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郭宁在睡梦中被电话叫醒。郭宁揉揉被眼屎糊住的双眼，也不看是谁就接了起来：“喂，领东西？”

“快起！”电话里是王鹏飞着急的呐喊：“董事长挨住拜年发红包了！赶紧起！”

郭宁腾地坐起来，手机扔到一边，两分钟不到就穿好了。然后打开水龙头，简单的往脸上泼了两把，正要用袖子擦脸，又觉得不妥，拿起油腻的枕巾，想想又放下了。接着双手使劲拍打着脸颊，只打的脑子发出“嗡嗡”声。

感觉一切妥当，才从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才六点半！拉开窗帘，外面依旧漆黑一片，广场上，孤零零的大灯笼罩着只有风的场地，连卷起的尘埃都显得懒洋洋的。

收拾好值班室，赶紧跑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拿起拖布把门口那三分地仔细拖了一遍，然后才打开门。一股凉风就像一辆失控的轿车撞到了郭宁的身上，撞得他五内翻滚，全身的血都快要凝固了。

他看向远处的场地入口，等待着那顶鲜艳的红帽子。

两分钟过去了，郭宁拿出手机给王鹏飞打电话：“领导，走哪了？”

王鹏飞：“不要着急！董事长刚上来，正在洗澡，一会儿就过，等的吧！”

郭宁心里盘算，一个男人洗澡最多半小时，从澡堂到这里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那还能再休息一会儿，不用着急。说着走回办公室，看见了马文涛昨晚留在桌子上的黑袋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抽屉。幸好他的抽屉一直都是空的。

拿出手机，看了看昨晚热闹不断的信息，几乎被各式各样的拜年信息覆盖，也有自己的高中同学群、初中同学群甚至小学同学群提出的聚会邀请，不过最多的，还是那个“抢红包”游戏，当真是乱哄哄一片。

其中有一条，被压在了最底端，是赵雨墨发的：有时间来太原的话，给我打电话。

郭宁的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说两个人隔着电波，说点有心无心的话，还能十分坦然，但内心里，十分抵触任何形式的见面。

当走神结束时，外面的天依旧乌黑，似乎比刚起床之时还要阴冷，看手机，已经是七点。郭宁也不好意思再给王鹏飞打电话，就只好坐在椅子里看着窗外，傻傻的等着。

一直等到天边泛起白光，路灯无声无息的断开了电源。郭宁趴在桌子上睡的深沉，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后背上，把他叫醒。郭宁第一反应就是：完蛋！居然睡着了！

一个猛子站起身，努力把眼睛瞪到最大回头一看，是孟优！“你怎么来了？”

孟优似乎也没睡醒：“科长说他有事，让我替他给新年还驻守在岗位上的同志发个红包，这不是，给！”

郭宁见孟优伸出的手上，一个红纸包括的简陋红包，很可能是二次利用，但也不介意，接过一捏，明白里面肯定只有一张，不是“红脸”就是“绿脸”呗。

孟优：“没事我就先走了啊？”

郭宁：“听说一会儿董事长要过来挨住拜年，你不等会儿？领个红包再回吧。”

孟优笑了：“你还等董事长了？他回办公室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意思没来咱们这儿？”

郭宁：“回了？啥情况？没过来啊。”

孟优：“那你等吧，我还要带着老婆孩子去我爸那儿磕头，先走了！”

郭宁拿出手机，拨通了王鹏飞的电话：“王科长，你逗我玩呢？等了一个半小时了，董事长呢？”

王鹏飞：“本来董事长是要去的，走到你们那个口，不知道想起什么了，又回去了，我跟了一路。就前面几个部门值班的发了几个，后面的都没发。”

郭宁“哦”了一声，回去继续发他的呆。

王鹏飞自然没必要把话全告诉郭宁，董事长确实回去了，但是回去以后，交代陪同的王鹏飞，让他把他办公室里的水果和牛奶，拉了一车，送到了柴科长的家里。王鹏飞更坚定，跟着董事长干，一定会有前途的信念。

新年的第一天，就这样在各自的精彩中展开了。有的人忙着给爷爷奶奶磕头，有的人忙着到亲戚家串门，有的忙着联系女朋友约会看电影，当然也有奇葩，此时正忙着“嗨”！

冯思惰八点多起床，迷迷糊糊穿着裤衩背心，走到客厅，给正在看电视的爹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拿着一个厚重的大红包披上外套出门洗澡去了。

搭了一辆出租，过年期间的出租车尤其稀有，只有几个本地的单身汉出来讨几个油钱回去补贴，因为，只要不是大雨大雪，也不会有额外的收入。冯思惰上车后，直奔目的地——芭提雅洗浴中心。

芭提雅是泰国著名的旅游城市，而梅城的这个芭提雅自然和那座城市无关，唯一有关联的，或许只有男人们的浮想联翩。

武臣男是办正事的人，他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来到卫县一个新修的小区，走到一个单元楼前，由于没有钥匙，他站在远处等。看到门突然打开，假装是这里的住户，很自然地走过去，待门闭合前上了楼，然后敲响了一处房门。

里面的门被打开，是一位年轻的女士，正系着围裙，手里还沾着未洗干净的面粉，透过隔窗看着陌生的武臣男：“你哪位？”

武臣男异常热情：“嫂子好！我是李科长的下属，过年了，给您来拜个年！”

女士赶紧打开外面的防盗门，“欢迎欢迎！请进！”然后转身去柜子里拿拖鞋。

武臣男还在犹豫要不要换拖鞋，毕竟自己的汗脚担心给主家留下难堪的印象。却没想到，李善意爱人拿出来的并不是拖鞋，而是一次性鞋套，武臣男很痛快的就像走进微机房一样戴上了鞋套，还险些滑倒。

李善意这才从卧室，穿着一身灰色的秋衣裤，头发蓬松的走出来，见来者是武臣男：“小武来了，坐吧！媳妇儿，倒点水。”然后瞥到了门口放着的礼盒，“小武，你来做客我欢迎，东西拿走，不合适。”

武臣男：“科长，老家人带的一点土特产，不值钱，过年吃个稀罕。”

李善意一屁股坐进了皮沙发里：“快来，坐吧。唉呀，昨天晚上和领导喝了两杯，这会儿还头晕。”

武臣男心想，年三十都在家过年，谁会出来和你喝酒？不过昨晚矿上有值班领导，回不了家，根据排班表，正好是。。。

李善意：“怎么样小武，库房过年期间都挺好吧？你可是责任重大啊！井下生产可离不开你啊。”

武臣男：“科长您过奖了！库房这边有我和老唐，您放心吧。”

提起唐坚，李善意问：“你对唐坚有什么评价，中肯点说，是吧，加深一下互相的了解，有利于咱们今后开展工作嘛。”

武臣男没有丝毫的犹豫：“老唐行咯，脑子比我好，聪明，就是不爱说话，懒得搭理人，估计咱这境界比不上人家，懒得理咱。人绝对没问题，绝对的干将！”

李善意笑了，“咱们供应科都是好人，我觉得都不错。是这样啊，等过完年，我有个计划，想对库房做一下调整，你还是管自己那块，我想让郭宁也参与进来，给你分担一些。”

武臣男：“好啊！能行！”

李善意接着说：“另外，咱们这个库房啊，太老旧，跟不上新时代，我想着，做一些改造，你看行不行，听听你的意见。”

武臣男又说：“能行！能行！”

李善意看了武臣男一眼，自己还没说怎么改就能行？接着说：“那就随后再说吧，等过完年再谈工作，大家都好好过个年！你看你还有什么事？”

武臣男犹豫了一下：“科长，过完年，我想去看看柴科长。”

李善意同意犹豫片刻，思考一阵方才缓缓说道：“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是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免得横生枝节，这也是领导们的意思。别的还有事吗？”

武臣男突然嬉皮笑脸的说：“科长，您接触的人多，有合适的，您给留意留意，我快三十还没结婚呢，我爸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李善意被这个回马枪打了个措手不及，刚喝进嘴里的水又吐进了杯子，“小武还没成家，我倒没在意这事，行了，我给你留意留意。有啥条件没？”

武臣男：“没有，人家能看上我就行。”说完站起来，“科长，祝您新年快乐！我还得回家给我爸磕头，有事您安排。”

李善意也站了起来：“没事儿就坐会儿吧。”

武臣男自己走到门口，开开门，整个身体都放到了外面才回头大喊：“走了啊，嫂子！”然后轻轻的关上了两层门。

李善意爱人晃晃张张擦了手才出来：“哎？走了？”

李善意：“嗯，我们说的你听见没。”

李善意爱人：“听见了，你们领导家闺女不是不小了吗，你咋不给撮合？”

李善意：“入赘这种事，一般的男人哪受的了，再说吧。”

李善意爱人去拆那个礼盒，打开却发现除了精致的一盒猕猴桃，还放着一个信封，里面放着五千元钱。“老公！这？”

李善意：“没事，你先花吧，随后我补进他的工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