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了十几天,和李藏队伍里的这些人开始真正熟络起来。李肖还是一副呆萌的样子,不过在遭遇一个尸群的时候露了一手,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关键时刻还算是个顶用的男人。
刘娅还是那么心大,带着些刻薄。其实她那也算不上真的刻薄,只是大部分说话的时候没心没肺,她似乎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说出的话会是什么,或者会不会伤到别人。好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没人会跟她计较。
徐芳不像她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没有主见,在队伍的行止上她提过许多很好的意见,甚至私下找我攀谈过好几次,关于我的,关于我和黎阳的,也关于我和瞿蕊的。她的谈话总是给人一种言辞质朴,但却说得在点上的感觉。
瞿蕊好像很怕我,害怕中又带着不少好奇,只要是停下来休息或是宿营的时候,她总是会偷偷看着我,等我注意到之后,她又很快的转开视线。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不愿意和我交谈,偶尔避不开需要对话的时候,她也只是简单明要地吐出几个字来。
……
以前听说过一句老话:人少走得快,人多走得远。现在这句话在这支队伍里得到了铁一般的证实。出发快二十天的时候,我们最多走了不到七百公里的路程。而且这段行程不是笔直向北的路径,更多的时候是在向着洛南省的中腹部穿插,所以虽然走了这么久,但其实我离京畿省并没有比之前接近了多少……
这个速度几乎比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慢了一倍多。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人多了就是这样,特别是这支队伍里有三个女人,事情就比纯男人或者多男人的队伍要多得多。
我并非歧视女性,但事实上女人确实要比男人啰嗦,因为体质的问题,不是今天谁不舒服,就是明天谁的生理期反应特别重。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队伍都不得不停下来修整。
再加上路径上许多未知的情况,比如说路断桥断之类的事情,都让我们只能参照着地图选择绕路,一来二去,行程自然就拉到了现在这个程度。
原先这个国家的第二大河流,从中间横穿过整个洛南省境内。第二十一天的时候,我们总算来到了地图上标示的一座跨河大桥前,遗憾的是,这座桥也被炸断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选择继续沿着河从西往东走,期待着下一座出现的桥梁是完整的,或者看什么地方能够找到船只。
大河逐渐往偏北方向流去,但河岸越来越破碎和陡峭起来,不再适宜我们跟着河岸前行,只得暂时跟大河分道扬镳,沿着路转向东南方向。
又走了两天,我忽然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平整,周围树木的排列也变得整齐起来,人工斧凿的痕迹非常重,而且很新。
再一个,路过几段有岔路出口的地方,那些出口都被人为的掩埋或是截断了,所有的道路都汇入到我们脚下这条越来越宽的碎石路上来。直觉和经验都告诉我,这附近一定有一个集中的灾后人类聚居地,但这未必是什么好事。
万没想到的是,正当我把自己的顾虑告诉李藏,队伍翻过道路上一段土坡,再往下走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惊呆了—一座城邦轰然矗立在距离我们大约一千米的前方。
没错,就是一座城邦,被高大连绵的围墙保护住的城市。仅从视野内能够看见的城墙来分析,这个聚居地的规模绝不是我以往碰到过的任何一个聚居地能比拟的。
更让我们惊讶的是,城邦脚下,我们这一面道路的两旁,恐怕有上百亩的土地已经被开垦出来,种植着各种作物。而且就在此时,田地里还有人在劳作着,而那些田埂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拿着枪的人来回巡逻着,不知道是在保护那些劳作的人,还是在监视他们……
很快那些人也发现了我们,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一左一右分别有两个持枪的人朝我们奔了过来,并且对着自己肩上的通话器,大声地说着些什么。
这个场面太熟悉了,我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里的自动步枪。李藏他们见状,也匆忙跟我举起手里的武器,对准了正面跑来的那两个家伙。
“噢!!!等等,别开枪,我们没有恶意!!”右边那人说着话放下枪,举着双手放慢了脚步向我们靠近。另外一边的人也放低了枪口。我和李藏对视了一眼,走到队伍最前面,把其他人挡在身后,同时也放低了我们手里的武器。
两人一靠近我们身边,就焦急地用眼睛打量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浑身上下,但奇怪的是,我在他们身上真的感觉不到恶意,只有单纯期望能帮助到我们的热情。
右边那人边看边继续对着通话器说到:“对!五个……噢不!六个幸存者!嗯,快一点,他们急需帮助。对!食物和水,还有,暂时看上去他们没有受太重的伤,但还是需要一个医疗队过来。对!先这样!”
说完,两人在到我们队伍的两旁,就像簇拥着我们一样,拉着我们往城邦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是嘘寒问暖,但很实在,没有过多的虚招子。
走出去一两百米的时候,两辆越野车平稳却很快速地向我们驶来,护着我们的其中一人,微笑地拉着我们站住了脚步。越野车来到面前一停住,着急地从上面跳下四个人来,其中有两个提着两大兜食物和水,另外两个则穿着白色的大褂,手里拎着急救箱。
我们瞬间被各种问题淹没,比如哪里有伤,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几天没喝过水了,有没有发烧感冒,有没有伤口感染之类的。我耳旁只感觉乱哄哄的一片,但让我放心的是,这些人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优越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我们的人也还算平静,只有刘娅激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他们诉说起自己的遭遇来。
一辆车子不够坐,我们的人被分成两拨,我和李藏分别带着一拨各坐一辆车,他们的人也按序分开,每边给我们留了一个带食物的,和一个做医疗检查的。
直到车子重新启动,才有人大概问了下我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但也没细究。更多的是那个医生,打开急救箱取出各种初诊的器材,仔细地为我们每一个人检查起来。
车子驶到城邦下,我才发现城墙远比我在远处看见的要高大得多,两扇巨大的主门始终关闭着,我们是从门旁城墙上一扇开启的小门往里走。虽然是小门,但仍是足够两辆车并排而行。
车子停住,我们走下车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再一次打破了我脑中,常规灾后聚居地的印象……这直接就是一座所有城市生态都还在井然运作的城镇,虽然一时还看不出它到底有多大,但参差满目的各种建筑,喧哗热闹的街景,还有交错繁忙的来往人群和车辆,已经足以让我的心潮澎湃起来。
我一直认为人类已经完了,说句实话,就算遇到过这么多幸存者,我还是觉得“人类复兴”就是一句屁话。因为我之前根本无法想象,在世界的这个角落里,居然还有着这么一座欣欣向荣的城镇。
没有大主那种惺惺作态的面孔,也没有杨承华那样警惕的领导者,更没有看上去担忧和焦虑的眼神。路过的人都只是礼貌地看上我们一眼就继续走开。只有对面一个窈窕的身影,朝我们徐徐而来。
身影的主人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匀称的身材包裹在一身女性职业装里,齐肩的长发,姣好的面容,礼节性却能感觉出诚恳的微笑,手里拿着一个塑料封皮的文件夹。
驾驶我们这辆车子的那个健壮男人,嘴里叫了一声“阿丽”便朝女孩迎了上去,转回头来看着我们对女孩说到:“初步检查过了,他们都没什么大事,食物也基本没有出现过短缺的现象,都很健康,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女孩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男人这就重新跳上了车,车里缓缓开出去的时候,他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我们笑眯眯地说了句:“欢迎回家,朋友们!”
同样的一句“欢迎回家”,从大主的嘴里说出来只有一股虚伪的血腥味。但是在这个男人嘴里,却是一种平淡而温暖的感觉。
女孩走到我们跟前,微笑着说到:“大家可以叫我‘阿丽’,你们在外面一定非常辛苦,好在现在到家了,不用再担惊受怕。”说着,她停了一下,礼貌地打量了我们每个人一眼,再度看着队伍最前面的我说到:“请跟我来吧。”
刘娅早已完全沉浸到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热闹之中,李肖徐芳和瞿蕊也有些痴痴地看着两边。我转头和李藏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点点头,带着队伍跟着阿丽朝左前方一幢三层建筑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