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质子,每日都要到鸿胪寺报告自己的行踪,这是定规。
刘猛已经叛逃出洛阳三日时间,三日里,都是刘渊前往鸿胪寺报到,并报告说刘猛称病在家,不能见风。如此这般的为刘猛争取了三日的时间。
待到第四日,鸿胪寺卿王铭接到一份密信,说是刘猛已经在三日前叛逃出了洛阳城,需及时处置。
鸿胪寺卿王铭在接到这份密信之后,再也坐不住,带着衙门属官,亲自前往质子府中探寻,本来还存在几分侥幸,以为是被人恶作剧,待发现整个质子府中只有刘渊一人理事之时,鸿胪寺卿王铭知道大事不好,第一时间闯进了内殿。
太极殿,鸿胪寺卿王铭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在其旁边散落着基本书册、奏章。
司马炎发了一通火后,招来杨雄。
杨雄作为京城禁军首领,刘猛外逃,他难辞其咎,也是被司马炎好一顿训斥。
杨雄早已做好准备接受这一番训斥了,所以表面上表现的战战兢兢,心中却是讥笑不已。
“陛下,是臣的失职,让刘猛偷出了城,臣一定将当日守城官兵问罪,以谢陛下。”杨雄沉声道。
司马炎吼道:“你是怎么治兵的?还想不想干了?”
杨雄将头缩到胸口,匍匐在地,再也不吭声了。
就在此时,吴禄匆匆走了进来,禀道:“陛下,齐王求见。”
“传。”
不一时,齐王司马攸小步趋到司马炎面前,跪伏在地,朗声道:“刘猛叛逃洛阳,臣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特来向皇兄请罪。”
司马炎上前一步,双手托起司马攸。吴禄早就备好锦墩,让司马攸坐下。
司马炎道:“你何罪之有?”
司马攸道:“臣弟主管天下兵马,这禁军也是臣弟统御的,刘猛叛逃,臣弟难辞其咎。”
司马炎摆了摆手道:“都是这群饭桶捅了娄子,你不要自责,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来得正好,该如何补救才好?”
司马攸沉吟片刻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在臣来求见皇兄之前,已经向边关发出了八百里快骑,如果刘猛还没有出关的话,应该来得及。”
此时匍匐在地的王铭心中疑惑不已,“自发现刘猛叛逃,我便直接来到陛下跟前禀报此事,你齐王是怎么得知的?而且还有时间做了些布置。”王铭也是心中想想而已,并不敢伸张,齐王在朝中的威望仅次于武帝司马炎,甚至都在传司马炎有废掉太子,立司马攸为太弟的说法。而且司马炎和司马攸两兄弟是兄亲弟恭,感情好得不得了,自己如果将心中的怀疑道出来,自己只有一个死。
“哎,这种事还是不参合的好,陛下总有悟出来的时候。”王铭心中这般想到。
“也能如此了。”司马炎有些颓然的道。司马炎深知刘猛作为匈奴右贤王,虽然客居在洛阳多年,在匈奴北地胡中依然有着无可比拟的威望,此番龙归大海,重整匈奴骑兵,不知道要搅出什么乱子来。原本已经乱成一锅粥的西北形势变得更加严峻起来。
“陛下是不是担忧刘猛会和秃发树机能联手?”齐王司马攸缓缓道。
司马炎闻言心中一惊,心道:“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弟弟啊。”
见司马炎不做声,齐王司马攸道:“西北方面有汝阴王司马骏皇叔坐镇,石鉴和田章都是干将,稳住西北应该不在话下,只是杜预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所以急需派出一名骁勇善战,智计百出的将军去填补杜预留下来的空缺才是。”
司马炎道:“你所言甚是,是不是已经有了人选?”
司马攸道:“牵弘已经回京,臣弟看他定能成事。”
司马炎沉吟片刻道:“准了,让他直接去任秦州刺史吧,不用见朕了。”
一直匍匐在地的王铭心中更是疑惑了起来,齐王威望高是高,但从不主动献计献策,一是为了避嫌,怕引起司马炎的猜疑,另外就是司马攸在朝中有一众对头,以贾充为首的拥太子一派经常与其作对。这个齐王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司马攸的反常,司马炎也是感受出几分来,但是不好说什么,找不出不是,一切都显得那般水到渠成。
......
三人出得宫城,齐王看了一眼一直不吭声的王铭,笑道:“王大人,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当务之急是不要让刘渊也给跑了,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王铭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还有,王大人今日怎么发现刘猛叛逃的?”杨雄问道。
王铭道:“在下接到一封密信。”
齐王司马攸闻言点了点道:“本王也是接到了一封密信。”
王铭张大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向司马攸和杨雄行了一礼道:“下官这就回去整顿鸿胪寺,不奉陪了。”说完勾头离去。
看着王铭离去的背影,齐王司马攸道:“查,本王要知道是谁向王铭送的密信。”
杨雄面露难色的道:“恐怕很难,即使是查到了,也不能做什么。”
司马攸道:“只要知道是谁就行了。”
杨雄体味着司马攸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司马攸道:“给石鉴送一道密信,牵弘不能留。”
杨雄会意道:“这件事我会着手去办。”
司马攸今日一反常态,觐见司马炎,就是要将牵弘这个隐患除掉,当日王朗来报,这个牵弘与刘猛的马车在西城门有一番遭遇,如果陛下深究起来,这个牵弘可能将当日之事向司马炎禀报,虽然证据不全,司马炎定会有所怀疑,到时候自己苦心布置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另外,你亲自去一趟牵弘府上,恭贺一番,探知一下虚实。”司马攸交待道。
自那日王朗来报,将西城门发生的事情讲述一番后,杨雄便如坐针毡,一只想探知一下牵弘的话风,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如果冒然前往,真是坐实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谚语了。今日有了这个绝好的理由,杨雄便急不可耐的赶到牵弘府上道贺去了。
......
匈奴在西汉武帝时期,成为北方草原的霸主,疆域辽阔,东至辽东半岛,西到河西走廊,南抵黄河河套,北至贝加尔湖一带,在这个广阔空间生活的游牧民族,都在它的统辖之下。
匈奴大单于之下,设立了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等封爵,立了二十四个万骑的旗号,由那些王公贵族分别统领,加上单于庭的精锐之师,控弦之士有三十多万,是支十分可畏的武装力量。
汉朝之后 南匈奴南下汉化,一直居住在河套一带,三国时期曹操把匈奴分成五个部。一只有延续到西晋时期。
河套之地,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水草丰美,牛羊马匹无数,无数的白色毡帐中拱卫这一座大帐。
大帐之中此时是人声鼎沸,人人面露喜色,逐一向端坐在主位的刘猛道贺敬酒。
“大王终于回来了,我们北地从此有了狼王,再也不用看其他族人的脸色了。”
“是啊,大王,您在洛阳客居多日,寄人篱下,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我们这些族人又何尝不是?”
“大王,当年你南下之时,还是一名刚会骑马的少年,如今却成为一名真正的勇士,我们南匈奴终于可以结束被人欺凌的日子了,这还要仰仗大王您的雄韬伟略啊。”
一声声奉承和溢美之词献给了刘猛,刘猛却是很清醒,此番回到族中,仰仗的还是自己流着的是先王的血脉,自己对于南匈奴是没有寸剑之功的。所以当下要真正的在匈奴贵族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唯有战功了。只有打胜仗了,就由无数的金银财宝和女人、奴隶。这样的部族才会真心拥戴自己。
刘猛仰头喝了一碗酒,扔掉手中已经啃得只剩下肉渣的羊腿骨。朗声道:“诸位厚意,本王知道,当下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要给晋国一个下马威,除除我等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恶气。”
“大王言之有理,这口恶气不除,我等枉为草原的子民,只是不知大王有何高见。”说话的是一名老者。
刘猛用衣袖摸了摸油光的胡须,冷冷道:“各位不急,等一下就有分晓。”
众人见刘猛卖关子,也不着恼,继续喝起酒来,倒要看看刘猛坛子里装的是什么酒。
嘚嘚嘚
一名快马自远及进的在草原上飞驰,不一时在大帐之前,滚落马下,在一名匈奴武士的带领之下,快步跑进了营帐,双手抱拳,单膝下跪道:“启禀大王,末将不负大王的期望,终于完成了大王的嘱咐。”说着从背后解下一件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张羊皮,站起身,双手将羊皮递给了刘猛。
刘猛鹰隼一般的眼睛在羊皮上一扫而过,哈哈大笑起来,单手举着羊皮,朗声道:“你们看看,这就是河西鲜卑秃发树机能与本王结下的盟书,秃发树机能已经答应和我们部族扭成一根绳,一起出兵拿下晋国西北之地。”
大帐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后,顿时就像炸开了锅,人人喜形于色。
刘猛双手下压,大帐内再次归于平静。
“我们才是草原上的雄鹰,我们才是草原上的狼,我们一定要重振祖先当年的雄风,我们一定要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谋求无尽的福祉。这一切,就从我们越过黄河开始,给晋国一个大大的惊喜。用我们的铁蹄踏平中原之地,打出一副大大的疆土来。”刘猛大吼道。
嗷嗷嗷
大帐内的众人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唤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