!”
门童还想说话,却听见门里传来一声叫喊:“不知武林盟主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海涵,请清正盟主跟我来。”
转眼望去,来者竟是家主的长子姬无悔,这个姬无悔虽然武功不高,但乃是姬无双的堂哥,在家中地位已经不低。
竟是虽不认识眼前这人,但看出他长相与姬无双有五六分相似,因此知道来者多半是姬家血亲,就冲他点了点头道:“不妨事的,我突发奇想来到姬家,不曾事前打过招呼,还望姬家不嫌我叨扰了。”
“怎么会!”姬无悔爽朗一笑,侧着身子将手往门内一摆:“清正盟主请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