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泰四年七月初三,樊川,大雨连江。樊川往南三十里,横亘南北要冲的蓟云城,在雨中显出一种莫名的亘古与苍凉。
这座城蒸熟土夯基、斫青石垒砌的巍峨巨城,被天空暗压的乌云笼罩,雨幕下,一个身披蓑衣的女子将长刀立在石砖之上,目光深邃,眺望远方。
在她身前十余米,齐国的赤龙帝旗被落雨沾粘在白桦木做成的旗杆上,那些龙纹图案周围零星散落,被箭镞、焰火以及刀剑破开的洞痕隐约可见,旗顶是镔铁枪尖,还泛着鲜血一样的红光,在这弥天的大雨中,勾勒出一副难掩凄凉的悲风画景。
执旗的是炽炎军中的背嵬士。背嵬一词,出自北周名士黄芪的《六韬军略》一书:背负山,身为鬼,悍蔽天下!
齐文熙十三年的那场牟野之战,北赵大将军人屠廉珂帅大军二十万破齐,兵锋直下临都,至齐国太子姜宸入质、割地求和,这场战争,才以羞辱之名落下帷幕。那一战后,齐国最为精锐的两支军队,背嵬、断矛,尽成烟土。直到十年之后,炽炎军成,城关上的那个女人,才重建了背嵬、断矛二营。
雨珠落下,噼里啪啦,打在背嵬士双肩披着的蓑衣斗笠上,像漫天落下的箭阵,杀意弥漫,然而这些大雨横乱中的执旗士,却是纹丝不动。
他们身后站着的那个赤甲立刀的女人,是封号舞炎的大齐公主,也是炽炎军的军主。
齐国四百年国祚,绵延至今,已是山河破碎,风雨飘絮。临都皇宫的晟明殿中,那个坐在棠金赤龙座椅上的男人,早已经无心政事,只晓得宠幸邪妃、亲近佞臣。
至于临都城外,究竟白龙帝旗插至何处、玄甲乌骓踏蹄何方?他又哪里在乎?能让这位大齐国主关心的,不过是一勺妫水后,美人娥眉的顾盼浅笑。
堞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落在沾满雨水的青石砖上,显得有些飘忽,一步一停、不急不缓,姜漓还没转身,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齐子川,城关上雨大,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
齐子川总说姜漓的声音百听不厌,像是黄莺轻啼一样,柔转入肠。只是叹息姜漓不喜欢听词唱曲、吟花弄月,因而这世间,就少了那么一位吟赏烟霞的帝女词人。
盯着姜漓的略微纤瘦的背影,齐子川轻咳两声,走到姜漓身旁,“放心,我齐子川命大,死不了的。”
两人的对话就此陷入短暂的沉默,齐子川呆滞片刻,顺着姜漓的目光,放眼颙望这一墙之外的三千里樊川,在这样的落雨拂扰中,若出尘一般,姽婳如妖。
齐子川将目光转向姜漓,望着她侧鬓上微扰的润色青丝,突然间抿唇一笑,朝她问道,“在看什么?”
姜漓没有马上接话,微眯着眼,长长的睫毛粘着雨雾,似乎遮掩了眼前的景色。
半盏茶后,她右手手腕一翻,抬起立在石砖上的那柄赤色长刀,如同青葱翠玉一般的纤指轻轻拂过刀刃,姜漓感受着已被大雨洗尽的鲜血的痕迹,和雕刻在刀身上的帝雀图案,眼神中,闪现出一抹淡淡的落寞与寂寥。
帝雀神鸟俯瞰尘世的赤瞳,还是那样的无情。
昨夜樊川江上,那些同她并肩作战的炽炎军将士,已是葬身鱼腹。这一场大雨,怕是会冲淡那些鲜血的味道,只是谁都知道,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以前听太子哥哥说,齐国七月的雨最是撩人,樊川过后,霖雨连蓑,比之南楚三月的淫雨霏霏更加辽阔。”姜漓手腕再一转,焰雀刀落下,刀尖直入青石半寸。
一些被风撩乱的雨珠窜入姜漓微微开合的双唇,触碰到她舌尖的味蕾,再一入肠,似乎有种若无的苦涩沁透心尖,“只是那时候还小,太子哥哥总不带我到樊川看雨,后来第一次过来看雨的时候,已经是挎刀走江湖的时候了。”
齐子川想起七年前出稷下学宫的那次负笈游学,跟着姜漓这疯丫头把整个齐国跑了个遍,取了一抔牟野的土,舀了一勺湘河的水,捡了一片君山的叶,拿了一块夏州的铁,完成了姜漓师傅霖煌剑魏子高吩咐的事,才拖着一身疲乏回了临都。
那一场漫走江湖,差点儿把半条命都豁了出去,不过后头想想,自然又有另外一番滋味在里头。
后来一起建组了炽炎新军,到到招摇山、到三川郡、到淮江城……这六七年过来,哪曾想,会是今天这种境况?
当真是造化弄人吗?老子我齐子川耗了几十年阳寿推演天机竟然只得了这样一个结果?阴阳天道,怪不得被那周武帝焚书坑尽,竟是些扯淡唬人的东西。老鬼诶,你这一走,我再这么英年早逝,咱们老齐家的根儿,可就是这么断了。值当吗?
“那天听到太子哥哥死讯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姜漓的眼眶突然映出点点泪雾,混着落雨,从脸颊上划落。这个在外人眼中尽是坚毅刚强的舞炎公主,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肯落下她的眼泪,“我原本以为我做了这么多,是可以让齐国变一变的;我原本以为四哥能够成为一个明君、中兴大齐;我原本以为,我能够带着炽炎军,到邯都城下,迎回太子哥哥……”姜漓的声音哽咽着,“你知道父皇去世前跟我说的什么吗?他说他知道自己不会善终,我以为是开玩笑,结果呢?那个女人、四哥、范文渊、李彦成……他们一个个天大的算计,到最后齐国还不是这样,樊川以北,淝水以西……我大齐还剩下些什么?子川,我做错了么?”姜漓说的樊川以北,早已插上北赵白龙帝旗;而淝水以西,秦国苍龙王旗旌旗猎旆。
“乱世之中,苍生若狗,哪里有什么对错?问心无愧就好。”也不知道是跟自己说,还是跟姜漓说,齐子川的声音略显低沉,突然间又一丝鲜血咳出,用手一捂,血丝泛在手心,混着雨水滴落消失。
姜漓侧过头来,望着齐子川,“问心无愧?齐子川,若真应该问心无愧,我早就该在晟明殿中杀了那个人,若真应该问心无愧,我早就该去邯都见太子哥哥最后一面。如果我早点儿去求李牧芝,又或者我答应嫁给他,你说,太子哥哥会死吗?不会的。我以为凭我一个人能保护好这个国,保护好这个家,其实到最后,我什么都做不成。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一声长叹,道出了多少辛酸与无奈。那个在雨中挺脊而立的女人,此刻的身影,显得异常潦倒。
“你杀不了他?你杀了他,齐国的天下,就不会是这样的。但若你真杀了他,你也就不再是姜漓了。”
“我要做什么姜漓?我就想做一个闺阁里的女子,想做一个普普通通,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手心一拍,长刀入砖三寸,立在雨中,姜漓转过身,望着齐子川,“我想找个人的肩膀,累了的时候靠一靠,我想坐下来看看身边风景,写写诗做做画,我要的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最后呢?”
姜漓猛地将背上蓑衣拽下,遥手一指江岸对侧,大雨遮蔽的那座城池,“齐子川,看到了吗?这场大雨过后,白龙渡江,蓟云城破,兵锋直下临都。齐子川,十六年前,我在铜驼门外看着太子哥哥只身入质,十六年后,我姜漓,就要在这里,看着白龙帝旗,插在我大齐四百年国祚的残骸上。”
姜漓蹲下,抱着膝,用手掩着脸庞,不愿让人看见她的眼泪。赤凰甲下,那玲珑娇躯掩映的,是一个女子的无奈。
齐子川哪里会想到,一贯坚强的姜漓,会在接到那份信后,变得如此脆弱。这样一个泪人,让人怜惜,可他齐子川会什么?一些个无聊的阴谋诡计,还是所谓阴阳家的逆天改命?煌煌之击,绝对的实力,还有李牧芝、拓跋云、单龙城这些人……
他们这一两万人马,以卵击石,有用吗?可若离开,这临都之北,就再无半点屏障了。
“你必须振作,你是姜漓,你是舞炎公主,是大齐帝女,是炽炎军军主,姜漓,命不让你倒下,你就不能倒下!先帝、宸太子,还有朝中一干老臣,都在看着你,你若倒下了,炽炎军怎么办?齐国怎么办?”
姜漓抬头看着齐子川,又听那个男人说道,“炽炎军的军章是你定的,只身悍蔽,死战不退!姜漓,农恪一现在在渔阳城死守,薛甫薛老将军在嘉阳关苦苦支撑,老朱领着两千炽炎军的弟兄待在淮江城,就是为了等你。熬过这一关,然后驰嘉阳、奔淮江、败玄甲、退周煜,大齐就还在,大齐就还有希望。”
是啊,这一关过后,整个齐国的局势,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都会不一样了。可这蓟云城,怎么守啊?李牧芝提兵十万,合北荒拓跋云三万控弦,她一座蓟云城,老弱病残一两万人,外无强援,哪里能守得住?
但无论如何,她姜漓不能退啊。
这柄焰雀刀,这身赤凰甲,天上的父皇跟兄长,城关上的炽炎军将士,就如齐子川说的,多少人都在看着她姜漓,指着这纤弱身躯扛起齐国中兴的大旗……
李逸勋已经主动请缨前往临都求援,姜漓给他的时限是七天,说七天之内,必见援军前来。无论如何,她至少要先守住七天,这是对大齐的承诺,也是对李逸勋的承诺。
至于李逸勋临战之际前往临都,到底能不能请来援军,又或者,他仅仅只是想要回临都看一看,这些,都无所谓了……
若是肖墨才真领着元武卫过来,她姜漓应该是有把握守住这蓟云城,有把握同李牧芝在战场上战上一回吧?
哪怕敌不过,哪怕最终城破人亡,也要剜去李牧芝身上一大块儿肉,让他这十万大军无力南顾。
嘉阳关那边,虽说玄甲陈玄到在兵法造诣和武道修为上比李牧芝更强,但有嘉阳关百丈巍峨城墙,有薛甫老将军坐镇,西路线上,就应该不会有事。至于说淮江城那边,若是前年能在黄龙荡困杀周公瑾,如今就不用将朱荣武生生耗在那里了。再者,农恪一能凭三千残兵死守渔阳城六个月,那朱荣武就有能力挡下周公瑾那五万纵横淮江的麟甲军。
她真的已经输不起了,樊川这一仗,纵然尸骸遍野,纵然万骨成枯,她姜漓必须战,死战!
可是,原本期望的一切,都能够实现吗?
乱世哀歌,苍生若狗,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天命与大道,有的只是刀兵迭燹的输死搏杀罢了。
大齐江山的坑坑洞洞,她姜漓纵然巧手如织,哪里又能缝补地面面俱到……
思绪有些混乱,又逐渐被雨声唤醒。姜漓跟齐子川的交谈也在雨打石城的遮掩下散落一城乱雨,前方伫立的背嵬士依旧岿然,没有转身,没有偻背,如山巍峨,执旗而立。他们听不到后面那个女人脆弱的哭泣,听不到她低诉的哀怨,他们只知道,齐国的公主,他们所爱戴的炽炎军军主,正在身后与他们一道,凭立城关,同隔江对岸的十数万大军,遥相对立。
再往后,四千里齐国河山,有他们的亲人、爱人和思念的人,等着他们,等着樊川河岸埋骨的音讯,又或是临都城中凯旋的旌旗。齐国为诸侯霸主近二百年,哪怕铁马横踏,也当有那么一小撮人,为了曾经的荣耀战死沙场吧?
姜漓蹲了半晌,良久,方才起身,恢复了冷焰一般的神色,开口问道,“子川,大雨会下几日?”
“两到三日,之后旬月无雨。”齐子川的神色更为凝重,两到三日,时间还是太短。北地一战,赤炎军近三万人打到只剩八千,其中伤员还占了近半。
如今李牧芝的大军就在隔江对岸,已经不会再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而临都城中,那位衮服华袍的帝王,或许根本不会在意他们这些前线浴杀的将士……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姜漓眉宇微蹙,朝齐子川问道,“齐子川,你说李牧芝会趁雨渡江吗?”
是啊,他们面对的是北赵军神,白侯李牧芝,这样一个千骑灭胡、只身挑秦的男人,怎么可能用常人的思维来断定他的想法,若是趁雨渡江,又有蓟云城中所谓的内应相助,这座樊川南岸看似坚不可摧的雄城,其实就如土鸡瓦狗分崩离析一般,旦日可下。
“断矛已经撒出去了,樊川沿岸,差不多都布上了眼线,只要李牧芝渡江,断然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炽炎军中,背嵬扛旗为刀盾,断矛游曳为斥候。齐国已故大将军君良曾说过,背嵬不可撼,断矛不可死。每一名断矛精锐的斥候能力,放眼天下四国都是毋庸置疑的,李牧芝要想全无声息在这些人眼前安稳渡江,可能性毕竟不大。
能练就背嵬、断矛,齐子川居功至伟。牟野一战,背嵬断矛尽亡,亏得齐子川施以古法,在极短的时间里练就了这样的强军。姜漓一直在想,若是当初在北邙郡没有遇到齐子川,怕就不会有如今威震四国的炽炎军了吧?
十三楼在名士榜中将齐子川列在天下第四,说他怪诞不经、放浪形骸,有周末婞直之风骨,可是真正被天下人看重的,还是他神鬼莫测的演阵之道和练兵之法。据说在十三楼那份鲜有人知的谋士榜中,齐子川被列在了第四的位置。
秦帝嬴雒曾说,以三川、荥阳两郡换子川,吾所愿尔!由此可见齐子川谋略之惊艳。
“这些年辛苦了,子川。”
姜漓这突兀的一句,让齐子川略微有些羞赧,习惯性地想将手放在脑后,碰到的却是滴着雨珠的冰凉斗笠,齐子川悻悻把手放下,朝姜漓腼腆一笑,“辛苦什么,上阵杀敌的是你们,我不过在后面耍耍嘴皮子,哪里会辛苦?”
姜漓灿然一笑,若冬夜静开的红漓。
昨日,隔江对岸那人送来一封书信,正是太子哥哥的绝笔。信中说能看到阿漓当上女将军,承父兄之志,他很高兴,说邯都的糖人跟金钏子还有更好的,等过些时候再给阿漓送一些回来,说昌这个皇帝当得稍稍有些出格,她这个做妹妹的要多提醒提醒……
姜漓似乎能够看见,那日邯都,宣武门外,一个卓然风骨的大齐世子,是以怎样一种慷慨之姿、焕世之骨从容就死。她听过北赵士子季平叔在悼文中的那段话,“蹬车揽辔,慨然赴死,本欲有澄清天下之志,奈何时焉,得竖子逆谋,含恨九泉……”
是啊,若是没有他李牧芝,没有临都城中那位衮服帝王,太子哥哥,也许就不会死吧?哪怕囚禁羑里终身,哪怕与世隔绝一辈子,至少,太子哥哥还是活着的。
可是姜漓,若非你,你的太子哥哥怕也不会死的那么快吧?
你要的亲情,你要的王道,你要的国泰民安跟家国天下,你要的铁马山河纵横天下与,却成了他最后一道催命的令符。姜漓啊姜漓,若非你,齐国,会是如今这样吗?
也许会更糟,也许……
“耍嘴皮子还是很累的,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吧,雨太大,要是着凉了,不划算。”或许,能陪着自己走到最后的,也就这么寥寥几人吧?姜漓心中突然间一阵苦涩,摇了摇头,迷惘的神色被大雨遮挡,却掩不住那份经年的憔悴。
齐子川没再推辞,点了点头,“你也是,将士们轮值,你可别一直看着,他们都是跟着你六七年的老士卒了,你该对他们放心才是。”
“嗯,我知道的,你先回去吧,我去乌渡口看看,若是李牧芝要渡江,多半是从那里吧?”
齐子川朝姜漓望了望,欲言又止,还是说道,“若趁雨渡江,乌渡口最佳,那里芦苇丛多、地势复杂,是很好的隐蔽点,不过你也小心,乌渡口很危险,若是敌人暗杀……”
“好了,你还担心我?就算李牧芝跟拓跋云同来,我要走,他们能拦住?”姜漓脸色的笑容更加绚烂,带着几分撒娇与傲气看着齐子川,似乎有些不满他的担忧。
齐子川无奈自嘲一番,“的确,十三楼宗师榜上天下第六的大高手,哪里是我们这些市井草民能看的明白的。可惜啊,我齐子川……”
“好了好了,又在这里抱怨你不能习武的事了。等有空啊,我陪你去药谷走一趟,把你那些小病小灾都给治了,到时候再传你一套天下至强的武功,你呀,没准儿还是能当个二流高手的。”
突然见姜漓还有心情打趣自己,齐子川总算是放下心来,“算了,我这辈子啊,没那习武的命。跟在你后头混吃混喝就成,等这档子事儿一过,往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你要为我出头才是。”
“放心,谁打你一板子,我让他吃十板子,谁割你一只耳,我要他一条命,等哪天你被人砍的没手没脚了,我喂你吃酒喝肉。”姜漓攥住焰雀刀柄,轻轻一提,手中抖一个腕花,长刀斜插入鞘。
按着刀柄,姜漓缓步朝城关下走去,“齐子川,可别没等到我伺候你那天,你先被这大雨给淋死了。到时候,可就少了胭脂榜上美人的伺候了。”
十三楼天下六榜,宗师、名士、将军、胭脂、谋士、奇人,前四榜名传天下,其中姜漓占了三榜,只有名士榜未进,却也是六榜两百年来之罕见。能入胭脂榜,姜漓的容貌,自然倾城掩月,若能得姜漓素手调羹、挽袖度粥,天下间的男人,不都给羡慕死。
“放心,我等着你喂我吃酒喝肉呢!”齐子川愣了片刻,望着姜漓背影,扯着嗓子喊道。
那边儿纤手一抬,随即放下,“放心,最好喝的妫水大曲,最好吃的醉仙驴肉,我天天给你端来!”
大雨依旧,城关之上,齐子川突然间朝身后望了一眼,越过赤龙帝旗极目而去,一江烟雨,却如元宵焰火,已是阑珊意尽。
姜漓啊姜漓,就是不知道,我齐子川还能不能等到你喂我吃酒喝肉的时候了。
突然又是一阵剧咳,齐子川伸手掩着双唇,刹那间,掌心殷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