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男子捏起刀决,一口薄如柳叶的飞刀在身前凝结成型,为了防止俘获的这个车堡技师再添麻烦,他准备挑断她的手脚筋脉。只是刚欲动刀,他便察觉出眼前这姑娘的两腿有些不对,于是散开刀决,踢了下大淑的脚心。
“瘫子?”剑眉歪着头,笑容古怪的对大淑问道。
坐在地上的大淑不做回应,却以傲慢的眼神凝望着他。他并不恼火,踩着她的脚趾缓慢辗动,直到大淑嘴角露出一丝痛苦的抽搐,他才拿开脚,有些泄气的苦笑起来。
“离!”剑眉男子对着仍在拆解车堡机体的蓄须男子喊道。
被喊做离的蓄须男子有些气急败坏,车堡已经被毁得只剩下了一具空壳,成功到手的只有机甲的半个头颅与一条手臂,这点收货实在寒酸。此时听到同伴招呼自己,索性散去了无首战甲,皱着眉头回头问道:“干嘛?”
“这姑娘,是个不能走路的废物!”剑眉男子说道,“咱们身为机巧房的齿牙,竟然不能从这样的废物手中抢来傀儡,颜面无光啊!如此一番打草惊蛇,想必今后再若动手只会更加不易。”
离眯细双眼,盯着大淑怀中的箱子厉声问道:“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剑眉男子也将头转过来,他在斟酌着要不要废掉这姑娘的双手,至于那个箱子,他与离的阅历十分丰富,对手表现得珍而重之的东西未必就真有价值,那极可能是个陷阱,诱使他们接近后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们可不会在这种阴沟里翻船。
见大淑不回答,离的双眼露出凶光,阴森说道:“留你一张嘴巴交代机密就够了,我先收你一双招子,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清高!”
“落在畜生手里算我时运不济,想怎么吃,尽管下嘴便是!”大淑冷冷瞥着两人,好像穷途末路的一方并非是她自己。
“这张小嘴可是真够硬的,只不过,等你进了机巧房之后,一切事情可就由不得你了。”
剑眉男子半真半假的说出这句话时,忽然听到身背后恶风呼啸,他本能的闪身躲向一旁,匆忙回望间不由惊得发呆,只见最初时从铁宫车堡身上截下来的那条残破手臂此时居然朝他飞了过来,速度快得无法想象,不论他如何闪避,都将被砸成肉饼。
“攻象——厉甲!”
一旁的离匆忙间双手结印,无首战甲自虚空中一步跨来,挡在了剑眉男子正前方,轰隆一声,无首战甲被砸得向后退了三步,半侧衣甲尽毁,身形凹陷得十分狼狈,可却也硬生生将巨大无比的金属手臂拦了下来。
“何人作祟!”剑眉男子惊魂未定的向远方大声喝问。
“免贵姓你爹!”南过遥遥的对着这面喊道。
无首战甲遭受重创,黑光一闪间,便消弭于虚无中。
离结印的双手一如痉挛般颤抖了起来。
剑眉男子遥望了一眼南过,然后转头对着离说道:“如何?难道被袭伤了吗?”
离双眉紧蹙,他无比愤怒的对着身前空旷处大声呵斥道:“惊,你是如何办事的?有人攻袭我们,你竟然如此无知无觉,回去禀明门爷,定让他老人家将你逐出机巧房!”
空旷处黑影闪现,被离所呵斥的那个‘惊’从暗中现身,她除下遮面的围帽,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来。所谓的惊,是个青涩少女,尚尤稚嫩的脸庞朝气洋溢,她先是恶狠狠的瞥了南过一眼,继而转过头,满脸讨好的对着两个同伴说道:“离前辈,巽前辈,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去毙了那惹事的家伙,还请两位前辈大发慈悲,不要让门爷知道此事!”
这个代号为惊的少女话音圆润甜美,隐隐还带着一股奶气,她楚楚可怜的话语,与其说是在恳求,不如说是在撒娇。
“走后门进来的就是走后门进来的,没想到让她做个暗哨都做不好!”离恼怒的说道。
“当心身后!”
代号为巽的剑眉男子大声疾呼着向惊的身边跑去,他看到远处的南过朝惊那里掷了一块石头,飞石的速度简直叫人胆寒,南过距离这边至少七八十步远,但那石头好像刚从南过手中脱离,便直接射到了惊的背后,如此凶悍的膂力,简直让人后背发凉。
巽在跑动中本能的结出刀决,一口精铁巨刃刚刚在惊的背后成型,便被那颗飞石打散。他只觉得手心一疼,捻着刀决的右手虎口迸裂,儿口般的伤痕中白骨森森。
然后是一声闷响,惊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左侧肩胛被砸得血肉模糊。
看着惊瘫软倒地,巽的双眼充血,一双剑眉颤动不已,据他所知,这个惊其实是门爷发话才一路畅通进入机巧房的,她应该还是门爷一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其中用意再明显不过,八绒八齿术能卓绝武力强悍,谁又能保证他们绝对忠诚,不安插几个明里暗里的眼线实在说不过去。但现在惊出了事,身为机巧房统领的门爷,怎么可能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
巽目光狰狞的望向南过,点指怒声说道:“你到底是谁,难道也是阶牯城的败类?”
“阶牯城确实有几个败类,但你们两个窝囊废却不敢去招惹,只会在这里欺负平胸的大龄剩女,你特么还好意思叫别人败类。”南过说道,他从身旁捡来几只散落的投茅,直接扯断了锁链,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投茅的材质不凡,握在掌中稍感压手。
之所以到现在才站出来,是因为南过摸不清那两个人到底有多厉害,浑身钢盔铁甲的车堡居然被他们像切豆腐一样轻松肢解,南过实在没底气和他们叫板。可是大淑被抓了,他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当个缩头乌龟。
“走后门进来的就是走后门进来的!”离侧目望着扑在地上的惊,神色冷漠,然后他又对着巽说道,“那人不像是术士,大概只是个有把子力气的武夫,要我帮忙吗?”
巽对这话置若罔闻,南过站得有些远,不在他刀罡所及的范围之内,但他又不想拉近距离,毕竟那厮的膂力奇大,不论朝自己扔来什么都很凶险,机巧房的高手几乎都是依靠大量虎狼之药来强行拔升的修为,他虽然拥有武体后期的攻击力,却没有后期术士那么敏锐而坚实的护体真元。几经权衡,他捏了个双手刀诀,弓起双腿,将刀决猛的向前推出,一口丈余长短的银背大刀,凶猛无比的朝南过那边劈去。
与此同时,南过也朝着他们这边掷出了两只投矛,速度奇快,一支投矛正打在那口银背大刀上,被刀锋直接斩成了两团卷曲的废铁。另一支投矛与大刀擦肩而过,向着巽的心口射去。
“御像——风坚!”
离也走上前来,左手捏诀,一面风墙在巽的身前演化而生。此时在离的身侧,跟随着一尊不及两仞高的无首战甲,战甲单手拖着大淑的两只脚踝,就那么毫不在意的将她一路拖行。
那支投矛凌厉的射了过来,却被诡异的风墙阻挡,改变了轨迹射向他处。
而巽的那口大刀南过却无从闪避,无论他躲向哪里,刀锋所指的依然是他。正当他惊惶无措时,大刀已经迎面劈来,轻松斩断他手中的几只投矛,情急之下,他也只能徒手招架,当他手掌接触刀锋的瞬间,却并没有感觉如何吃力,刚刚还势如疯虎的大刀,在他掌心里竟变得虚弱如死猫一般。
巽的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虽说自己强制将刀罡推出了太远,但也不至于就会变得那样弱不禁风,而且,现在自己手上所捏的刀决根本无法散开,也就是说,此刻他等于是被人封了武体,进退不得。
抓着大刀的南过灵犀所至,好像只要自己一松手,便是放龙入海纵虎归山,于是他就用左手握紧刀背拖曳而行,在地上捡起几支投矛插在腰间,朝着那两个人的方向走去。
“离,我动不了了!此人万分古怪,不能容他继续接近!”巽满头大汗的说道,他仍是保持着弓腿捏诀的滑稽姿势。
无首战甲掐着大淑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起,大淑伤得太重,早已精疲力竭,就连手里的箱子也掉在了地上。
“狗东西听好了,你就给我跪在那里不许乱动!”离有些懒散的对着南过喊道,“若不然,我立刻戳瞎她的双眼。”
南过却并未停步,他取出怀中布袋套在右手上,继续大步流星的朝他们这边赶来。
“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停下,否则我杀了你这同伴!”离显得有些惊异, 那人绝对和自己手中的姑娘关系匪浅,可他又为什么不受威胁,为了麻痹自己而故作姿态吗?
南过走的已经很近了,他左手拖着银背大刀,右手在腰间抽出一支投茅,似乎也并未多想,便全力朝着离的胸口掷去。
离的双眸一冷,运转术力调动无首战甲,将大淑的身体横陈在自己身前当做肉盾,只听噗地一声血花翻滚,来袭的投矛刺在了大淑左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