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谈话到了这里也就临近了图穷匕见的地步,景衫也不再遮掩:“不满您老人家所言,我这次上山所为不是别的,正是要来剿灭那皖南五畜来的!”说到这,景衫一笑:“等那五畜被我灭了,你这店里可要打扫干净,迎接客人了。”
“嘿嘿,客人虽然是这么说。但说出来你也该知道,这些年里打着剿匪旗号过来的人多了,最后能囫囵回去的都没几个。依我看啊,若是客人还想活命,不妨这就打道回府,也省的我费那膀子力气。”老板本来佝偻着的腰也挺了起来,把筷子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
“却不知老板费的是那股力气?”景衫夹了一口花生米,放进嘴里。
老板呵呵一笑:“你死之后,身上那些零碎东西,我都得帮你料理。只说找地方挂你这脑袋,就不是个省事的营生。而且看你穿着穷酸,也没什么油水好赚,所以我这才出言提醒一句。”
“可你这菜里放的东西,却不是这样告诉我的。”景衫也把筷子轻轻放在桌上。
“要是一点蒙汗药就能让你了了账,我多少也能捞点好处不是,而且把你的尸体随便往哪一扔,也不费事。”老板呵呵笑着,好像给景衫下药是他应该做的一样。
景衫见他这幅做派,却是连生气的心思都没了:“既然如此,现在你事情败露,为何不跑?”
老板掀开一条裤腿,露出的小腿已经萎缩:“拖着这条腿,我能跑到哪去?”
“你说你都这幅样子了,去干点正经营生,安安稳稳的过了后半辈子难道不好?”倒不是说景衫起了恻隐之心,他之所以这么问,多半还是因为好奇。
老板叹一口气:“我都这幅样子了,还怎么去干正经营生?”
景衫点点头:“也对。”
二人分别沉默了一会,老板抬起头道:“你要是不杀我,我倒可以给你说说山寨里面的事情。”
“你就不怕我死了之后,那些人来找你的麻烦?”景衫本以为这老头要光棍起来,却没想到他竟如此识相。
“唉,能活一天算一天,之后我每日里盼着你能活着回来不就行了。”老头倒也看得开:“再者说,就算你死在五个头领的手里,他们也未必知道我对你说了什么……你也该不会把我供出来吧?”
景衫噗呲一乐:“当然不会,你就尽管说罢。”
老板点了点头:“这皖南五畜,自号皖南五圣,这你肯定都是知道的。他们五个也不分大小,共同掌管着山上多多少少约么千把弟兄。按年岁排下来的话,老大自称青皮狮圣、老二飞天猿圣、老三长腿鹤圣、老四白喙鹰圣、老五红毛狐圣。不过因为他们五个都以畜生为名,所以江湖上就给他们起了个皖南五畜的绰号。”
“却不知这五个人能耐如何?”景衫对他们叫什么名字这种事根本就不在乎,所以赶紧问到关键的地方。
“反正你也不能马上上山去找他们,今天时间还久,你且听我慢慢道来。”老板去旁边的酒柜里搬了一坛老酒,拍开泥封,先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再另取一碗给景衫倒上,示意他没在酒里做过手脚。
景衫拿鼻子一闻,就知道这酒里没加过东西,于是也拿起碗来喝了一口:“这地方虽然偏僻,酒却不错。”
老板听了景衫的奉承,颇有些得意的神色:“那是,反正我又不赌又不嫖的,有点小钱就去寻摸些好酒来喝了。”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老板又言归正传,说起那五个大寨主来:“头一个青皮狮圣,头顶上有一大块胎记,练的是正宗外家功夫,浑身皮肉坚若顽石。江湖上给他起个诨名,叫做没毛狮子。二一个飞天猿圣,长得其貌不扬,个子也不高,但轻功卓绝。可人家有见过的,回去却给他个外号叫做短腿猴子。三一个长腿鹤圣,据说内功传自天师府。平时看着仙风道骨的,其实一肚子坏水,别人背地里便叫他杂毛崴子。老四白喙鹰圣修的是鹰爪的功夫,嘴边有一片白癣,看着怪恶心的。所以人家瞧他不起,就叫他豁嘴鹦鹉。至于老五红毛狐圣,功夫虽然稀松,但却是寨子里的军师。因其头发一片火红,所以别人就叫他红毛老狗。这五个人单拿出一个都是怪了不起的人物了,难得的是这五个人还能同心同德,一起做些缺德的事情。”
景衫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五个畜生的底细,再加上老板讲的有些说书先生的感觉,一时听的入神:“你倒也知道他们做的都是缺德的事情。”
“咱们虽然是坏人,但也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老板又倒了一碗酒,仰头喝干:“不过其实人啊,做些恶事反倒比做好事活的快活。你看我这条腿,若真是去做个手艺,恐怕三天两头的就要吃不上饭。”
“行了行了,你别给我说这些东西。你就先告诉我,要想上山,如何能逼开山上那些查岗的,最好能让我直接见到五个寨主,叫我一剑一个了结了他们。”景衫有些心虚,赶紧打断了老板的话语。
没想到老板虽爱喝酒,但酒量明显不行,才两碗下肚脸就红了起来,嗤嗤笑道:“好好好,我说你这年轻人倒不识趣,我和你说这些,还不是想你知难而退?你要真想找死,我也不拦着你。跟你交个实底,我就是个在山下给寨子里打探情报的,地位实在不高,也接触不到山上。不过偌大的山寨肯定总要有东西运上运下,但凡是在这条道上过的,多半是要运到山上的。”
说到这,老板还冲着景衫抖了抖眉,做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也不让你白说。”景衫嘿嘿一乐,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板面前。
老板看见这么大一锭银子,就连眼睛都直了:“这……给我的?”
“给你就拿着吧,不过别忘了,给我准备一间干净的上房!”景衫把碗中酒一饮而尽,也没再吃东西。
老板深深地望了景衫一眼,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听了他的话,去收拾出一间客房,将景衫迎了进去。
景衫进了客房,终于有时间修炼起内功心法来,于是爬到床上把腿一盘,便迅速入静。三十六个小周天一过,景衫心有所感,刷的睁起眼睛,正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自己眼前。
此时景衫房间中并未开灯,但接着淡淡的月光也能隐约看清这人影正是此间客栈的老板。
“不知老板来找我何事?”景衫嘴角虽然带着点笑,但言语间已经凌厉起来。
那老板知道藏不住手上的尖刀,干脆恶从心头起,将刀往景衫胸前一送。景衫肯定不会被这一刀伤到,手腕一抖便将老板的尖刀打落,再补上一脚将老板蹬倒在地。
看着地上的刀,景衫站起来俯视着地上的老板,不悦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我本来还想饶你一命,怎的你竟如此冥顽不灵,自己送上门来了?”
老板自知这次肯定难以幸免,苦笑一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本来也没想动你的手,可见了你白天给我那锭银子,心想你这里肯定还有不少油水,一时没忍住罢了。”
景衫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倒是我害了你了。说起来,我本来还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多说无益,还望少侠给个痛快!”看样子要不是老板手里没了尖刀,现在多半便要自裁。
“嗯,便如你所愿。”景衫也没拔剑,只不过将脚尖把地上的刀一挑,尖刀就像有灵性一样,噗呲插入老板的咽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