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攻击又失败了,耿忠大人手下的铁甲军死伤了近百人。”篝火旁的甘英道。
“显子,你的武器怎么样,能使用了吗?”班超有些着急了,两日来不断催问李显。
“明天一早请司马和各位兄弟一起瞧瞧,这玩意的威力还是挺大的。”李显自信地道。
这两日,他几乎没干别的,一心铺在给小盈创造条件、让砲车尽快完工上。他们先制造了一辆,经过试射,改进了一些地方后又量产了五辆出来。这回蒲类族长是出了力的,三名会木匠的汉人师傅带着三十几个蒲类小工加班加点,昼夜施工,终于打造出了一排攻城利器。
汉代的投石车结构很简单,一根巨大的杠杆,长端是用木筐装载的石块,短端系上几十根绳索,当命令下达时,十几人同时拉动绳索,利用杠杆原理将石块抛出。
第二天一早,当班超甘英肖演来到试射砲车的原野上时,他们发现这个攻城的秘密武器形状怪异,结构件还是用新砍的树木做的,表面有木材新鲜的颜色。
“来,试一个看看。”班超饶有兴趣地对李显说道。
李显命小卒从藤筐里取出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这些也石头是兄弟这几天收集来的,有些还经过了打磨,尽量让它们呈圆形,利于抛出后弹道不会发生位移,也能抛得更远些。
“放。”李显一声令下,十几个小兵同时放下绳索,那颗几十斤重的巨石就抛向了远方,重重地砸在一块草地上。
班超带着甘英走向前去,没走一步就计算一步的距离,走到石头边缘时,已经有尽四百步了。
“不错。”班超赞叹道,四百步的距离,已经可以避开城内弓箭的伤害了。而且这砲车威力也不小,在地面上重重砸出一个坑,要是落在城头上,那还不是一阵脑浆崩裂,鬼哭狼嚎。
……
窦固的大帐内,耿忠正在向他诉苦。
“两日来我的铁甲军已经损失过半,很多兄弟中伤无法医治,这两天死亡人数还会增加。大都尉,让我的兵下去休整几天吧。”
窦固也是一筹莫展,他最好的兵都在白山口和呼延王死拼,攻城的活只能落在耿忠和渠义手里,但连日来两部损失惨重,他手里已经没有能打出的牌了。
正在苦恼之时,班超解下腰刀走进大营。
“末将班超拜见两位都尉大人。”
“啊,仲升,你来的正好,我和耿都尉正在为工程发愁呢,他的铁甲军是我军的精锐,但两日来已经损失过半,那伊吾卢城竟然还是岿然不动,咱们再不想个办法,白山口那边可就顶不住了。”
“末将愿解都尉之忧。”班超的这句话说得无比自信坚定。
“仲升,你有良策。”窦固又是喜悦又是惊奇。
“请两位都尉大人放心,一日之内我必攻下伊吾卢城。”
“哦。”听闻此言,窦固捋了捋胡须,细细打量了班超一番,他的脑海中有几丝顾虑,但班超的自信又让他萌生试一试的想法。
“好,吾就命你部承担攻城任务,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
“请大人把军中的三百弩手调派给我,另外准备五百骑兵,待我部打开城门之时,可冲将上去,杀灭城内的北虏。”
“就依你,仲升,我军成败与否就看你的了。”窦固语重心长地道。
“末将定不负都尉所托。”
……
班超知道这是一个不容有失的任务。在这支汉军中,他虽然资历较浅,手中军队也没什么战斗经验,但他也是窦固的亲信与嫡系。渠义是羌人,有怠战的情绪不好责罚;耿忠虽是副帅,“骑都尉”的名号与窦固的“奉车都尉”也是平起平坐,也不能过多难为他;赵统又在更为凶险的白山。此时,窦固只能仰仗班超了,他班超自告奋勇才能尽到一名下属的责任。
回到驻地,班超看到六辆砲车已经“整装待命”,心中甚是欣慰,他竟然走上前去,轻抚了一辆车子的臂杆,深切的眼神向看老朋友一样看着它。
“司马,我们已经准备了足够的石弹,明天可以让匈奴人好好吃顿石头丸子了。”李显走过来,请班超查看兄弟们准备的石料。
“好,你们做的好。”班超道。
“司马,看您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放心。”
“唉……”班超叹一口气道:“我班超此生还能否有所作为就看明天一战了。”
李显瞧着班超,虽然和这位长官相处还不到俩月,但他深知其是个有抱负的汉子。
他们班家以史学传家,班超父亲班彪学博才高,曾写成《史记后传》六十余篇,斟酌前史,纠正得失,为后世所重。哥哥班固现在正在兰台,专门从事本朝史籍收集,就连小妹班昭也是名满京都的才女。在班固入雒为官的时候,家里很穷,班超只能靠替人抄写文字赚点钱贴补家用。但他是个“不安分”的人,在一次抄书中,他曾弃笔感叹:“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当时在一旁抄书的人都嘲笑他,班超感叹道:“小子安知壮士志哉。” 这句话和陈胜吴广的“燕雀焉知鸿鹄志哉”同样的嚣张,但几“弃笔从戎”之事也让他小有名气。
李显看着班超,联想到自己来西域的初衷,不禁感叹是遇到同路人了。
“显子,你父亲之事我有所耳闻。”
李显没想到班超会提这件事,这块心中之鲠他有时是不吐不快,没想到传到了长官耳朵里。
“大丈夫立世,要心中无愧,我来到此地,不求封侯拜将,但求世人知我李家是忠烈之门,非贪生怕死之辈。”
“好。”班超带着钦佩的眼光拍了拍李显的肩膀,接着道“明天,我会亲自带领兄弟们登上伊吾卢城,显子,我们生死与共,共担荣辱。”
……
班超要身先士卒的事很快传遍了军营,甘英听闻此事后,忧心忡忡地问李显道:“你和司马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受啥刺激了,明日带头冲锋。”
“看你说的,好像是我蛊惑司马所为,我只是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并没说其他的。”
“司马是咱们的主心骨,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军心必然崩溃。不行,我得去好好劝劝他……”
……
晚饭,几个军中的主将还是聚在一起吃的,几日来他们已经形成了习惯,一起吃饭,还能交流下对战局的看法,只是明日要成为攻城主力,另外心中还有其他顾虑,甘英、李显、肖演他们吃得东西都很少。
“你们今天咋了,不吃饱明天怎么打仗。”班超从一只烤羊腿上削下三片肉,依次递给他们三人。
甘英接过来吃了一口,顿了顿,鼓起勇气道:“司马,你能否容我多说一句。”
“说啊。”一边吃羊肉,一边轻轻地说。
“明日攻城,司马不必身先士卒,这样危险太大,你还是坐镇指挥,登城之事还是交给兄弟们吧。”
“这个,我无法依你。”班超冷冷地道。
“司马,你就别固执了。你看这几日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将官,有几个是活着回来的,匈奴你在城头布置了那么守城武器,钉拍、雷石、滚木,杀伤力太大,你不能冒险啊。”肖演接着甘英的话接着说。
李显没有搭话,他知道班超心中的抱负能否达到,这次进攻伊吾卢就是一道坎,越过去了人生就海阔天空,越不过去可能就此消沉,在军中混不出名堂还不如回家跟兄长去抄书。
甘英见李显不说话,气愤地说:“显子你咋不说话,是不是你教唆司马上前冲锋的。”
“甘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亲兵队长,司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的责任最大,能教唆司马身陷险境吗?”李显忿忿地说。
“好了,都别吵了,我主意已定,你们都是好兄弟,但军令是我接下来的,明天必须由我带队攻城……”
……
次日,寒风萧瑟,深深的凉意窜上每个士卒心头,大伙在盔甲里面裹了棉衣以御风寒,有人还不住打着喷嚏。
伊吾卢城外,攻城的汉军整齐地排出了一个个方阵,班超从军中挑选了三百名精锐士卒做敢死队,李显也在其中,他将保护班超发起冲锋,在敢死队身旁是数丈高的云梯,大家将借助它们登上城墙。
后续部队三百人由甘英指挥,在需要跟进的时候出击。两百役夫推着六辆砲车停留在离城墙四百步的地方,另外三百名弩手和五百精骑正在待命,时刻准备听从班超部调遣。
城头的匈奴兵将看到汉军这个态势,知道今天又是一场血战。几日来他们已经打退了对手数次进攻,自己也身心疲惫,伤亡惨重。千夫长一直对部下鼓劲,他指着北方白山口方向的硝烟对大家道:“瞧见了吗,呼延王的大军正在对汉军发起攻击,我们只要再坚守几日,就一定能等到他们来解救咱们。
兵将在千夫长的带动下士气仍然保持的很好,毕竟他们没有其他出路,唯一的希望就是拖住眼前的敌人,等待呼延王前来。
“大人,汉军阵中有些奇怪的东西。”一个小卒前来报告千夫长。
千夫长,放眼望去,见有六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摆在城外,身旁是一些没穿甲衣的力士。
“什么东西,见都没见过。”千夫长心中一阵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