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淑被击中之后,痛苦的睁开双眼,分量不轻的投矛横插在腿上,让她整个人就像个被风吹动的秋千一样前后摇摆。
南过仍是半步不停,手中抓起第二支投茅,以同样的姿势与角度向离掷去。无首战甲巨臂轻移,照例用大淑做盾,又是噗地一声,大淑的右腿被射中。两支投矛鲜血淋漓,大淑咬紧了嘴唇。
“你想跟我斗狠?”离的眸中绽出寒芒,“只怕你斗不起!”
无首战甲抓起大淑的左臂,五指稍一用力,大淑的手肘便被反向折断。
大淑惨哼一声,她想让南过尽快杀了自己,却苦于被战甲扼着咽喉,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过不为所动,毫不在意的从腰间抽出第三支投矛,掂掂分量后全力投掷了出去。这一次,离没有再利用大淑的身体来抵挡,而是让无首战甲挡住了投茅。这没办法,铁宫车堡他们只得到一只手臂和半颗头颅,能有多大价值尚不确定,若是连俘获的这名车堡技师也被弄死,真的有损机巧房齿牙的声誉。
铁宫车堡的驾驭技师必须要留着活口,捉住这个姑娘,比得到铁宫车堡的部分机密更具价值,因为不但可以拷问出她所知的内情,这还会成为对于阶牯城主极有力量的一次敲打。
“斗不起的人是你才对!”南过的嘴角溢笑,他摘下右手布袋,抄起腰间仅剩的两支投茅,使足力气向离的身上掷去。
南过的计划很简单,先用布袋克制力量,让那操纵战甲的术士以为自己伤不到他,然后再使出重手一招克敌。
离却冷眸相对,结出手印之后吟诵道:“无常像——陨坠!”
吟诵声毕,一股强大力场无声无息的急速张开,不止是掷来的两支投茅纷纷超重坠地,就连南过自身也变得沉重不堪,他迈动步伐,身上好似背负了一座山峰,双腿仿佛戴上了千钧枷锁,脚下的足印深陷,就算他神力无敌,当他走到离的十步之外时,也再难抬起腿来,两只脚只能在地上缓缓蹭动。
“你够狠,可惜也只会耍狠!”离冷冷说道,“等将你带回机巧房,会有专人慢慢炮制你,抽去你手脚筋脉,割掉你眼耳舌鼻,余生里,你就安心的做个人头蜡台吧!”
“这些先都不忙说,帮我砍断他的左手,这畜生锁了我武体太久,再拖延一时半刻,恐怕我的刀决就要毁了!”僵立在一旁的巽焦急说道,南过现在仍牢牢抓着那口银背大刀,这已经开始扰乱他气垒中的内息了。
庞大的叠加力场中,南过头上青筋绽起,他紧握两手,双脚繁复交错,猛的一声暴喝起来。
离冰冷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个表情,他开心的笑着,邪恶的游戏总会令人无比兴奋。他不好酒色,不贪金银,却唯独喜好观看绝望之人的恐惧与疯狂,任何人濒临崩溃时,都会变得下贱之极。
可突然间,地面上蹿出几只粗大的红花藤蔓,瞬间缠牢了他的身体,扼紧他的咽喉,让他再也吟诵不出半个字来。
他的笑容尚未完全褪去,两根藤蔓却已缠死了他结印的双手。
感受到自身所承受的庞大重力逐渐消失,南过体内的血液好像都要全部爆出体外一样,头脑中嗡鸣不休,就像在颅腔中被人放了一块铁坨般沉重。
掐着大淑脖子的无首战甲变得浑身僵固,似是生满了锈般动作滞涩迟缓,离本打算直接扼断大淑的咽喉,但手印已破,高大的战甲还未动手便已化作尘埃,让大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南过深深的呼吸了几次,待身体状况稳定之后,他看向了被藤蔓重重纠缠住的离,几只老藤仿似筋肉虬结的力士臂膀,牢牢扼着他的手脚咽喉,藤上的蒺藜尖刺深深吃进肉里。
南过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巽,那个人仍是保持着弓着两腿推送刀决的姿势,虽然不能动,但南过也说不准左手上的大刀自己还能抓牢多久,那家伙几乎没受什么伤,只要他恢复了行动能力,砍掉自己脑袋也就是眨下眼的事情,所以南过身形一转两脚倒错,一支金铁老藤崛地而起,就像缠绕树木一样盘起巽的腰肋,崩断几条肋骨之后又开始缠绕他的两只手臂,上臂与手肘在骨碎声中扭折变形,几根指头也被藤蔓勒得完全不成样子。巽被老藤缠身的过程里,硬是咬碎满口牙齿也没吭一声。
还有那个惊,现在看上去她的确是晕迷不醒,但南过不想冒险,催生出几支红花藤蔓将她的手脚牢牢束缚在了地上。
南过俯下身去,扶起地上的大淑。大淑朝他笑起来,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可她现在只要稍稍动一下,浑身都开始剧烈的疼。南过看着她腿上的两支投矛,如果不拔出来,就没办法带着她赶路,但要是拔出来的话,以大淑现在的虚弱程度未必能撑得住那番折腾。
“我想起你是谁了!”巽目光凶狠的盯视着南过说道,“你是在河东杀了那个稽匪将军的人犯,没想到阶牯城居然窝藏朝廷通缉捉拿的要犯,如此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他那个狗屁城主算是做到头了!主上会去查抄了他的城池,屠光他的亲随,他自己则会被收监到京都天牢,后半生只能在大狱中度过。你们这些痴心妄想的叛逆,迟早把你们送上刑场。”
巽说罢,放声大笑起来,身体上被断骨刺破的伤口血流如注。
南过起身来到巽的身边,巽先是面色一冷,继而洒然露笑,“你以为杀掉我们便相安无事了?机巧房没有做不成的事,只要你还在大厉境内,早晚会落到门爷手中,到那时不光是你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连你的父母亲族,甚至是先祖坟冢都难以保全。”
对于巽的恫吓,南过根本没往心里去。但他还是抽了巽十来个耳光,抽得他鼻塌眼斜下颚粉碎。不得不说,巽的身体比之常人过于坚实,即使被打成这样,也还是高声怒骂精力十足。
“我特么抽你不是因为你吓唬我,知道吗?”南过一边将他的黑衣撕扯下来,一边继续说道,“是因为你特么说要刨我家祖坟,你大爷的,你丫要是真能刨得着,我特么跟你姓。”
南过一转身,松去了离脖子上的藤蔓,然后也是噼里啪啦的一通耳光,可怜离刚刚险些窒息而死,这一通疾风骤雨般的耳光直接将他抽得晕死过去。南过也懒得再废话,直接剥了他的衣服拿走。一块食指长短的玉符从衣物中掉落出来,兽齿状的玉符中心雕刻着一个“离”字。
“你的腿还有知觉吗?”南过俯下身去,握紧大淑腿上的一支投茅问道。
大淑知道他要做什么,喘息变得急促,却有些不敢回话。
投茅两端都是带有逆刺倒钩的,直接拔出来会造成二次伤害,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不处理的话就无法带她离开。
“要是怕疼,我可以直接把你打晕,但我手上也没个轻重,倒是不怕直接把你给打死,要是打成了傻子可就要命了。”
南过毫无征兆的拔出了两支投茅,和她说话也只是为了分散精力,大淑两条腿上撕皮连肉血流不止,纵使她极力克制,却也还是全身剧震,大声地叫喊起来,她的十个手指全都深深抓进了泥土中。
南过连忙用撕好的布料进行包扎,左腿还好,但右腿上的伤口实在过大过深,像是伤到了静脉,鲜红的血液浸透了一层层布带,淅淅沥沥的流淌到地上,不做处理的话,大淑性命岌岌可危。
“我这有几片感冒药,你先拿去顶顶!”南过取出怀中荷包,挑了一颗最小的连城蕨种子,直接送进了大淑的嘴里。这倒不是他抠门,大淑的体质并不怎么好,南过怕给她吃了大些的会受不了。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大淑两弯黛眉微蹙,疑虑重重的问道。
“你信任我吗?信任我就嚼碎了咽下去,不信任我的话,就由我来帮你嚼,然后吐进你嘴里逼你咽下去!”南过满不在乎的说道。
大淑盯着他的眼睛,将嘴里那颗种子咬碎,爽利的吞了下去,双眸中,闪现着一抹决绝之色。
片刻后,大淑浑身汗水淋漓,骨骼噼啪作响,身体上的每一处肌肤,每一块血肉都痛彻骨髓,那是种难以忍耐的疼痛感。大淑开始尖叫挣扎,抱着南过的身体越搂越紧。
南过轻抚着大淑的脸,正准备说两句鼓励的话语,大淑却直接疼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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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淑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房中,窗外阳光弥漫,空气清新,间或传来沿街商贩的吆喝声,房间中的桌椅陈设质朴无华,却都打理得整洁干净。
在她的床边,一个茶须大汉正坐在那里打着瞌睡,床头的桌案上,摆满了吃食,有荤有素,还有水果与甜点。
老实说,大淑是被饿醒的,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饿,饿得看见桌椅板凳都想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