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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失忆的我向今天的我寄来一封信

2017-09-06发布 5118字

我进去看着爸睡着了,确定他无事之后,我又从里面出来,然后,我打了白芸的电话。

“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给我的,我还没回家呢!不过,你再不打,我就真的要走了!”

我听到,电话里和我背后同时传来白芸的声音。

我回头,白芸就站在我身后。

“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病房的,白芸,你一定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把白芸拉到走廊的座位里面,然后看着她说。

“就是你离开的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之后,来了一份快递,是用快递的纸袋包着的,不过上面好像没写发件人的地址,只是指明了要让伯父看,我正要出去的时候,伯父却叫住了我!”白芸说到这里,大概是想到了照片上的内容,看着我的眸色也是忽明忽暗的。

“他叫住你做什么?”我急忙追问。

“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怎么给你爸的信件会寄到医院里,后来你爸叫住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也就没有避讳,重新走了回去,不过,他却指着手里的照片问我,里面的人是谁?他说……他没有戴眼镜,有些看不清楚,让我帮他确定一下,还……让我每张都看仔细,不要弄错了!申音,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不过那些照片,说实在的,连我看了都觉得很难接受,不要说你爸了,我想,他叫我确认,只是因为他心里不敢相信上面拍的人是你,看拍摄角度,上面那些照片都像是偷拍的,申音,你什么时候做了那样的工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之后被人报复了?”白芸拉着我的手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记得了!白芸,我失忆之前是不是有过很堕落的一段经历,是不是我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我忘了自己,然后就走进了那样的声色场所,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让我怎么说?”我心里一团乱麻,尤其是在白芸说爸看不清楚,让她确认的时候,我心里真的难过极了。

“对了,那个快递的包装还在吗?你有没有给我留着?”我想到了什么,连忙接着追问。

“哦,有,就在抽屉下面,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要用到,你爸他扔到垃圾桶上,我后来看着他睡着之后,就捡回来了。”

听白芸说包装还在,我急忙冲进房间里。

地址……的确没有。

不过包装纸袋上背面不起眼的地方写了一串数字。

正是在怀柔区的家里,爸床头柜里面留着的那个电话,也就是那个名为点歌系统,实际却是买卖毒品的电话。

字体是印刷的,虽然位置不起眼,但只要反过来看, 只要是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马上就会注意到情况不对。

寄照片的人和给爸爸卖毒品的人是同一个……

难怪爸会对我这么生气了。

爸一定以为我从前瞒着家里做过那样的工作,之后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中途离职了,所以对方报复到了爸的头上,才会害得他被海洛因侵害,之后再把证据寄给他看,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女儿做的孽,所以说……

对方是冲着我们整个家来的?

再联想到麦溪之前对我说过的话,也就是我和商紫墨从伊宁工作三个月之后回到北京之前发生的事情。

任芊芊,也就是容允上的母亲去过我们家,还和我们家发生过冲突,不久之后,我爸就染上了毒瘾。

还有一个事情是我一直都不明白的,就是我在伊宁的时候,面对大胡子歌赛劳还有陈飞丽两人的身份一直都弄不清楚。

不过陈飞丽说过,她是警察,为了要追查一个买卖毒品的团伙,所以才会乔装来到伊宁,而原本,她却是北京人。

之后,歌赛劳又告诉我,陈飞丽说的都是假的,她才是……

不,歌赛劳并没有说得那么清楚,但是他着重提出了毒贩子三个字。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爸吸毒,和容家有关系吗?

“申音,你想到了什么?”白芸问我。

我想到了什么?想到的太多了,可是,所有人都在我面前说得不清不楚的,却又总会在不经意的时间突然来上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而那些话,在我心里就像一团早已打成死结的乱麻,根本没有解开的办法。

我只能摇摇头。

只可惜跟商紫墨关系又崩了,否则他一定可以帮我找到那些把我爸打伤的人的下落。

早知道就不跟他说那么强硬的话了,现在就是下台都找不到台阶……

“申音,你的气色不是很好,你晚上在医院住吗,我也要回家了,要不,你去我家?”白芸看着我问。

“不用了,你先回去,白芸,谢谢你照顾我爸妈,我记在心里了!”

“你别那么酸,我可受不了!那我走了,有事情电话联系,我现在是无业游民,欢迎骚扰!”白芸跟我调笑一阵,看着我心情好像放松了些,才离开了。

拿着手里沉甸甸的照片,我心里却好似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且越陷越深,再也找不到回头的方向,也看不到前面光明的出路。

那照片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锁着我的快乐,也绑住了我的幸福和一切平静的生活。

到底,我该何去何从?

夜越来越深了,爸偶尔会翻个身,我知道,他人是醒着的,只是不愿意和我说话,我也疷要怎么开口,可是不说出来,我会更担心。

我想,我应该报警才是!

“爸,你醒了吗?”我小力的推了推他。

爸动了一下,但是却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又接着像是睡着了似的。

长夜,就在爸的辗转反侧和我的仰望星空之中慢慢的走了过去。

早上,爸的毒瘾又发作了一次,这一次,医生没有再给他注射镇静剂,而是直接用绳子捆住他,然后在他嘴里塞上牙套。

我不敢看爸躺在床上绝望地看着我的样子,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却又巴不得我马上去给他买烟的表情看着扭曲极了。

我一个人冲出了病房,再也无法忍受爸的表情和被毒瘾折磨的样子。

医院不远处就有一家派出所。

我想到报警的事情,看着手里空空如也,又急急忙忙的往医院的方向赶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要不要带照片,带了,要怎么说。

医院楼下是食堂,里面有很多人在吃早餐,还有一些人打包,带回病房里的。

我去买了五十块钱饭票,然后买了一个乌鱼汤。

妈说过,乌鱼汤是长伤口的……

看着爸昨天吃的粥好像还不错,我又去买了一碗粥,另外叫了两个小菜。

直到回到病房的时候,我还没进门,就又听到爸从喉管里溢出来的呻吟声。

听到那声音,我根本没有勇气再踏进病房。

到底要不要带照片,我心里犹豫着报警的事情。

手机响了,是陌生的铃声。

我看了眼,是李太太打来的。

我把早餐放在外面的长椅上,然后接了电话。

“喂!”我原本想喊一声李太太的,不过想着她之前对我说的那些变色龙的话,我溢到嘴边的话又登时吞了下去。

“申音啊,你现在在哪里住,好久都没看到你的人了,你爸妈呢?不会都在戒毒所戒毒吧!哎哟……真是……”

“什么事情?”我打断了李太太的聒噪。

“申音啊,有你的信,现在这个信息社会还搞寄信的玩意儿,真是稀奇了!”

信……

真的……寄给我了?

我那说的只是气话,不是真想离婚的,真的不想!

“我说申音啊,你要不要信,不要我就扔了,搁在我家里如果被我孙子撕了别怪我!”李太太不阴不阳地说道。

虽然李太太人有些市侩,不过为人还是不坏的,至少她不会真的把我的信扔了,否则她也不会打这个电话。

“我要,李太太,麻烦你帮我保管下,我会给你报酬的,我很快就过去拿!”我马上说。

“哎哟,你看你这是,好歹也是邻居,我还差那几块钱买葱吗?真是的,要来就快一点,我可保管不了很久!”说完,李太太就把电话挂了。

把手机放回包里,爸呻吟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些,不过看着他的样子,还是很痛苦,尤其是他身上还有手术留下的伤口。

“爸,我回家一趟,很快就回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爸还是和昨天一样,不理我,不……

昨天他还会对我生气,生完气之后,他才对我置之不理的,几乎是完全把我当空气处理。

“爸,我把粥搁在床头柜上,你想吃的话就把床摇起来,然后吃一点,我给你打开袋子,你吃着方便。”

爸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像没听见一样。

我酸了酸鼻子,还是把粥搁下了。

走出门之后,我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看。

爸转过头来看着门口,我连忙把头缩回去。

再从门缝里看进去的时候,爸的眼睛还是看着门口。

有沉重的呜咽声从他的喉腔里发出来。

我眼泪一掉,加快步子跑了。

两三天没吃一粒饭,也没有喝一口水,才刚刚跑到医院大门口,我就感觉到天旋地转,然后脱离地坐在了地上。

来来往往的人,我只能看到一团团的黑影,根本看不清这个浮躁而多彩的世界,整个视野里面都是黑灰色的,仿佛我此时的心情,仿佛……我过去丢失的记忆,还有那,无可知晓,却又不可能再会有幸福光临的未来。

“申小姐,你怎么一个人睡在地上?”

一句好像带着法语腔的男音落在我耳朵里。

“你是谁啊?”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好像……是个歪果仁。

“我是罗塔,是你母亲的主治医生,你坐在地上做什么,看样子你脸色很不好……”

一阵药丸在塑料瓶里滚动的声音过后:“吞了!”

我接过,然后听话的咽下。

“你应该是血糖过低造成的,平时要注意一点营养,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你妈妈!”

罗塔把我扶到椅子上个,然后就往里面好像是电梯的方向赶过去。

不知道罗塔给我吃的是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像有了些力气。

罗塔说得对,我应该多注意一点,如果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爸妈。

我回到食堂,买了一碗饭,然后找了个周围人比较少的位置坐下来。

吃过饭之后,我才又急急忙忙地出了医院。

身上还有一些钱,不过照现在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为了省点钱,我坐了公交车回怀柔。

我想我大概真的是臭名远扬了,连坐个公交车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小声议论我什么。

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麻木了他们的比划,所以即使听到耳朵里,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从东城区到怀柔区有够远的,我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还来不及去敲李太太家里的门就被我家里破败不堪的样子吓到了。

门已经被砸了一个大洞,锁也是开着的。

站在外面就可以看到客厅里的情景:冰箱倒过来放着,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乱了,沙发垫子浸透了水,饭桌上的东西都扔在地上到处都是……

钢琴被淋了不知道什么液体,有刺鼻的味道传到我鼻子里面。

房间里的床是竖着摆放的,衣柜的衣服堆在地上,像是破烂一样的堆着,所有的抽屉都拉了出来,落锁的抽屉就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开了。

电视机中间有龟裂的痕迹,大概已经不能看了,空调的摇摆叶片也从中间断开,像一对殉情的夫妻一样无力地垂吊着。

书柜倒在地上,所有的书都被压得变了形,东西扔得满地都是,还有家里的户口、还有妈的身份证也扔在地上。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零钱,大概是妈从前买菜留下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要这么对我们家?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扑在一堆衣服里,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家,真的是容家吗?是任芊芊,一定是她,是她想要报复我妈,所以才乘着我们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把里面的东西抄了。

如果是贼,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要,只是专门为了搞破坏而来。

除了容家,还会是谁?我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那些未知的问题在这一刻瞬间就全部被我主观的赋予了答案,我知道,就是容家做的,不,是任芊芊做的。

容允上不会这么对我,他不会!

门口很快传来了响动,我打开门,是李太太进来了。

“这是你的信!”李太太把信丢到我脑袋上。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你电话里怎么没说?”我抬起头问李太太。

“哟,这个我怎么知道,我都吓死了,生怕被波及,万一我说了,人家也在我家里这么摆上一道,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这是你们家的事情,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咦?这里有个包不错,你不要我拿走了!……还有这个,也不错……哎,免得你说我偷东西,我都打招呼了……你既然都不要家了,那我看着合适就都拿了,我帮你清理垃圾,你不用谢我!”

李太太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疯狂的往不知道是在我家里拿的还是她带过来的环保袋里塞东西!

“好了,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就帮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对了,给你保管信件的报酬就不要了,就算是我为自己积德,当破财消灾也好!”

李太太摇了摇肥硕的身子,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家。

我麻木地看着她搬东西,想要阻止,可是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我不知道怎么阻止,更不知道我们家里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搬回来。

仿佛自从被段紫渊的梦困住之后,我的人,我的家人就接二连三的倒霉。

到底段紫渊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总是不放过我?

我麻木地往身后看了一眼。看到信跌在一堆衣服上面,我捡起来,然后打开。

【申音,我是你,确切地说,我是你丢失了那段记忆的自己,也等于,我们就是同一个人了。

我之前不知道你一直在找我, 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之前那些发生的事情,后来知道你嫁给商紫墨的原因竟然是想为了搞清楚自己过去的记忆,我便站不住脚了,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在失去记忆的那一段岁月里都做了些什么?不过我奉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因为我很痛苦,所以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把自己藏了起来,再也不愿意面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这个七彩斑斓,充满诱惑的世界,说实在的,我真的很羡慕你,我指的,是那个在没有失去记忆之前的你,可是我过的很痛苦,你不知道,我每天要陪多少客人,有时候我恨不得就这样死了的好,可是,我看着你失去记忆那么悠闲自在,到后来却又想要知道自己过去经历的时候,我就恨得牙痒痒了,不用你去找,我可以把自己所有的经历,毫无保留的都说给你听,你想不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