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敲了敲门,敲三停二敲一。
薛定天在屋内答道,“进来。”
黑衣人左右观望确定无人后才开门进去,薛定天挥挥手,“无需多礼,直说吧。”
“二爷已经劝通了二少爷了,还有,那二爷似乎已经无心江湖,并且劝那二少爷去……”黑衣人吞吞吐吐的,似乎这番说辞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不是接受不了,实在是太荒唐了。
“有话直说。”
黑衣人低了低头应声答是,“二爷劝二少爷去考状元。”
“你确定你没听错?那薛记是何反应。”薛定天不知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不相信探子的耳朵,楞了片刻。
“小的确定,那二少爷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说是怕二爷在帮内…”探子又顿了顿心中暗道,“二少爷,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容易,你要我怎么说的出口。”想了半天,才又说道,“怕二爷在帮内过得不如意。”
薛定天点了点头,让探子退去后才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定山啊定山,想不到当年那件事情至今你都还耿耿于怀,我们两个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难道在你心中我真的只是那背信弃义贪生怕死的畜生不成。”
薛进宝与其妻蔡氏本是一对山野村夫,在一番机缘巧合之下于深山救了一名身受重伤的江湖人士,后这名江湖人士为了报恩便将一生所以倾囊相授与其两名儿子,这两子便是薛定天与薛定山,薛家夫妇本就是一生的劳苦命还未等两个儿子成年便辞世了,后薛定天与薛定山携手闯荡江湖来到平阳县,靠着一身不俗的本事闯出了点名堂。
后来薛定山与当时平阳县第一大帮猛虎帮帮主的千金情投意合结为连理,在猛虎帮的扶持下薛家两兄弟创立了天鹰帮,没过两年薛定山的妻子为其诞下一子,可是当时猛虎帮惹到了不该惹得人一夜之间便被灭门,帮中无一人生还,薛定山找到蛛丝马迹想要替老丈人家报仇却被薛定天拦了下来,薛定山的妻子因为此事郁郁而终,自此两个情同手足的兄弟间便产生了裂痕。
薛定天想起了往事,眼角不禁泛起了一丝泪光,那年他才十五岁薛定山也只有十二岁,他对着那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弟弟说道:“总有一天大哥会带你出了这深山,到时候带上爹娘一起去那繁华的县城里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大哥给你找一个城里最漂亮的姑娘当媳妇。”
一袭黑衣裹身,头戴玉冠脚踏双蛟涌云靴,一把三尺长的宝刀斜背于背,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骑于胯下,后跟着两名狗腿,一位极胖一位则极瘦。
轻装上阵,薛记便出城了,只是这黑袍已经不再是那天鹰帮的服饰,只是薛记自己喜欢黑色罢了。
出城不远那位身材极胖的狗腿则开始抱怨道:“二少爷,您好歹在这向天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也没说来个人送送你。”这人便是前些天与薛记一同去平阳区的猪四。
另一位瘦猴则是使劲拽了两下猪四,连忙摇头示意猪四别再开口说话。
薛记挥挥手,倒是满不在乎,在心中想到,“怎的没有人送,那些跟在咱们后面吃屁半天的人,不就是来送我的么,他们要看便看吧也好让他们安心。”
青慈城与向天县相距说远不远说短也不短,若是按照三人这般的赶路速度,少则也是需要个一两天的,好在这路还算宽敞平坦,沿路也有好几家客栈,不然薛记难免会做出叫猪猴二人把床给他抬上这等荒唐事来。
古道小桥匆匆的行人,薛记自是和那两名狗腿没有太多的话题,自是期盼着能够在这行程中能看见两个长得标致的女子,薛记虽然恶名远扬却也不做那霸女之事,只是多看几个过过眼瘾也是不错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倒是那猪四是个不安分的主,虽然在天鹰帮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小头目,好在薛记对下面人的管理实在是疏松,哪曾这般长途赶过路,这一路走来不免有些烦闷,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找同为下人的瘦猴搭话。
“猴子,你说咱们这一去要待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别回来天鹰帮都落寞了,咱们两个岂不是只有回来沿街乞讨了,还有啊,这马上就大年了,也不知道这时候还有哪个书院招人,看来是赶不上今年首领们的赏钱了。”猪四小声的嘀咕道,倒也不是怕被薛记听到,平时薛记在他们面前这样的言论可实为不少。
“少放你的臭屁,就是你我都老死了这天鹰帮也落寞不了,再说了这去留哪里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少爷平时对我俩那是没话说,和少爷一路你还怕亏待了你不成,这等时候可不要在少爷面前说这些话,你我只需把少爷伺候好了。”瘦猴虽然瘦但是个子却是高的很,比七尺有余的薛记还要高上一个头,此时正佝偻着背搭在猪四身上。
“瘦猴,你他娘的又害我,我哪有你说的那个意思,只是这都走了一天了还没看到个地,我这不心里慌嘛,少他娘的给我带些大帽子。”猪四为人直爽,但是却没有一丁点的心机肚肠,这一点薛记是知道的,薛记大部分的手下都是这样的人,甚至在大多数人眼中就连薛记也是这样的人,背下里都偷喊着薛记是“薛大莽夫”、“薛大草包”。
“行了,你们俩安分些,再走没多远就有家客栈,今晚我们就在那歇脚,明日一早赶路,还有半天的路程便可到青慈城了。”薛记掉过马头便一人赏了一个暴栗,“你们再吵下去,爷爷都快被你俩给吵死了。”
薛记不知是因为这一路来的枯燥还是身后两名“猪队友”的吵闹,这心情越发是烦闷了起来,或许是老天都心疼了薛记,这瞌睡了就给送上来枕头。
“姓薛的,你可还记得爷爷吧,倒是爷爷这记性不怎么好,只知你是那薛家的二儿子一时间竟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薛记扯住了缰绳,定眼一看便哈哈大笑起来,“我当是谁呢,不是前几天嫌这天气够燥热,下了湘水河洗澡的税亭长嘛。”
这天寒地冻的哪会燥热,吐口唾沫都能结冰,只是那日在湘水河旁,薛记看见这税老七满嘴的胡咧咧,说自己是什么名将之后。
当日薛记也是喝了点酒,一听这话乐了,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就是那天王老子,来到这向天县也得给我规规矩矩的”,说完便一脚将税老七给踢下了河中。
听说这税老七身子骨差在家里躺了整整十天,倒不是那河水有多冰,这个天河水都全冻住了一脚被踢下还不得摔个荤七素八。
税老七个头不高只比到薛记胸口上下,目斜睛歪的却是天生的猥琐相,枣红的鼻头旁还有一颗大如黄豆的黑痣,黑痣上还挂着一寸长的黑须,一脸的雀斑不说讨不讨喜,怕是眼界高点的女子看了只会恶心反胃。
“嘿嘿,薛家小儿,如今你已出了向天县,离了天鹰帮,我看你今天却是注定倒了血霉,正巧在这儿碰上了你爷爷我。”税老七向后一招手,走出来五名个头和瘦猴一般高,身材魁梧无比的中年男子,手臂都快赶上薛记的大腿那般粗,五人站成一排便像是一堵高墙。
“正巧碰上?这天寒地冻的,瞧你那冻成条的鼻涕,怕是在这等了我一天吧。”薛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分明就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一副惫懒睡不醒的样子。
税老七脸色一青,正是被薛记说到了痛处,这大冬天蹲在路边等一个人实在是太不好受了,指着身后的五名大汉恼羞成怒的吼道:“你们还等着干什么,上啊!”
猪四与瘦猴也是一改常态,还不等薛记吩咐便主动冲了上去,你说这俩小子一身臭毛病,武功稀疏如今也只是正九品的修为,斗大的字也不识一二,但要是说到这打架欺负人,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好手。
再反观税老七叫来的五个大汉,哪会什么打架斗殴,一上手便是想着勾脖子、扯衣领,连将手握拳头的都没一个人,这架还有得打?完全就是找虐啊!
猪四一身肥膘,虽然个头不及对面的五个大汉,但是胜在他会出拳会打架啊,左右一拳全是对着鼻子眼睛上招呼,哪还会留手。再看那瘦猴更是“狠辣”,一记手刀敲在对方的咽喉处便死命的对着胯下一顿招呼。
薛记前手靠在马脖子上,一手摸着下巴,“嘿,别说,你们这两小子下手还真是可以啊,打慢点我还想多看看。”
这打架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猪四和瘦猴两人你来我往默契十足,虽然气喘如牛汗如豆大,却是欢声笑语时不时还出言讥讽几句,再反观税老七叫来的那五个大汉却是惨叫连连,哪还有先前的那般威风。
税老七摸了摸那一寸长的黑毛,眼看情况不对,便想乘着机会逃跑,在马上一直注视着他的薛记哪会这般随了他的意,真当我薛记是泥捏的不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薛记一拍马鞍,整个人纵身一跃凌空而起,脚尖往那被猪四打的晕头转向的大汉脑门上一踏,借力便来到了税老七身旁,两丈余长的距离转瞬即到,一袭黑衣,青秀面容,七尺有余的修长身材,款款落下,路旁的行人不由心中暗叹,“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税老七猥琐有余,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若真要说打,自己还不得被薛记给打死,扭头便逃不敢多做停留,只希望自己带来的五名大汉能为自己拖延半刻,好跑的远些保住小命。
薛记一声冷笑,手腕一甩一块指头大小的碎石破风而去,税老七只觉得右腿一麻便扑倒在地。被税老七叫来的“帮手”见到这一幕也不打了,纷纷跪地求饶,自称是有眼不识泰山,全是那税老七胡言鼓动。
“拖过来。”薛记一挥手。
瘦猴放开一名大汉的头发,走去便拎着税老七的腿生生将人给拖了过来。
要说这瘦猴和猪四打架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插眼珠、打鼻子、踢下阴、抓头发,活生生是一副街头流氓打架的套路,不过这应该就是应了传说中的那句话“无招胜有招”,把那五个大汉硬生生的打得没了脾气。
那税老七任由瘦猴拖着任意摆弄,就是闭着眼不吭一声,薛记一看“嚯”的轻笑一声,“你这没脸没皮的货居然装死,那我便帮你一把,让你不用装来的辛苦,直接送你下去找那阎王爷。”
税老七顿时便被吓得一身冷汗,连忙睁开眼挥手求饶,薛记哪管他这么多,从身后取出在薛定天那要来的血饮刀,刀起指落,一身惨叫响彻天地。
那些原本驻足想要看热闹的人低着头便开始赶路,只恨自己的爹娘怎的没有将自己多生两条腿出来,不说是惹麻烦上身,就光是那看起来清秀的年轻人真的下狠手杀了人,自己等人被溅上一身血也是晦气的。
“你这右手的大拇指我可就收下了,快些叫你那几个威武的大汉送你回去,不然到时候死了可别怪在我的头上,如果到了地狱见了那阎王爷,替我向他老人家问声好,再过个百年我便下去看他。”狂笑上马,薛记又踏上了去青慈城的路,不再看那嘴唇惨白泪如雨下的税老七一眼。
“对了,这次你千万别忘了,爷爷我不叫薛家小儿,我大名薛记,你可得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