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桥觉得情况不对以后,决定先把穆科长应付过去,自己再好好梳理一下是怎么回事,就说道:“河谷出口那个军营里出了点事,连长和副连长正在争夺控制权,在跟我们合作的副连长掌控局面之前不能经过军营。”
因为下雨,夜色非常暗,穆科长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宋远桥刚才那个警醒的动作,也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破绽,还是语气强硬地说:“既然军营那边不可靠,你们手里拿的都是烧火棍?不会掩护我们冲过去吗?”
宋远桥笑道:“虽然我们这些傻大兵的死活在你眼里一钱不值,可是挑起事端的责任你敢背吗?”
穆科长对宋远桥的嘲讽不屑一顾,继续强硬地说:“那你就联系上级,让上级来决定!”
宋远桥同样强硬地说:“对不起!行动期间没有重大问题保持无线电静默是铁的纪律,我们不会像某些老百姓一样自由散漫、无视纪律!而且作为小队的指挥官,我有权根据情况调整行动方案,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
穆科长停顿了一会儿,狠抽一口烟,然后把烟屁股一扔,说:“那就这样,你派辆车送我去奥布卢奇耶,我打电话向上级汇报!”
“不行!且不说电话线路的安全性,你走了车队交给谁负责?穆科长,我知道你这种有背景的都不愿意涉险,但是关键时刻撂挑子我是不会同意的!”
“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任,谁撂挑子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愿意涉险、临阵脱逃?”
宋远桥继续嘲讽道:“你别找那么多借口,借口再多也没有用,作为负责人在关键时刻只考虑自己的安危就是临阵脱逃!还要什么证据……”
两人正在争吵,一阵低沉的发动机声音传了过来,宋远桥伸手制止了刚要说话的穆科长,打了个唿哨,远处传来了同样的一声唿哨,他才放松下来。一会儿一辆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吴飞跳下车跑过来说:“道长……”
“等会再说!”宋远桥立即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对穆科长说:“对不起,穆科长,情况紧急且事关机密,请你立刻回自己的帐篷,不经允许不得外出!”
见穆科长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还要争辩,就威胁道:“紧急情况下我可以执行战场纪律,我命令你配合我们的行动!”
等穆科长悻悻地走远,宋远桥才示意吴飞继续说,吴飞压低声音报告情况道:“没有人进军营,但是军营里出了内奸,天黑以后一个排长趁着下雨偷偷翻墙溜出军营。虽然做得很隐蔽,但是他很不走运,正好把一辆摩托车藏在胖子潜伏那个方向的小山坳里,要不等他上了摩托车再发现,就真的让他跑了。我和拳头赶在他上车前迎着摸过去,埋伏在他的必经之地,拳头把他打晕后抓住。现在他们押着他去了七号地点,因为不知道审完了怎么处置,我就跑回来向你请示。”
宋远桥想了一下说:“我们一起去,你先回车上。”
他到帐篷里叫出了还没来得及睡着的锤子,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穆科长,才和吴飞一起开车去七号地点。
七号地点是一个堆放原木的场地,有进出的公路,不远的江边还有个专门运输原木的小码头。这里夏季下雨的次数不比热带雨林少,不适宜伐木和运输,所以现在闲在那里,宋远桥他们发现这里路况不错,就标记下来备用。去七号地点要经过军营外面,吴飞把车开到距离军营两公里多的一个小山坳里停下来。两人超近路翻山走过去,好在这的山都不算陡峭,虽然夏季草木繁盛,步行还是没问题的。借着指南针的指引,两人很快就上了另一条公路,没有草木的阻碍,以急行军的速度凌晨十二点多一点就赶到了那里。
观察手胖子俄语说得挺流利,同时还是一个审讯专家,虽然王仕诚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是胖子考虑到他经常在军营露面,问明白抓捕他的时候王仕诚是从后面将他打晕的,就让王仕诚在外面警戒,以防被认出。如果这个排长从身形上认出了王仕诚,他会以为既然不顾忌他认出人,就是准备事后杀他灭口,而抵死不交代任何情况。
他俩赶到的时候胖子早已撬开了排长的嘴巴,并且通过反复询问确认了他交代的情况的真实性。原来这个叫巴什科夫的排长是克格勃的人,当然作为安插在军队里的暗探,他并没有受过严格的情报人员训练。联系佩图霍夫大尉的正是他的上级,也是他提供了佩图霍夫的详细情况,他的上级才会联系大尉来堵截这一次的车队。
今天宋远桥来军营和大尉交谈以后,大尉又和副连长他们做了沟通,作为大尉的心腹,巴什科夫排长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他不知道宋远桥是如何说服佩图霍夫大尉的,但是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上级。他的上级在联系佩图霍夫大卫那一次悄悄地丢了一张纸条给他,告诉他在外面山坳里某一棵大树后面给他留了一辆摩托车,让他在情况紧急的时候用。如果不是雨夜太黑,他又是第一次去那个山坳,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在辨认道路上,吴飞他们即使早就发现他了也未必赶得及抓住他。
而对于他的“上级”的情况,巴什科夫排长却所知不多,他们虽然一直都有联络,但是见面次数并不多,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正式办公地点在哪里。他手里倒是有一个和摩托车一起交给他的紧急联络地址,他的上级在给他的纸条上说自己一般都在这个地址。胖子告诉宋远桥,这个地址离他们在奥布卢奇耶的驻地——号地点很近,很可能是被盯上了。宋远桥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对方如果真的盯上了自己这个小队,那么现在的临时驻地五号地点也未必安全。不把暗中盯着自己的眼睛打掉,转移也未必就能有什么效果。既然五号地点可能被盯上了,现在宋远桥只能用自己手边这几个人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自己再问问巴什科夫,看看能不能有点发现。
巴什科夫看到宋远桥以后先是惊异地说:“张?!”然后又带着哭腔质问跟在后面的胖子:“你这个魔鬼!你不是答应了要放我走的吗?”
宋远桥拔出小腿上的军刀,上前割开他手脚上黑色的塑料约束带,轻声说:“胖子,你告诉他,他很安全,我们会把他交给佩图霍夫大尉的,至于大尉会怎样处置他我们就管不了了。”
听完胖子的翻译,巴什科夫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尽管作为内奸,自己挺对不起佩图霍夫的,但是自己有克格勃这一层身份在,估计他也怎么不了自己。
宋远桥并没有让他轻松多久,紧接着说道:“我们已经查明你的上级是日本间谍,估计你也脱不了干系,按照大尉的一贯作风,多半是要把你送军事法庭的。”
等胖子翻译完了,他拍拍巴什科夫的肩膀说:“要想解决你目前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我们一起去把他挖出来,你说呢?”
巴什科夫想了半天才说道:“其实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你们白白惹一身麻烦,一个现役边防军军官失踪的话总会有人调查的。至于大尉,我落到他手里就算上了军事法庭又能如何?我早就得到消息说白俄罗斯正在筹划独立,不等宣判我就是外国人了,谁知到最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呢?但是我也不想穿着一身旧军装灰溜溜地回去明斯克,我只要两千美金,给我两千美金我就帮你抓住那个人!”
听完胖子的翻译,宋远桥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他没想到巴什科夫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要钱,看来克格勃选择他不是没道理的。他问道:“既然你这么轻易的就把你的上级出卖了,那你今晚又为什么要去给他报信呢?”
“钱!我又不是大尉那样的死心眼,你以为他能骗得了我吗?同是克格勃内部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骗我,这一次给我开的价格就是两千美元。我去报信就是为了保住我的钱,现在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从他那里我是赚不到这两千了,只能再投靠你们。”
宋远桥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原地转起了圈子。他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出国前组织上对于克格勃的能力强调过好多次,没想第一次打交道的克格勃竟然这样。他很难相信眼前的事情,心里很不踏实,明明知道必须趁早行动,打掉这个威胁,又生怕这是一个陷阱。眼下能动用的只有跟前连自己这五个人,还要留一个看守巴什科夫,真要是陷阱的话大概就交待在这儿了。放弃这次机会又不甘心,他心里还是不相信对方能算计到自己会留人看住军营,并且抓住巴什科夫,要真有这么厉害,自己远远不是对手,怎么挣扎都是输。想到这里他终于下定决心,立刻出发,端掉这伙日本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