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姽婳,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杀你,”窗外月影低垂,沐珞琢磨着在这么消磨时间下去到了吉时宋陵玦看不到苏姽婳会前来寻人,于是便不多言其他,径直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想知道,青鸟山庄在何处。”原本沐珞是打算,等司空离好了之后,她看看上官琉微有没有意愿想要回去看看,若是上官琉微想要回青鸟山庄,那么他们便顺便经过那里。虽然那里有许多不好的回忆,可是毕竟是自己生长的地方,沐珞觉得,他多多少少会有些眷恋之情,如今他死了,落叶归根,沐珞想看看能不能等一切都完了之后,将他的尸体安葬在那里。
“青鸟山庄,就在元城,离这里约莫七十里,靠近茗城。”虽然不知为何沐珞会忽然询问青鸟山庄在何处,可是听见了她不是前来找自己算账的,苏姽婳喜出望外之余,愧疚之情越发地深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后,沐珞正欲离开,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的苏姽婳蓦地开口唤住了她,
“右使,请等一下。”云墨一般乌黑的长发随着她停顿的动作微微摆动了一下,沐珞尔后侧过了单薄的身子,一双琉璃石一般剔透清澈的湛蓝色眼眸半是不解半是冷然地望着苏姽婳此时泪痕尚未干透的面容,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微微咽了咽口水,苏姽婳沉默着与沐珞对视,半晌,她仿佛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考虑过了她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后果之后,她略微上前一步拉住了沐珞细细的手腕,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你千万,要小心上官琉微。”沐珞原本以为苏姽婳这么急着叫住自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看见了她上前的动作后便全神贯注地聆听她说话,只是当苏姽婳的那些话如数落入了自己的耳畔之后,沐珞精致的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而苏姽婳再说完那十个字之后,便神色担忧地望着她,那模样,似乎真的害怕她会受到什么伤害,全然不像是在做戏。
“苏姽婳,难道你不知道,微微已经死了吗?”长长的睫毛轻轻扬了起来,沐珞神色陡然一冷,退开一步之余伸手扼住了苏姽婳纤细的脖颈,“以前的事情我已经不和你计较了,你还想再帮着烈璃彧害我一次吗?”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泛起怒意,直直地映照出了苏姽婳因为难以呼吸而挣扎发紫的面容。
“我,我,我不,不是................”涂着丹蔻的十指竭力地扒开沐珞按在她颈项上不断加大力道的细软手掌,苏姽婳挣扎着想要说话,如今她没有了武功,沐珞要杀了她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看见苏姽婳越来越痛苦的面容,听着她想要说却说不出来的话夹杂着急促呼吸声,沐珞忽地有些心烦意乱,松开她的同时将她往一边甩去。纤细的身子撞在了桌角的一侧,苏姽婳跌倒在了地上,铜镜前的那些脂粉盒子金银珠宝也散落了一地,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此时沐珞眉心处的魔铃花印记微微闪烁着浅浅的蓝色光芒,眼眸之中也覆满了冷漠的色彩,宛若来自地狱勾魂索命的美丽鬼魅一般,苏姽婳恐惧地微微往后退,生怕沐珞再度上前要杀她,目光震惊地摇着头,声音显得有些零零落落,
“我,我不知道上官琉微死了,我,我只是太害怕,害怕大祭司会再来找我.................”沐珞神色冷然地望着此时狼狈不已的苏姽婳,湛蓝色的眼眸覆满了冰雪一般的冷厉。
“夫人,吉时到了!”杏儿爽朗的声音忽地远远传来,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顷刻之后,人已经站在了屋子前面,
“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方才她一路跑来,隐约听到了有什么重物摔落的声音,可是碍于苏姽婳古怪的性子,她不敢贸贸然开门进去,只得站在门边询问。
细细软软的手掌微微凝聚了炎炎的火光,沐珞略微抬手一挥,那流焰便疾速朝苏姽婳所在的方向袭去,眼看着火光渐渐逼近,苏姽婳恐惧地抱头缩成了一团,那流焰烧起了她衣裳边的一缕发丝后便越过了她劈开了她身后才木桌子。
“夫人!”杏儿原本是等在门边,只是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之后便顾不上其他连忙推开了屋门跑了进去,只见那木桌子已经被劈开成了两半,而苏姽婳跌坐在地上抱着头,神色狼狈不已,发髻微微松散开了一些,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夫人?”杏儿微微咽了咽口水,试探般轻轻喊了一下仍旧缩成一团似乎很是惊恐的苏姽婳,关切地询问道:“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请了?”耳边拂过杏儿担忧的声音,苏姽婳如梦初醒一般慌张地抬起了头,四下环顾,却看见屋子里面独独站着杏儿一个人,已然不见了沐珞的踪影,小轩窗被打开了,苏姽婳扶着杏儿递过来的手站起来走到窗前的时候,蓦地吹进来一阵夜风,几乎要凉透了她鬓角那一缕方才被流焰烧焦的长发,窗外夜色沉沉,一片沉寂的黑色,就像是魇狱门里面的光景,一眼望去,徒有看不见尽头的黑色。
“夫人?”看见苏姽婳兀自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神情恍惚的模样,杏儿不由得轻轻开口唤了唤她,提醒般说道:“吉时就要过了,城主还在大堂等着呢。”
闻言,苏姽婳微微侧过了身子,描绘着精致妆容的美艳面容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望着夜空中忽然升起绽放的璀璨焰火,她忽地感到一些怅然若失,眼看着杏儿还在等着自己,她微微叹息了一声之后便点了点头,“走吧。”
红色的嫁衣如同灿烂的红花,伴随着夜空中点点焰火的盛放,越发地灿烂夺目,苏姽婳由杏儿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越过了飞花长廊,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了站在长阶之上等候的宋陵玦。琉璃瓦上隐秘的角落里,纤细单薄的身影仰躺在清月之下,远远望去,宛若跌落凡尘的精灵,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抬了抬,细细软软的手指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酒瓶,仰头便喝了一大半,直到看见宋陵玦牵着苏姽婳的身影走入了内堂,她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如同她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青丝成灰飞过千山暮雪,晨钟暮鼓间,如水流年。
霁城虽不如邺城那般繁华,却也是一座小有名气的城池。在这小小一座偏离皇城的城池里面,留下来很多荒唐轶事传奇怪闻,久而久之,这里便自然衍生出了一些戏楼说书小摊,更有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听这些玄玄幻幻的故事。
垂云柳岸边摆放着几张旧木桌子,摆上几盏清茶,不一会儿便坐满了人。
“赵夫子,今日说什么啊?”约莫十二三岁大的小少年一面仰着头用嘴巴接住丢起的花生,一面循例开口朝站在桌子前沉思的老者发问。
“我说莫七,你小子天天都躲到这里来听书,就不怕莫大娘揍你。”坐在那小少年身侧,一身粗布衣裳的大汉一边半是揶揄半是逗趣一般问他,一边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他的脚边摆放着一把屠刀,如今正是午时,眼看着没什么人来买肉,他便得闲来听听书。
“天天守着那个烧饼铺子哪里会发财,我莫七要做,也要做一番大事业,”那小少年闻言不以为意,微微扬着下巴一脸志比天高的模样,“等我长到十四岁,我就要去拜师学艺,然后闯荡江湖,做一个人人称颂的大英雄大侠士。”听见那小少年如此不着边调的荒唐话语,那大汉一下子便笑喷了,茶水如数洒在了少年那张稚气未退的脸上,
“莫七,你这牛皮都能吹上天了,莫说大牛叔看不起你,这拜师学艺的事情你还是算了吧,好好买你的烧饼去吧。”大汉摆摆手,一脸的不屑和嘲笑。
“谢大牛,你莫要狗眼看人低,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呢?”眼看着自己如此高远的志向被一个整天拿着大刀切肉卖肉的屠夫贬得一文不值,那位名唤莫七的小少年顿时就不乐意了,张牙舞爪着就要上前去和那大汉掐架,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就在这嘈杂吵闹声音越来越大之际,一直站在桌子前面摇着一把纸扇子,一副文人打扮的老者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你们两个若是再在我这里大吵大闹的,老夫今日就不讲了。”这短短的一句话,语气虽然算不上多么严厉,可是这威慑力可是十足十的,要知道这么些人之所以眼巴巴地聚集在这里为的就是听这赵夫子说书,一听见这赵夫子说不讲故事了,莫七和那大汉立马就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安安分分地坐着,静静地等候那赵老夫子大开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