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中,唐瑶还在想着纳兰容若之前跟自己说的话,心里竟有些无奈,难道像他这般的男子,竟无法选择自己爱的人吗?
“你在想什么?”柳梦枫给她满上了一杯茶水。
唐瑶轻抿了一口茶水,抬眸看着面前的人,斟酌了好一会,这才问:“柳公子,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爱人的权利呢?还是说……他跟我们不一样?”
他?柳梦枫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才微微勾唇,温婉的说道:“原来这几日让你愁眉苦脸的不是案子,而是感情?让我来猜猜,什么样的男子,才能让唐姑娘这般牵肠挂肚?”
听到这里,唐瑶笑了笑,低声说:“好啊,不知道柳公子能不能猜出来。”
“唐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一身本领、能文能武又有断案的才能,若是喜欢一个男子,那么这个男子必然是个才人,不知道在下可有此荣幸知道唐姑娘的意中人是谁呢?” 柳梦枫浅笑勾唇,眉眼之间带出了少许的温和,伴随着古树清茶,竟有些如沐春风的气息。
唐瑶尴尬的一笑,垂头轻轻抚上腰间的一块玉佩,声音都变得有些低沉:“公子倒真是料事如神。只是……”
嘴边的话还没说完,柳梦枫已然笑笑摇头,一派淡然的开口:“只是这世间事,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唐姑娘大抵是遇着什么棒打鸳鸯的无情之人,方才这般惆怅吧?”
唐瑶一愣,竟全叫他给猜着了!
先前纳兰明珠的一字一句此刻仿佛又爬上心头,那种无可奈何的低落之感随之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罢了,兴许在他的眼里,我亦不过是这匆匆浊世的一个虚妄过客而已。没了我,大抵会消沉个二三日,过后也便好了吧。”
此刻她心思灰败,谈起那人之时便不觉有些自暴自弃之感。
柳梦枫倒是不曾料到她会这般郁郁,心中纳罕之余,眼风便不经意扫到了她腰间的玉佩上。
“姑娘何必如此灰心丧气?便是遇着阻碍之人事,若无尽力一搏,又岂知是当真便回天乏术了呢?”
柳梦枫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之事。
唐瑶被他说的一愣,正想抬头回他,恍然间腰间的玉佩便已然落到了他的手上。
“通体润泽,美玉无瑕。当真是上上之品。在下只知姑娘的心上人必是一位才人,没想到竟是纳兰家的长公子。姑娘眼光确然不错,只是又因何对这纳兰公子如此没有信心呢?”
柳梦枫拿着那玉佩,上上下下认真的打量一番,随即放回唐瑶手中道:“当知这无价宝易得,一心人难求。纳兰公子当世大才,想来必不是那等拘泥于世俗之人。唐姑娘,便是再不安,也当尽力一试过后方再做定夺。”
唐瑶被他说的愣愣的,临了也没搞清楚自己这颗心如今到底该如何安置。只讷讷问:“柳公子如何知道我的意中人是纳兰……”
柳梦枫哈哈一笑,打着扇子摇了两下,随即起身道:“这玉佩不是俗物,想来若不是上三旗子弟不能有。前日里你瞧见那卢家小姐又是那般神色,在下可是早有耳闻,明珠大人有意同两广总督家结亲,这卢小姐,好似就是那卢大人的掌上明珠吧?”
心事全都被猜中,唐瑶更加神色郁结。柳梦枫却拿着扇子轻轻一敲她的脑袋,笑的一派从容:“事情都还没发生便成了这副样子,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唐姑娘。有什么事情,还是同纳兰公子商量了再说的好。”
一语罢,柳梦枫起身,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便飘然而去了。
这一边唐瑶还在想着明珠说的话,神思不属间兜兜转转已然走回了苏宅。
原是想不惊动任何人,悄悄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不想方一进前厅,苏景言已然等在了那里。
苏景言今日一身朝服,英挺逼人。见着唐瑶,立刻便叫住了她。
唐瑶心思不在身上,只如木头人一般一下一下的应着他的话。待到苏景言说:“如此便快些收拾一下吧,这般模样,如何能见人?”唐瑶这才恍然,苏景言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苏景言交代完,本想转身离去,却不想唐瑶还木然站在原地。苏景言唤了一声,唐瑶这才回过神来,为难的开口:“二哥素来知道,我不喜欢这等应酬之事。荣嫔娘娘的小公主满月,为何非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苏景言已然冷哼一声,一边走一边说:“且不说这是圣上下旨,邀的群臣同庆。便是你身为苏家小姐,成日里窝在家里又算是个什么事儿?没得让人家议论,还以为我苏家的女儿是见不得人的。”
唐瑶还想分辩,苏景言却已然不再理会她,只说了声不要耽误了时辰,便径自出门去了。
垂头中,她无奈的笑笑,罢了,去便去吧,人那么多,兴许连见都不一定见得到……
天家大宴,素来便最讲究排场与品级。如唐瑶这般没有封诰的官家小姐,往往只能在最下首跪着领赏。
一应的礼节全部结束,一直到了晚宴开始,唐瑶这才又见着苏景言。
苏景言见她这般老实,心情倒是一下好了不少。
因着这宫里的礼节素来繁冗,苏景言怕唐瑶憋闷,一完了事情便过来寻她,见她就在那里等着自己,正想着开口说些什么,恍然间却发现唐瑶的眼睛好似一直在看一个地方。
苏景言朝着她眼神的方向望去,只见得那人也正朝着他们的这个方向看过来。
纳兰容若想来今日不需当值,一身的便装,长身玉立,风姿卓然。因着除却唐瑶,身边还有不知几许的小姐们都将眼睛直勾勾的往他身上放着,故而他二人这暗送的秋波却也没几人能看得出来。
“哼!”
苏景言看唐瑶已然没了心思搭理自己,一声冷哼,阴恻恻的道:“原来等的是别人,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也罢,既如此,我便也不打搅你二人了。”
说着,也不管唐瑶有没有回答,便独自一人拂袖而去。
待到唐瑶回过神来,身边哪里还有什么苏景言。只余下了一群谈论着纳兰容若,心神荡漾的官家小姐们。
酒过三巡,唐瑶愈加闷闷不乐。抬眼对上的是纳兰容若那张眼中含笑的眸子,脑中回荡的却是明珠的声声警告。
唐瑶气恼,想着既然时辰不早,便也不顾这许多,只悄悄的溜出了席间想要出去透口气。
谁知她刚一出殿门,来到廊上,便听到一人轻声的唤着:“三小姐。”
唐瑶转身一看,原来是苏景言的近侍杨庭。
杨庭像是有话要说,可看着唐瑶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瞧着唐瑶要走,纠结半晌,这才开口:“三小姐,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近日苏景言心绪一直不定,杨庭跟着他的时日已然不算短,他的心思杨庭大约都能猜到个十之八九。
想着苏景言这般喜怒无常,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手下人,杨庭心一横,便站到了唐瑶的面前。
可谁成想,唐瑶本就因为纳兰容若之事郁结在胸,又被那群官家小姐聒噪的气闷不已。那将她硬拉来的苏景言竟然也不知何故便将她一人丢下,一来二去,唐瑶心中的火气便愈发炽热。
她这边正愁找不到人发现,那边杨庭便送上门来。唐瑶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听他这么说,只冷哼了一声,转身道:“若是知道不当讲,便不要讲了。”
杨庭没想到唐瑶竟会如此作答,硬着头皮上前继续道:“三小姐明鉴,奴才原不想来叨扰小姐。只是……”
“只是什么?”唐瑶半眯着眸子。
杨庭眼珠子一转,寻思着怎么将话说的委婉些。略略沉思一会儿,开口道:“只是近日里大人总是这般郁郁,属下心中着实担忧不已。属下想着,若是三小姐能前去宽慰一二,或许……”
“他的事情于我何干?”
唐瑶还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二哥素来贵人事多,想来有那么一般二般的烦心事也是不稀罕的。你这般小题大做,却是过了。”
唐瑶的声音冰冷,因着前头苏景言不知发的哪门子邪火,就这么将她一人丢下,此刻对着这个喜怒无常的二哥便愈发的不待见。
他心情不好?她心情还不好呢!
唐瑶说完,也不等杨庭回话,便转身离去了。
及至到了晚宴结束,唐瑶仍旧找不到苏景言的影子,所幸苏府的马车却还是一直等在了原地。唐瑶虽不解为何苏景言就这么将自己丢下,可想来他一个大男人,便是没了马车也是无妨的,便自顾自的让车夫先将自己送回去。
谁知这天有不测风云,马车刚一出了宫门,天上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苏府的马车陷在了泥坑里,车夫一脸无奈的看着唐瑶。唐瑶叹息一声,正准备下马,却听见纳兰容若在后头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