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帮人走以后,杜建国见隐瞒不过,他就跟关海峰主动坦白了他和郭芃芃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因为事关自己的私隐,杜建国并没有说得很详尽,但是关海峰跟在杜建国身边多年,他很快就明白了一切。
关海峰很不理解杜建国的所作所为,他觉得自己的大哥可谓是精明一世,怎么也会做下这糊涂一时的事情来。
但是,站在他的立场,他对此又不能多说什么。
杜建国知道自己理亏,他也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后悔不已。他一再叮嘱关海峰,不要将这些事情讲给林语听,他担心林语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他更担心由此而影响到他和林语之间的关系。
关海峰为杜建国守口如瓶,但是,他同时也为林语感到不平。
他觉得林语跟着自己的大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已经是亏定了。
但是这些话,他又不方便在林语的面前说起。
郭芃芃的事件发酵越久,关海峰越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他觉得自己对林语的保护乏力,他只能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命运的深渊。
而林语对这一切,却一点都不知道。
她不明白关海峰对自己说这些话的真正意图,就在她想着怎么回复关海峰的这些话时,那些在外面参观的高管们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关海峰见有其他人进屋,忙搭讪着给他们让座。
那天晚上,林语除了给大家不断地掺茶续水,她不敢再去看关海峰的脸。
她知道,将她和关海峰分隔开来的,不止是流逝的时光,更有众多世俗的眼睛。
当晚,杜建国的司机小张在送完杜建国以后,按照杜建国的吩咐,他将车开到了宽窄巷子附近的停车场,他在那里等候林语。
林语陪高管们喝完茶,聊完天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在小张送林语回家的路途当中,林语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她突然之间感觉有些想哭。
那种时近年末,再加上曲终人散的悲凉感,就像窗外清冷的冬日寒气一样,将她紧紧包裹。
因为是年会,前来给林语和杜建国敬酒的人就很多,林语为了帮杜建国挡酒,她今天晚上可没少喝。
刚才为了陪集团的高管们,她强打起精神来,陪他们说笑个不停,现在闲下来了,这才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许是晚上喝下去的那些酒,混合着刚才饮下去的那杯浓茶,现在开始在体内起了作用,林语感觉自己的头有一点晕,胃里面也有一些翻腾。
最开始,她还极力忍住,但到后来,她就觉得难受得有些想吐。
她轻轻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她不想当着小张的面吐出来,就一直努力忍着。
好不容易到小区门口,在小张把车停好以后,林语刚一走下车,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打了一个冷颤以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她靠着小区花园旁的垃圾桶,就吐了起来。
林语将晚上吃进去的、喝下去的,一股脑儿给吐了出来。
她吐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吐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把肚子里面的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了似的。她吐得头晕目眩、浑身冒汗,最后更是接近于虚脱。
小张在一旁见了,吓得赶紧从车里面拿出纸巾盒来,从里面不断地抽出纸巾来,帮林语擦拭她身上被她自己吐脏的地方。
林语知道,人是应该忠诚于自己当前的生活的。往事一旦过去,就不能再回头。否则,所有的一切都将会万劫不复。
她从小张的手里面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汗,和嘴角的秽物。
她把自己身上稍微弄干净一点之后,知道时间已经实在是太晚了,她就让小张赶紧回家睡觉。
小张不放心林语一个人进家门,他就伸出手来,轻轻地扶着林语的胳膊,将她架到电梯里,送到家门口。并且接过林语手中的大门钥匙,打开房门,将她扶到客厅里面的沙发上坐好以后,他轻轻地拍了拍芳姐卧室的门,将芳姐叫醒,照顾林语,安排好这一切以后,他才离开。
芳姐害怕客厅里面的动静,吵醒正在客房里面睡觉的杜建国,她就轻声问林语,要不要把她直接扶到主卧去休息。
她见林语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担心这个时候给她洗澡,反而对她的身体不好。
林语吐过以后,又吹了一阵冷风,此时已经清醒了不少,只是头疼欲裂,确实不适合洗澡。
但是,她也不想去主卧的床上睡觉,她就对芳姐说,她直接在沙发上躺一宿,明天早上醒了以后,再去洗漱。
芳姐见林语醉得不轻,她只好依言照办。她帮林语脱掉外套和里面的礼服以后,帮她换上睡衣。
她打来热毛巾,帮林语擦干净手和脸,又帮她抱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出来,然后拿走沙发上的靠枕,让林语睡得舒服和宽敞一些。
她担心林语半夜里从沙发上滚落下来,她还特意将一条脚凳拖过来,抵在沙发的旁边。
她布置好这一切以后,又帮林语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自己这才去重新睡觉。
那天晚上,杜建国虽然喝得有些醉了,但是他头脑里面却一直很清醒。
林语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完全睡着。
他和衣躺在客房的大床上,睁眼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他不知道这种看似宁静与平常的日子,他还能过多久。
他很明白,前一段时间,那帮人主动上门来查账,绝对不是一个好征兆。因为,他们如果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他们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不是正常的查账的时候。更何况,他们既不是工商局的人,也不是税务机关的审核专员。
那天,杜建国和关海峰虽然已经极力封锁了消息,但是在开这次年会之前,仍旧有不少的小股东,跑到杜建国的办公室里面来,过问这件事情。
杜建国几句哈哈就将他们打发走了,但是那些人也知道,杜建国并没有跟他们说实话。
上午的股东会上,就有人公开质疑这件事情。
因为下午要开年会,杜建国在那场会议上,就说得有些语焉不详。
他的话当然不能让那些小股东满意,杜建国为了平息事态,他答应小股东们,他会另外找一个时间,专门就这件事情开一个情况说明会。许下这个诺以后,他才得以脱身。
想起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情,杜建国心里面一直有些闷闷的。
他听到林语回家的动静以后,虽然很想翻身起床,去看看她。
但是,这夜已经很深了,他知道,如果自己的话匣子一旦打开,那今晚他和林语谁都别想睡觉。
他忍了又忍,这才没有起身。
他看着窗外些微的光线,透过没有完全拉拢的薄纱窗帘,映射在墙壁上的斑驳的花纹。那一丛一丛的莨苕叶花纹图案,在暗黑的墙上,轻轻飘荡。
杜建国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半梦半醒地睡了有多久,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边好像有人。
他吓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借着莨苕叶薄纱窗帘透进来的光线,仔细辨认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他这才依稀发现,自己的床前,站的是林语。
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抓着林语的手。
他发现林语的手非常的凉,他把林语的手捂进自己的被窝,想帮她暖手。林语被杜建国这么一拉,她只好顺势躺在了他的身旁。
刚才,林语在沙发上睡到后半夜,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发冷。
昨天晚上,她担心自己回家太晚,吵到儿子睡觉,她早早地安排保姆小秦,陪儿子在主卧里面的沙发床上睡下。
她回家的时候,一身的酒气,她不想影响到儿子,也不敢去吵醒杜建国,她就打算在客厅里面呆一宿。
虽然房间里面最近因为儿子到成都了,杜建国特意让人帮他们加装了暖气片,但是宿醉以后的林语,体内热量消耗太多,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林语和杜建国自从有了儿子以后,两人就一直分房而睡。
林语都已经快要忘记躺在杜建国的身边睡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杜建国夜里睡觉的时候,鼾声很大。
在北京的那栋房子里面,因为是独栋别墅,所以杜建国就住二楼客房,林语和儿子睡在三楼主卧,他们之间有一层厚厚的楼板相隔,林语一点都不觉得杜建国的呼噜声音大。
现在,林语睡在客厅里面,杜建国住的客房紧邻着客厅的这组沙发,林语的耳朵几乎贴着墙,她这才觉得杜建国的鼾声在今夜里吵得她心里发慌。
杜建国觉得自己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其实,他的鼾声一直就没有停歇过。
林语被他吵得睡不着觉,只好进了他的睡房。
林语原本并不想吵醒杜建国,但是她刚一走到杜建国的床前,杜建国就睁大了眼睛。
林语见杜建国并没有完全睡熟,她也就放心地躺在了他的身边。
她将她的身体,紧贴在杜建国的身上。
杜建国隔着他的睡衣,和林语身上穿着的衣服,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林语身上的寒意。
他忍不住侧过身来,将林语整个人紧抱入怀。他想用自己的体温,为林语取暖。
林语见杜建国紧抱着自己,她也伸出手来,紧紧地搂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