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皮告诉芷柔不要害怕,要芷柔一直打开手机上的通讯视频,他会在那边随时盯着。芷柔和他一边聊天一边做着家务,心里安心多了。等到家务活都做完了,芷柔开始收拾自己。今天忙了一整天,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些邋遢,头发在刚才也沾了灰尘,芷柔不喜欢让牛皮皮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于是暂时和牛皮皮断了通讯。芷柔去衣橱里挑了件衣服,然后到卫生间收拾自己。洗完澡之后,芷柔看起来清爽了许多,只是因为太累的缘故,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好。于是芷柔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画眉涂口红。尽管芷柔是家庭主妇,但是平常芷柔也是化妆的。哪怕出门到个垃圾,偶尔碰倒邻居,芷柔也希望能给人的印象是,自己看起来优雅又好看。这样,才能让牛皮皮在外面看起来有面子嘛。
芷柔一边化妆,一边想象着牛皮皮开完会之后打开视频看到自己的时候的表情,他肯定会高兴地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真是臭美呀。芷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每一处肌肤都在笑。这时侯芷柔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牛皮皮,但是看到名字的时候芷柔心里突然惊了一下,她居然忘了去学校接自己的女儿。芷柔到了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们都已经走光了。乐乐,芷柔的女儿,正一个人在操场上玩小滑梯。乐乐一看到芷柔就扑了过去,她边跑边喊着“妈妈”,每次一听到她喊自己,芷柔的心便像是被蜜泡过了一样。
芷柔抱着她,在她那张和牛皮皮极为相似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乐乐,我们回家好吗?”“好呀,妈妈,我可想你了呀。”“真乖,妈妈也想你。乐乐,我们和老师说再见好不好?”“好,老师再见。”芷柔他们两同时对在房间里忙活的老师说。听见芷柔学她拖着奶音说话,她咯咯地笑了。他们就这样嬉闹着上了车。这个时间点路上车太多,芷柔差一点和人碰了车,幸好乐乐待在后面的安全座椅上。说来芷柔的车技确实不太好,一般牛皮皮在的时候是不需要自己开车的。除了接乐乐,芷柔平时出门也是坐地铁和公交车,说是节省,其实是怕牛皮皮为自己担心。
“妈妈,”乐乐在后面叫着芷柔。“怎么了宝贝?”芷柔专注地看着前方,实在不敢回头看她。只是通过后视镜,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古怪。“妈妈,宝贝头发里面痛。”芷柔知道她说的是头疼,难道是钢材自己刹车太猛,她碰到座椅了?芷柔慌忙把车停到路边,下车去看她。抱着她的头发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受伤的地方,却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发烫,原来是小丫头发烧了。芷柔赶紧改变方向带她去医院。可是这时侯偏偏开始堵车。芷柔很焦急,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徒劳地按着喇叭。
“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驾照和行车证。”芷柔不知道交警是什么时候来到窗前的,芷柔向外看了一眼,前边停着几辆警车,还有一些穿着警察制度的人站在路边。因为心里为乐乐的身体着急,芷柔倒腾了一会儿才找到驾照和行车证。交警拿着驾照比着芷柔看来看去,芷柔开始感到了不耐烦。“不好意思小姐,麻烦你下车跟我们走一趟。”那位交警边说边招呼他的同事过来。“我不去,我孩子生病了,我得马上把她送到医院里去。”芷柔着急地说道。他们真是无聊,你越着急他们越要来跟你添乱。芷柔关上了车窗,准备不理他们。可是往芷柔这边来的警察越来越多,芷柔刚发动车子,他们就拔出了手枪,芷柔顿时就吓傻了。
芷柔不敢硬闯,万一他们打伤了乐乐怎么办。芷柔停了车,下车走到后排去安抚乐乐。自然就被他们抓到,带到了警察局。“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芷柔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女警察。“我的同事在照顾她。”她说着递给我一杯水。“可她还在发烧啊,我得送她去医院,你们先带我送她去医院好不好?”“小姐,我同事会照顾她的,我们先来谈谈你的问题。现在我问你答。姓名?”“牛太太。”“是你自己的名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就不能先让我带孩子看完病再来问我吗?我孩子在发烧啊!”芷柔气得真想冲出去。
芷柔四下张望,几个警察都在忙自己手上的事情,芷柔并没有看到乐乐在哪里。“孩子没有发烧,只是睡着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孩子的身体我会不知道吗?”“小姐,你先不要激动。我们会通知孩子的爸爸过来的。”“不行,你们不能打扰他工作。”虽然此刻芷柔也无比希望牛皮皮在我身边,可是芷柔真的不想让牛皮皮知道自己又吧事情搞砸了。似乎自己什么也做不好,牛皮皮一直都在帮着自己收拾烂摊子,最起码今晚不能让他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开会,他说过这个项目对他很重要。
芷柔的话刚说完,就看到牛皮皮进来了。牛皮皮满头大汗,一定是听到了消息为自己和孩子急坏了。芷柔看见牛皮皮,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牛皮皮快步向自己走过来,朝芷柔伸出双手,芷柔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芷柔从座椅上站起来,面向他,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要趴到牛皮皮怀里哭,她才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呢。
“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他略过我,双手扶着桌沿问那个女警察。看,他终究是生自己的气了。“她已经醒了,我让同事把带过来。”那个女警察对着她的一位同事使了个眼神。牛皮皮这才转过头看向芷柔,他的眼神很让我恐慌,他似乎在忍着发火,但是又夹着自责。芷柔努了努嘴,不知道开口应该说些什么。乐乐被一个警察牵着走了出来。牛皮皮看到她,马上就扑过去抱起了她。“乐乐!”“爸爸,”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这样芷柔的心里更加难受了,自己真的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妈妈,”可乐乐还是愿意爱我。她边叫着自己边伸出自己的小手,芷柔也伸出了手,这个时候,自己只有抱着她,才会安心一点。
芷柔的双臂落了空。乐乐被牛皮皮送到了另一个女人怀里。芷柔一下子愣住了,牛皮皮是什么时候带了另一个女人过来的?“你把孩子还给我。”芷柔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那个女人抱着可乐退后了几步,躲到了牛皮皮身后。更让芷柔生气的是,牛皮皮一副想要拦着自己的样子。“你先带孩子出去。”他扭头对那女人说道。那女人瞪了芷柔一眼,抱着乐乐跟着一个公警察走了。“你要她把我们的孩子抱到哪里去?我们乐乐还发烧着呢!”芷柔抓着牛皮皮的手反问。芷柔得双手反被牛皮皮抓住,牛皮皮看着芷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乐乐不是你的孩子!”,“你在胡说什么呢!你怎怎么了呀?乐乐是我们的女儿啊!”“乐乐是我的儿子,他是个男孩。”“你骗人,你明明说过你喜欢女孩的。”
“阿柔,我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牛皮皮一生气就会叫自己的名字。“你叫我芷柔。”芷柔也对他生气了。“我们家的锁也是被你换掉的对吗?”“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项目不顺利吗?我换锁的时候跟你说过的啊。”“芷柔,三年前我们的相遇,根本就是一场错误。你醒醒好吗?”芷柔怔住了,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渐渐苏醒。
芷柔望着眼前的这张脸,熟悉又陌生。三年前?哦,对,芷柔是三年前遇到牛皮皮的。那时候他刚刚和相恋七年的女友分手。牛皮皮说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意思。而芷柔,恰好是他无聊生活中一杯威士忌,新鲜又刺激。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快乐到某一刻让芷柔觉得两个人天长地久也不错。但是那样的时光他们只度过了三个月。
那一天牛皮皮对芷柔说,他的前女友怀了自己的孩子,他舍不得失去这个孩子。其实芷柔知道,牛皮皮是舍不得和前女友七年的感情。他走的时候芷柔没有挽留。她告诉他,自己会马上忘记他,芷柔长的那么漂亮,马上就会有新的伴侣。牛皮皮说:“芷柔,你是潇洒的,这样的你,我很放心。”芷柔笑了,所以这就是每个人都舍得自己的理由?牛皮皮说的对,芷柔从来都是潇洒的。自己从来没有想和谁被一张纸束缚一辈子的打算。因此也从不会对谁付出十分的真心。同样地,也从来不会有谁对自己付出十分的真心。
芷柔以为,自己和牛皮皮之间也不过是两个寂寞男女的一段风月,只是他比别的男人让自己多一份喜欢,仅此而已。既然只是一场风流,那就彼此都不当真。于是又打着无聊的借口,依旧断断续续地联系着。可是渐渐地,芷柔发展自己越来越依赖他,也常常想起和牛皮皮在一起的时光。自己开始喝他喜欢的牌子的水,开始吃他喜欢的菜,开始看他喜欢的影片,开始一个人去他喜欢的国家旅行。芷柔的脑袋里所有的想法都与他有关,但是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她知道,花花世界的游戏总是结束于某一方的认真。
可有的时候芷柔又觉得牛皮皮是喜欢自己的,自己生病的时候他会不时地发消息提醒自己吃药,不开心的时候他会不停滴逗乐自己,还有那些会让自己以为他在思念自己的暧昧话语,全都让芷柔越来越难以自拔。在没有牛皮皮的消息的时候,芷柔开始为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或许他只是最近工作忙,或许他和老婆在一起,或许他生病了……芷柔真的就变成了一个时时刻刻坐立不安等他消息的疯子。不找他,想他;找他,又怕他看出自己心里的心思,原来动了情是这样滴折磨人。那么,只有偷偷地看着他。芷柔开始会为看牛皮皮一眼,去牛皮皮公司楼下待在车里三个小时,开始躲在他和同事常去的餐厅偷偷看他。芷柔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暗恋别人的高中生。
可是一个女人的爱情是藏不住的,芷柔想着是自己每次见到牛皮皮时眼睛里的欢呼雀跃露了馅儿,或者是自己越来越不由自主地对他撒娇的语气出卖了自己。牛皮皮应该是察觉到了芷柔对于自己的不一样。于是开始刻意回避她,然后就是一天比一天冷淡。那些牛皮皮曾经表现出的温情,像从来没有过一样。芷柔的心瞬间像跌入了万丈深渊。可潇洒的芷柔是不会去质问牛皮皮的。直到某一天牛皮皮彻底把她从他所有的社交软件中删除的时候。芷柔拿不出勇气和立场来质问他为何在这个游戏里,从自己心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输了。
其实这时侯芷柔也应该死心了。对不爱自己的男人付出太多心思有什么用呢?以前的她不知道拿这句话损过多少哭哭啼啼的女人,于是,芷柔又开始了逢场作戏的生活,只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会感觉心里缺失了一块。
两人再一次相遇的时候,是在一个超市里面。牛皮皮穿着居家服,抱着自己的孩子,和旁白推着购物车的妻子不时地说笑着。芷柔从来没有见过牛皮皮这个样子,宠溺的,温柔的。在自己的脑海里,他一直是一个潇洒倜傥又冷酷的男子。可是这样的他,原来更让自己动心。芷柔默默地跟在他们后边,看着牛皮皮哄着孩子,看着他帮妻子领东西,看着牛皮皮载着他们回家。虽然芷柔极度不想承认,可这样温馨的他们,让自己羡慕。
芷柔开始在牛皮皮家楼下等着。她摸清了他们家的一切活动规律。芷柔知道牛皮皮的公司在哪里,知道牛皮皮几点下班,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差。也从他老婆买菜时和邻居的交谈中知道,牛皮皮什么时候生了病,什么时候要去看他的妈妈,什么时候会去接幼儿园的儿子。芷柔知道他们家的一切。而芷柔也知道,这样的生活她自己永远都不会有。自己曾经交往的男朋友很多,但没有人会娶自己这样一个女人,尤其是牛皮皮。事实上,对于婚姻,芷柔从来都是不屑的,或者说是恐惧的。可是,她却对于窥探他们美满家庭生活上了瘾,芷柔开始想象,如果自己成为牛皮皮的妻子,生活是不是也会这样?芷柔终究被牛皮皮发现了,牛皮皮看着她的眼神不及对妻子万分之一的温柔,他问芷柔想要多少钱,轻蔑的样子一下子把芷柔极力想维持的自尊击得粉碎。这是,她才知道,他果然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不被珍视的人,在别人眼中,永远是个笑话。
芷破拿了牛皮皮的钱,又故作愉快地给了牛皮皮一个吻。她永远不会让牛皮皮知道,自己渴望的从来就不是纸醉金迷的生活。医院的一切都很冰凉,芷柔很讨厌这里,可医生说只有自己开心起来才会放她走。于是芷柔常常要回忆一些快乐的事情。每当他坐在自己对面逼问着今天又想到什么的时候,芷柔总会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芷柔二十四岁生日的那天,在游艇上遇见了一个男人,芷柔吐着烟圈望着海水发呆的时候,他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小姐,可以借个火吗?”芷柔扭过头,他端着红酒杯浅浅地望着自己笑。芷柔的心好像被海风轻轻吹动了一下,自己正要从口袋里掏出火柴,他却夺走了自己手上的香烟,放在他薄薄的两片唇间吸了一口,他说:“女孩子吸烟会不漂亮的。”芷柔不止一次地回想过他们遇见的那个场景,那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后来呢?”“后来我就成了他太太了呀。”
“所以,如果美国人当时用我的产品,他们的宝贝飞机就不会被击落。”李牧风一边开车一边得意洋洋地说着。坐在后座上的客户夫妇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这个笑话讲了很多次,就连已经很少和他说话的燕清秋都听得耳朵起了茧子。什么幼儿,什么两万米升限,什么金属指针,只有李牧风自己才有兴趣。李牧风吧客户的笑容当成了鼓励,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塑料的用途将会越来越广,以后家里用的多洗脸盆,茶杯,饭盒,所有你能够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被它们取代。塑料袋将会成为未来的材料之王,他们耐酸耐碱,不被腐蚀。也不会被磁性物质吸引,而且还能耐受较高的温度,几乎可以适用在任何地方,比如飞机上的高度表的指针。就像我刚才讲的那个故事一样,飞机就不会受到影响了。汽车上也是一样的,比如油料表,速度表,转速表,水温表——”
“这辆车多少钱?”男客户打断了李牧风的话。他的妻子早就听不下去了,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男客户则一直搭腔,但此时此刻耐心也被消磨殆尽了。他们名义上是出来考察供应商的,但更明显的目的是游山玩水。可以李牧风的眼睛似乎被墨镜盖住了,竟然没有看出来,还在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项目。“快十九万了,比好多人家的房子都要贵。”燕清秋赶紧把话接过来。“我一直牧风他别买车,留着钱扩大业务多好,他非要说买,还说您二位贵客要来,如果没有车不方便安排两位出行。一会儿咱们去的地方,如果没有车还真是不太方便呢!”
后排的两个人受用地笑了笑。“这车可真贵,我们单位厂长也就坐这个………纳塔莎。”“您说这车啊,桑塔纳。”李牧风接过了话头。“这车最高时速能到二百二十公里每小时,从零到百公里的加速度……”紧急刹车声响起来。李牧风惊慌失措地搬动着方向盘,这才躲过了前面的货车。
“怎么了?”客户也是惊魂未定。“没事没事,”燕清秋连忙打着圆场,“牧风刚学会开车,不熟。不过他胆小,您放心,他开得一直挺慢的,不会有事的。”李牧风默默地重新挂挡起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按照教练的规定,用二档时速十五公里——我看了速度表,没错,规规矩矩地过弯,旁边的大货车就从我很身边超过了,它绝对超速了。”现在危险已经过了,大伙只是笑了笑就过去了,之后就开始说了一些别的东西。当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合同没有谈成。
李牧风更适合干技术类的工作,可是改革的大潮来临之后,怀才不遇的他即刻投身到了商海之中。在技术领域,他的眼光非常准,选择的几个产品都带了高额利润,效果非常好。但是等到产品在市场上成熟之后,他的劣势就凸显了出来。他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尽管他的产品质量依然上乘,但还是和生意失之交臂。到九十年代中期,经营上开始陷入困境。作为他最好的伙伴,燕清秋指出了他的缺陷,希望他能有所改变,比如邀请更适合的人才来负责营销工作,自己则专注于生产。可是李牧风听不进去这样的话,他在平庸的环境中待的时间太久了,当他抓住机遇大展才能的时候,就不愿意放弃一丝丝机会。他急于证明自己比别人强,在任何方面都比所有人都强。就像开车一样,他买车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亲自去各地去开拓市场,可是他却不用司机,刚拿到驾照就仓促上阵,于是也就有了先前那样的危险。
可惜燕清秋的劝阻在他看来就是对他才能的轻视,良苦用心得到的只是冷言冷语。几经来回之后,他们的交流就越来越少了,到后来除了最基本的对话以外,他们几乎形同陌路。要不是这次客户来了夫妻两,燕清秋可能都没有机会再上他的汽车。当然,燕清秋也不愿意再坐他的车。
有一天下大雨,燕清秋让李牧风开车送自己上班。李牧风一脸的不愿意,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李牧风先下了楼,说是要暖暖车,等燕清秋进去的时候,发现车里非常干净,这可不是他的脾气,他喜欢乱,甚至还有个谬论,叫做“乱好”,乱说明思路开阔。如果一个人把东西乱放却又能轻易找到,还说明他记忆力优秀,说白了,他懒,一旦把东西放在了某个固定地方,就不喜欢更换了。
李牧风会把圆珠笔和墨镜一股脑儿放在仪表盘里,每次拿东西都会因为手臂要穿过方向盘而搞得手忙脚乱。香烟和打火机丢进车门的凹槽中,要吸烟的时候就伸手探下去够,一个不留神就带着方向盘也跟着动。外套则顺手扔在后座上,被柔的满是皱褶。发票、收据通常是团成一大团,塞到档位前面的空间里,回公司报销的票据却和开销的对不上数,各式各样的垃圾随处可见。这才却不同了,虽然谈不上井井有条,但是也称得上干净了。
“呦,难得啊,这么整齐。”燕清秋开玩笑地说道。还以为是李牧风为了方便自己乘坐而特地收拾的,心里还挺高兴。“没事没事,”李牧风过于耐心地回答道。“我看这车也太脏了,该收拾收拾了,就再回来的路上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燕清秋了解李牧风的一举一动。他的这番话引起了燕清秋的怀疑。
燕清秋想起李牧风前不久刚刚出了一趟远门,说是开发外地的客户,但是最终无功而返。按说这么一次长途旅行之后,他的车里绝对是充满了各种垃圾,烟头烟灰到处都是,临时做记录用的便条随处可见。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太干净了,而且他这次说的话也太多了点。燕清秋低头在车上找来找去,她自以为动作幅度不大,但还是被发现了。李牧风开着车,但是眼神不停滴往副驾驶上面瞟,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你找什么呢?”
燕清秋无言以对,只能说,“没什么,”在李牧风的注视下,燕清秋只得停了下来,但是心里却是惴惴不安。李牧风肯定在隐藏着什么,但燕清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到了研究所门口,燕清秋拿起包刚走下了汽车,还没来得及撑开伞,李牧风就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加速将车开走了,路上还有积水,溅起的水花扑面而来,燕清秋赶忙转身护住手上的提包。雨水溅到了自己的后背。燕清秋看不到身后到底脏成了什么样子,而且空中还飘着雨滴。她只好抱着提包,快步跑到所里。
看到这一切的同事们都在羡慕地说,看看人家,下雨天都是老公开着汽车接送,再看看咱们,只冒雨骑自行车,结果浇成了落汤鸡。燕清秋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们只看到了汽车,却没有看到车中两个人的缄口不言。燕清秋整理着衣服,眼睛无意中扫到了提包底部。沾着一根长头发。而自己素来是一头短发。燕清秋回忆起提包放置的位置。她把宝宝放在了副驾驶位上,倚在自己的身后。想来就是在那个时候,这根头发沾到了提包上。如此一来,李牧风非要在自己上车前收拾车内的原因也就毋庸置疑了。
那根长发成了燕清秋的心结。有一阵她天天骑着自行车到他的公司楼下偷偷监视,很多次看到了他的秘书上了他的车,那个秘书不但年轻,而且留着一头长发。从那个时候开始,燕清秋就开始考虑,如何改变现在的状态。首先考虑的就是离婚。那时候他还在研究所里工作,研究卡盒式磁带录音机的小型化。那个时候走在世界前列的是日本生产的产品,国内的卡盒式磁带录音机与他们的相比相距甚远。日本已经开发出了重量只有百余克,可以随身携带的录音机,并且已经实现了量产化。而国内自主研发的产品虽然冠之以“便携式”,不过是在笨拙的录音机上,加了一个把手而已。日本的录音机除了晶体管更小更耐用以外,更核心的部件是磁力线圈,因为卡盒式磁带录音机的主要功能都是靠着消磁——磁化——再消磁——再磁化这样的步骤实现的。他们使用了利用稀土人工合成的高磁性合金——铁棚棚,其磁力比普通的磁铁强大近万倍,只需要一小块铁棚棚就能达到以前非常大块磁铁的作用,因此录音机才可以做的更小。
虽然中国的稀土产量在世界上能排到前三名,但实际利用率却很低,绝大部分仅仅是以原沙的方式出口,国内能够生产这种合金的单位更是寥寥无几。而且成本高昂,规模化生产的难度非常大。由于攻坚难度大,所里对于这个课题也并不上心。用来做实验的磁铁常常被研究人员拿回家去给孩子当玩具,或者整理工具箱的时候用它来吸附铁钉。作为该项目的研究员,燕清秋在研究所的位置也是无关紧要,升迁无望,但也不可能被要求下岗,还能够维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