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雨人吗？”我问周海洋。

“是一部电影的名字吗？”

“是的，医学定义上的雨人是一类脑蛋白代谢异常的人，某些方面有着特殊的才华，但是在另一方面可能会很白痴，比较容易执拗走极端。”

“你是说严芳吗？”周海洋若有所悟，“还别说，真的有可能是。要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了。”

博士，雨人症，政府官员，出轨，一个一个关键词从我的脑海里划过，渐渐勾勒出整个事情的轮廓。一个罹患雨人症的女博士，专心致志做起了家庭主妇相夫教子，一个仕途顺遂的政府官员，出轨后生下了孩子，然后在某一天，背叛和谎言全部被揭露，所有掩盖的矛盾终于爆发，最终将这个家庭彻底吞噬。

这时值班的钟医生走了过来，跟我简单汇报了一下病人的情况。我问他：“病人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呢，我在医嘱里下了镇静剂持续推注，你是不是把它停了。”

“不仅没停，我还加了量持续推注，没想到她还是发狂了。”钟医生道。

“怎么会用到这么大量呢？”我陷入了思考。

“我也在疑惑呢，我几乎用了一般成人两倍的剂量了，还是没能镇静住。”

“雨人症嘛！”周海洋不适时宜地加入了讨论，“你刚才不是也说过了吗，这类人大脑功能发达，代谢肯定也比一般人要强大，所以用药量更大。”

钟医生疑惑地看了下周海洋，因为周海洋穿着便装，大腹便便，钟医生不清楚他的身份，字斟句酌地说道：“理论上也应该存在这种可能，某种脑蛋白代谢产物的缺乏，导致了它所拮抗的物质过量蓄积，使之需要使用的抑制大脑皮质的药物加倍，这种情况也说得通，还没有请教这位老师是？”

“周海洋。”周海洋说道，友好地伸出了手。两个人握了一下，钟医生又问道：“周老师是哪个科的？没怎么见过。”

周海洋笑了笑：“我不是医生，我是负责看守这个病人的？”

“唔，”钟医生若有所悟，随即说道，“你们慢慢聊，我还要去看看别的病人。”

目送钟医生离开，我突然产生了新的更大胆的推测。

“其实还存在一种可能，会造成严芳的用药量比一般人大两倍。”

“哪种可能？”周海洋饶有兴趣地看向我。

“她已经对镇静药产生了耐药性！”

“耐药性？”周海洋显然没听懂。

“耐药性是一个医学术语，说的是当一个人长期大量使用某种药物时，体内会对该类药物产生特定抗体，使该药物的效果降低。就譬如镇痛药，人们长期服用一种镇痛药后，药物的镇痛作用会降低，这时只能加大剂量才能达到镇痛的效果。镇静药物长期使用也会这样。”

“你想说明什么？”周海洋越发糊涂了。

“严芳在长期服用镇静药。”

“服用镇静药，为什么？”

“两种可能，一种是她自己服用，可能是因为失眠，也可能是因为精神类疾病。”

“你说她有精神病？”

“只是猜测嘛，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不知道，但是有人在偷偷地给她喂服镇静药。”我大胆地给出了推测。

“为什么？”

“长期服用镇静药会产生焦虑，幻觉，情感障碍等并发症，说白了这个人的目的就是想把一个女博士变成一个精神病，然后名正言顺地剥夺她作为正常人的一切社会关系。”

“你说这个人…”

“这个人一定是病人最亲近的人。”

“她丈夫？”周海洋颤抖着问出三个字。

我没有回答，径自继续说：“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可是中国自古以来中年男人最想发生的三件事了。从他丈夫的情况看，显然也乐意见到这些。他的计划很严密，慢慢用药，把一个居家的妻子变成一个精神病，然后名正言顺地离婚，这样既可以迎娶新人，还维持了一个好男人的形象，不至于影响仕途。”

周海洋怔怔地听我说完，半晌才回过神来骂了一句：“你他妈哪根筋搭错了，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这么干过。少他妈在这里扯淡了，赶紧干你治病救人的正事去吧。”

我悻悻地转身离开，却听到周海洋低声向旁边的民警交代：“回去给我查查案发房间里面的饮用水，还有她老公的情况…”

我正想再仔细听听，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接起来一听，是个清脆的女声。

“姐夫，我在家做了点饭，你什么时候下班？”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小蕙，没多想就答应下来：“行，我这就回去。”

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家，小蕙果然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红烧鱼，糖醋排骨，平桥豆腐，居然全都是我家乡的口味。在上海旅居近十年，终于吃到正宗的家乡菜，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才吃了两口，我就啧啧称赞起来：“味道真是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什么时候教教你姐姐，她一天天除了煮方便面就不会别的了。”

“不会吧，肯定是你把她宠坏了。”小蕙笑着，指着桌子上的菜说，“好吃的话你就把它们都吃完。”

“没问题。”我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环视四周，房间里已然被整理的井井有条，窗明几净，厨房里也是一片整洁明亮。想来肯定都是小蕙收拾的，不免有些羞赧，解释道，“我和你姐平时工作忙，所以就没有怎么收拾，房间乱了点，倒麻烦你收拾了。”

“没事，以后就交给我收拾好了，反正我暂时也没找到工作，闲着也是闲着。”小蕙落落大方地说道，看我吃的差不多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我姐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跟朋友去市区玩了，今晚可能不回来睡了。”

“可能！”小蕙惊讶于我的措辞。

我自失地笑笑，无奈地说：“是啊，她经常这样，跑出去玩疯得太晚了就不回来了。”

“姐夫，你真的把我姐惯坏了。”小蕙认真地说。

“是吗，那你帮我劝劝她。”

“行啊，”小蕙爽快地答应了，“等她回来我就好好教育她，让她以后一定做到温良恭俭让。”

“那样太好了，最好做到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我笑着说道。

小蕙知道我在打趣，也就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吃完了饭，小蕙提醒我，“姐夫，你要不要打电话给我姐问一下，看她什么时候回来？”

想起刚才张小桃不耐烦的语气，我推脱道：“我刚才打过电话了，她也没说什么，要不你再打一个给她，说不定她一高兴今晚就能回来。”

小蕙想了想，答应道：“也行，那我现在就打。”说着一边拿出电话，一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很明显她是不打算让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居然不当着我的面打，我心里嘀咕道，不过想想可能姐妹俩有什么悄悄话，不好意思当着外人，尤其是姐夫的面说吧，这样想我也就不以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