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衫自恃贵为武林盟主,当然不会给一个区区县官下跪。可在旁人眼里,他这幅做派就与山中强人无异,县太爷只觉受了挑衅,更加怒不可遏道:“来人啊,给我打到他跪下为止!”
可县太爷虽然下了命令,旁边的捕快却不敢上前。原因无他,这些官差不见景衫脚上怎样用力,就把两条手腕粗的棍子震短,知道他武功不凡。若是这时候惹恼了他,且不说最后能不能将其制服,头两个上去的捕快总归是要倒霉的。
按理来说,这时候景衫只要亮出自己武当派弟子的身份,县太爷无论如何都得卖他个面子。可他初任武林盟主,就被莫名其妙的抓到了衙门里,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听。可景衫正思索时,县太爷见他脸上阴晴不定,更加觉得是这犯人心虚,将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老子每月三钱的俸禄养着你们,难道是吃白饭的嘛?”
捕快们见老爷真真的恼怒了,也不敢疲懒,互相望了一眼后左右又有两人出列来打景衫。
景衫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便将双手一抱拳道:“在下双脚有伤,不能全礼,还望县老爷宽容则个。”县太爷本就是觉得景衫不跪让他丢了面子,现在见景衫也抱拳说了软话,再加上知道这些个武林中人脾气暴躁,再强求下去恐怕一时半会都进入不到正题。因此一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主,你一开始就这么说,也省了我们衙门里两条棍子。”
闲言少叙,县太爷和景衫闲扯两句之后,忽然脑袋一转,将惊堂木猛然拍下道:“大胆犯人,你可知罪?!”
景衫哪里知道自己有什么罪过,因此实话实说道:“景某不知!”
“哼哼!”县太爷狞笑一声:“大胆犯人,你半个月前在本县抢劫了钱庄之中无数珠宝首饰,现在以为拼命抵赖就行了么?”
景衫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误当成了抢劫的犯人,因此也没着急,心想只要解释开了便好:“县老爷容禀,我半个月前独自去剿灭了皖南五畜,脚也是那时候受的伤。之后全心全意在旁边村子里一个叫小虎的年轻人家里养伤,到现在伤势也没痊愈,哪有时间再去抢劫?”
没想到县老爷听了这话,竟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听到他说的话没?他说他单枪匹马剿灭了皖南五圣,真是笑话!那五圣分明是因为山上用火不慎,自己把山寨烧了个精光,现在五圣生死未知。你想来拿瞎话唬我,也须得编的好听些,不然岂不是把我们都给当成傻子了?”公堂之内的捕快听了这话,一个个强忍着不敢放声大笑,可外面来凑热闹听审的百姓可不管那个,轰然笑了起来。
县太爷本意就是要羞辱羞辱景衫,因此任凭外面百姓笑个不停,直到笑声停息才接着说道:“你说你剿灭了五圣,可有证据?”
景衫这是脸早红的猪肝相似,强忍怒意问道:“何为证据?”
县太爷吊着嗓子,毫不掩盖脸上嘲讽的表情:“你说你杀了五圣,起码要枭下一两个头颅,要么就夺了他们的兵刃,否则空口无凭,叫人如何相信?至不济的,你带我们去找到五圣的尸身,也算你没有骗人。”
“他们的尸身早被大火烧光了,我怎知如何去寻找。再者说就算没有被火烧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被野兽吃了……”景衫杀人的时候哪知道还有今天,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景衫话没说完,县太爷忽然怪叫一声:“哼,多说无益,快把你是如何抢劫钱庄,如何打伤了护院武师,种种罪过从实招来!”这一下乃是县太爷惯用的技巧,若心智不甚坚定者,没准就被吓得出了破绽。可景衫本就问心无愧,除了自觉受了轻视,倒没什么别的念头。
县太爷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将头探出些许,循循善诱道:“年轻人,你这罪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你积极认罪,退还赃物,多说关你个一年半载就算了,到时候有我帮你关照两句,保准你受不着苦。”
若真是犯人,遭了县太爷这顿软磨硬泡,没准也就招了。但景衫是真真的没做过,让他认罪也无从认起,所以只好苦着张脸道:“我的青天大老爷呦,你说我是犯人,那你总归要有证据吧?”
“本官抓人要什么证据?”县太爷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有人看见你浑身是血,双脚带伤,好巧不巧那护院的武师自称打中了贼人的双脚。今天本官就跟你明说了,这罪你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这番话说出来,景衫心里早就透亮。恐怕眼前的并非什么青天大老爷,人家才不管自己有无罪过,只不过是急着抓人归案罢了。于是景衫也就不再忍耐,手上一使力,卡啦一声将手铐拧了个稀碎:“好啊,今天要拿我入罪也不是不行,若有那个能耐,就尽管来试试!”
县太爷本来见景衫还算是低眉顺眼的,以为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今儿遇见了茬子。眼看着外面那么多的平民百姓看着,若今天拿不下这个贼人,日后恐怕在乡间再无威信。想到这里,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大胆贼人,公堂之上胆敢如此,左右,与我将其拿下,先打八十大板!”
官老爷虽然有令,但还是那句话,捕快们都不是傻子,看见景衫如此神威哪能不心生畏惧?如此一来景衫便得了些空子,本来他双脚有伤,不敢强行挣脱脚镣。这时候看见没人敢率先动手,便一俯身,双手拉着脚镣上的铁链一扯,脚镣登时崩断。
景衫将手上的碎片摔在地上,立在公堂之下叫道:“我告诉你们,若我要走,这官府之中无人拦得住我。可若我走了,一来难得清白,二来恐怕连累了恩人,是以在这陪你们闲耍许久。如今尔等欺人太甚,若不是顾忌朝廷脸面,我定让你们如那皖南五畜一般尸横当场!”
这个时候,景衫才开始无比怀念起每当武林盟主的时光来。那时候虽然每天提心吊胆,但起码遇到不顺心的事,看见不中意的人,想动手便动手,根本无须顾虑那许多。可现在,任凭他武功再高,若砸了这官府,传到江湖之中,无论如何也不是一桩美事。
县太爷知道想要对付眼前这人不能用强,转眼间便还了个态度:“我说壮士,你这是何苦来哉?无论如何,你现在总归是有些嫌疑,若配合我们在狱中委屈一阵,日后早晚还你清白。现在你这个样子,就算本来没有罪过,我也能判你个扰乱公堂,岂不是因小失大?”
景衫哪还会信这些个鬼话,横眉冷眼的对着县太爷道:“莫说这些有的没的,既然此案与我无关,我也就没必要在这里和你们浪费时间……快闪开,老子走了!”说罢,便一回头,去推门口的衙役。
他倒不是故意慢悠悠的往出走,可他脚伤未愈,就算想用轻功也有些力不从心。
衙役刚看了景衫手断锁链的功夫,不敢伸手拦他,眼看就要让景衫走了出去。县太爷想了半天,从案子后面走了出来,拉住景衫胳膊道:“壮士,就算你不是犯人,总归也得等洗清了嫌疑才能离开。若不然……”
“不然如何?”景衫一挑眉。
“你跑归跑,可海捕的文书却不饶人。再者说,你难道就不怕连累了恩人!”县太爷一咬牙,心想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将此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