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国的三万大军面前,周平王派来的这几千人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在看到乌泱泱的人群时,他们立马就胆怯了。
在晋国大将军先轸没有出世之前,所有的战争都是战场上摆开架势三军对战的统一模式。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十倍之敌几乎是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的。
大败周朝的军队之后,熊眴内心虽然十分的兴喜,但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骄傲。他不仅没有一鼓作气再次攻下申国几座城池,反倒是在申城南部的三座城池之中安营扎寨起来。楚国图谋过长江入主中原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三百年前他的祖先就曾经领略过中原繁华的风采。所有楚国人的心中一直想着把楚国这两个字打出长江,让中原人都知道荆楚之人的倔强与东皇太一的荣光。
然而楚国人更知道,进攻中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中原诸侯国各个都不把楚国放在眼里。早在周朝建国之初,他们在长江北部也是有一部分领土的,然而就是在打败周昭王之后,这些个领土被不满于楚国反抗行动的周朝臣子和各国诸侯给蚕食了。一旦面对外来者,中原各诸侯国心中总是会产生一种共同的厌恶情绪,反抗情绪。在对待北狄、西戎、海外东夷以及自己这个所谓的南蛮时,中原诸侯国有着强烈而一致的想法:那就是把这个异族给战败!
熊眴深深知道,自己一旦度过长江以后,面对的绝对不是小风小浪,而是接连不断的打击。正是因为如此,十多年前便打算度过黄河的父皇才在周平王的责令之下撤兵。眼前,自己面对的情形与十多年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但虽然前路艰险,但是征服了山川大河的楚国人心中自有一种流淌在血液中的倔强,熊眴认为,只要自己能够挺住这一番打击,证明楚国的强大,那么再往后便没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地方了。
春风吹皱了河水,同时也吹皱了整个春天。原本光秃秃的平原之上开始长出一茬又一茬的野草。只是楚军营帐之外的平野之上却光洁整齐,似乎没有被春风吹到似的。
熊眴悲伤之后没有掉以轻心,反倒十分勤勉地督促军队训练,以等待接下里的战斗。
而他所站的城门之下,正有不少人在往来搬运粮食,在郑国军队没有到来之前,已经有足够的粮食运送过河,这些粮食马料可以保证楚国的军队在以后的战斗中没有后顾之忧。
“报!粮食已经全部装进了粮仓,共计五千三百担!”一楚国士兵上城来,对着正在城墙上观看远处士兵操练的楚厉王熊眴说道。
熊眴点了点头,道:“朝堂之上现在如何?”
“全国政事由上大夫处理,一切如故,听到王上胜了申国和周朝的军队,各大臣和百姓们都等着您凯旋而归!”
熊眴听到这话笑了笑:“再等等吧,若是两个月内还没有战事,我便回去。”
“是!对了,上大夫让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熊眴有些意外地问道。
“荆山之下一个叫和氏的人采到一块绝世美玉,专门从荆山赶到丹阳想要觐献给王上!”那侍卫美滋滋的说道。
“哦?还有这么个好事儿?上大夫既然如此说,那必然是一块美玉。你回去之后先安排那叫和氏的在丹阳住下。他一路风尘而来,只为献璧玉,实在是忠心,不要亏待了他。”
“是!”
那侍卫离开之后,熊眴转头看向了北方。落日余晖染红了半边天,天空之中浓浓的云彩飘荡着,竟然丝毫没有春天缭乱的模样。光是看这云彩,还以为是盛夏呢!
此时燕子尚且没有北上,周围静压压的,偶尔有几只勤快的已经赶到了长江北边的燕子在天边来回飞动,那叽叽啾啾的叫声更是把这个傍晚衬托的静谧异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鼓声。
这鼓声于突兀之中响起,仿佛是春雷炸响一般震耳欲聋,仿佛是闪电激射一般迅疾,顷刻间便炸响了整个渭水平原!
熊眴惊慌失措,吓得一哆嗦。连他这个国君都吓成了这个模样,更不用说地上那些个正在训练的楚军了!之间顷刻之间,平原上原本整齐肃穆的大军便乱成了一锅粥,惊慌之中他们四散而逃,根本没有想着与来敌一战。
这其实并不能怪楚国人胆怯。
熊眴本人是一个极为了不起的人,楚国的绝大部分领土都是在他、他父亲和他爷爷这三代人手中打拼出来的。筚路蓝缕便是评价他们三个人开垦荒山的词语。他除了架着柴车穿着破烂的衣服上山跟百姓们一同砍柴,而且非常注重楚国的军事力量。在他刚上任打算完全征服阴国以及阴国周边的部落时,为了防止敌人偷袭,他特意下令,让楚国的百姓们一听到鼓声便连拿起兵刃反抗。
鼓声在楚国人心中便是战斗的象征。而鼓声的密集与否,则决定了敌人势力的大小。
此时听到漫山遍野的鼓声,他们只以为来的人成千上万,绝对比自己人还多,所以当下便有些个慌张。
“所有人都不许动!站在原地严阵以待!”熊眴在城墙之上高声喊道。
但是城墙底下的人足有三千,大家慌乱起来虽然没有人敢高声说话,但是这一个又一个窃窃私语的声音和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周围空气中音波的幅度越来越大,汇集起来的声响仿佛是波涛海浪。熊眴喊出来的这一叶小舟根本经不起几下颠簸便淹没在声音的浪潮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熊眴看到天地交接的地平线上,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人驾着六御的马车冲进了他的视线,紧接着他便看到大队士兵仿佛长龙一般朝着自己的军阵冲杀过来。
他嘴唇发干,整个人也茫然如梦,只是喃喃问道:“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