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外面的天气还是冷的厉害,沛然担心着梁宏石的病情,把炭火烧的特别旺,屋子里暖和的跟春天一样。千瞳平时就在几个屋里来回转悠,偶尔觉得闷了就站在窗边透透气,她想去张宝国家找小润叶玩,但想到一来回爪子肯定会弄脏就懒得去了。
这样一来只能靠看书认字消磨时间了,它现在已经读了好多本书,每次手痒痒想试着写字的时候沛然就在它身边转悠。于是每次梁沛然提起笔要写东西的时候,它都在旁边捣乱,要么躺在纸上,要么用爪子不停的拨他的笔,素白的纸上总是画的一团一团的黑。昨天它卧在窗边睡着了,醒来觉得有些头晕,还打了好几个喷嚏。梁沛然一边自责一边熬了点药给它喝,千瞳躲在柜子上面不肯下来,“我一会自己就好了,这么恶心的东西留给你爹喝去。”到了晚上千瞳果然好了,沛然这才放下心。
第二天醒来千瞳感觉自己身上怪怪的,有东西缠着它怎么都抖不下来,只好跑去找沛然。“这是谁给我穿的什么东西?还不快拿下来!”沛然笑眯眯的说:“你起来啦?我让张嫂给你做的棉衣,你穿上以后就不会着凉了,这么一看还真适合你。”“还不快给我拿掉,要做也做个好看点的,红红绿绿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论它怎么喊梁沛然就是不理它,千瞳发现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居然也就这么算了。
穿习惯了果然很暖和,暖和到它晚上睡着了会把被子踹开,梁沛然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迷迷糊糊冻醒了拉过被子盖上,过一会又被千瞳踹开。每天晚上折腾几次,他果然也染上了风寒。过了些天它又找见个好玩的,常偷偷躲在房梁上,看见有人进了就趁他们不注意扑到人家后背上,能把人下个半死。纵使沛然已经习惯了,可每次还是会吓的抖一下,千瞳乐的停不下来,有次把梁宏石吓的差点背过气去,千瞳这才收敛了点不吓唬那些年纪大些的了。
梁沛然常常替它给来看病的人赔礼道歉,到了晚上没人的时候把它关在屋里,一遍一遍的讲不能这样吓人,吓他倒还好,可是来看病买药的人不熟悉,而且大部分身体都不好,这样吓人容易出事。千瞳把头抱在怀里不听他的话,他说的紧了千瞳就去挠他。早上醒来它照样伸完懒腰就到处跑,可不论跑到哪里都有铃铛的声音,四下找了一圈确实没什么人跟着它。到最后终于发现脖子上拴了一个小铃铛,‘这比抓自己的尾巴难多了’。千瞳趁着没人的时候变出手来把那铃铛摘了,扔的老远,可第二天沛然还是会给它系上一个。
这下千瞳没办法吓人了,整天气呼呼的不理沛然。好在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气温渐渐回暖,枯黄的枝叶也逐渐渡上一层新绿。地上的花花草草、田里的庄家都发了芽,到处都听得见鸟的叫声,周围又热闹了起来,千瞳也终于脱了厚实的衣服,顿时觉得身轻如燕,整体上窜下跳翻箱倒柜。润叶看见千瞳有个铃铛自己没有,就闹着非要一个,最后两人跑来跑去,满院子都是叮铃叮铃的响声。
润叶快四岁了,小嘴软绵绵的,净说些怪里怪气的话逗大家开心。虽然她还小,但已经很清楚怎么才能花最小的力气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千瞳赢了不过她,只好“助纣为虐”顺便怂恿她多要点好吃的来。好在小润叶十分将义气,骗过来的好东西向来都记着分千瞳一点,哪怕要来一颗糖果,她在嘴里含上一会也要吐出来往千瞳嘴里塞……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太阳东升西落周而复始,鸟儿出巢又回巢,润叶在悄无声息的长大,谁都不会太在意时间就这样流逝,只有梁宏石似快要燃尽的低矮烛台,过一分就少了一分。
虽然有千瞳的灵气养着,可他终究是病入骨髓好不了太多,只能时常卧床休息。润叶来的时候他就靠起来看她跟千瞳玩,偶尔还会教润叶背诗,千瞳也在旁边听着,有人写树,有人写鸟,反正写什么的都有就是没听见梁宏石教她背写猫的诗,它不高兴。
千瞳无聊的时候也会化成人形去街上逛一逛,刚开始还担心自己闹笑话,所以每次出门都暗地里使劲缩着尾巴。可现在它总结出来了,只要穿上宽大一点的衣服,别人根本发现不了它尾巴在哪。于是街上的小馆子小摊的老板没有不认得它的,它一般吃着喝着一边偷偷晃着尾巴。从白员外家的拿的钱已经花光了,沛然又不让它再拿别人的钱,正愁没钱买吃的了就看见县衙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县衙的衙役把锣敲的震天响,千瞳挤到人群前面,原来是要抓一个从旁边州县逃过来的犯人,还有悬赏,凡提供有用线索者可以得五文钱,若能把犯人抓来就赏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可是够一小户人家过半年殷实日子了,也能够它花个十来天,千瞳看了犯人画像一眼,志在必得地挤出去。走到一个角落,千瞳打了一个口哨,不出一会就围过来一群老鼠跟小猫小狗,还有好多只小鸟。千瞳让它们都各处看看,如果见了画像上那个人就立马来梁家找它,区区一个小毛贼自己吓都能吓死他,仿佛那二两银子已经进了它的口袋,千瞳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不到晚上就有两只鸟飞过来,说它们在村口一个旧草棚里看见那个人了,千瞳两眼放着光跟了过去。这哪是毛贼在等着它,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和香喷喷的酒肉,以及大把大把的快活时光在向它招手。到了村口果然看见一个浑身脏乎乎的,长的凶神恶煞的人躺在草堆里睡觉。‘怪不得县衙要悬赏,要是普通人这钱真是不好挣,可要是我……那就容易多了’“快让本王把你捆了拿去领赏”随即就变成人形把那人绑了送到县衙里。
回来的路上碰见卖烧鸡的王大妈正准备收摊,“小公子又出来逛呀,要不要买个烧鸡回去吃?”千瞳凑近一看,几只又大又肥的鸡竖着穿在木签上。炉子里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蹦出红色的亮晶晶的火花,照的千瞳的脸蛋红彤彤的。那烧鸡外面有些微微的焦黄,裂开了口子往外渗着油,隐约能看见里面香酥的嫩肉。外面抹着调好的酱汁,再洒上一层薄薄的调料,别提有多香了。想到家里好几天都没吃肉了,千瞳随即买了两只烧鸡,还让王大妈送了一盘凉菜,“王大妈的手艺就是好,再给我放点油跟葱花”千瞳眯着眼看着“够了够了,再多就不好吃了”一切都正合它的心意,喜滋滋的往回走。
怪不得那些在外劳累一天的男人们在回家的路上总会边数着钱边笑,在不怎么干净的粗糙的大手上吐点唾沫,小心翼翼地搓出来一文钱买点东西,然后那拧着的眉头就会舒展开来,背也挺直了些,像个凯旋而归的战士。
走到半路千瞳想到自己是只猫,若是叼回去两只又大又肥的烧鸡,指不定沛然要怎么说它呢,可是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吃,犹豫了半天想到一招。‘千瞳呀千瞳,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梁沛然正到处找千瞳呢,就看见一个模样清秀,身穿淡紫色祥云外杉的公子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抓着两只烧鸡,与他的打扮特别不搭配。
沛然迎出去,“这位公子可是要买药?”“不买药不买药,我是来感谢你们的。”梁沛然有些奇怪“感谢我们?我并没有见过您,何来感谢一说?”那位公子径直进了屋,把烧鸡放在桌子上说:“不是来谢你,是谢你们家的猫。这个……我们家有一窝老鼠,偷吃粮食不说还咬坏了我好些东西,找了好多人家的猫来也抓不住,结果你们家的猫来把老鼠全都抓走了,我这才来感谢你们。”
沛然听完觉得有些不对劲,千瞳平日里在家除了闯祸睡觉吃东西,其他几乎什么事都不做,何况它可是猫仙呀,猫仙也会去给别人家抓老鼠?可那位公子放下烧鸡已经走了,只好作罢。千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变回来,惦记着桌上的烧鸡忙往回跑,沛然看见它油乎乎的小爪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明天又得给王大妈还钱了’。但看它嘴馋的样子又觉得可爱,拧了一个鸡腿给它,看着它几口吃完满意的舔舔嘴巴,才把剩下的拿到厨房。吃饭的时候梁宏石问哪里来的鸡肉,沛然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件事说给梁宏石听,梁宏石摸了摸千瞳的脑袋‘好孩子,以后要多帮着沛然啊。’
千瞳看了梁宏石一眼,他年轻的样子千瞳还隐约记得,虽不及沛然这般耐看,但也算得上村里数一数二的俊俏公子,可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病怏怏的糟老头子了。‘唉……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儿子就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他饿着的。’
沛然眼里泪花闪烁,怕人看见就一直低头吃饭。晚上的时候千瞳照例到梁宏石的屋子,他还没有睡,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看见千瞳进来就动动手指让它过来。“每次我睡的特别好的时候,都能隐约看见一个发光的小白影子,想必就是你吧?我……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说他以前养过一只特别有灵气的小白猫,没想到现在我家也有了一只小白猫,你说巧不巧?”
千瞳卧在他身边,静静听着他说话,一直到他昏睡过去,才把灵力散出来。晚上回到沛然房里,他睡的正香,千瞳钻到被窝里,脑袋抵着他的温热的胸腔。‘小沛然,再过不久你就要跟我一样,变成没爹没娘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