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景衫还清楚的记得。上官冰是如何跟他说她在家族中不受重视,母亲地位如何低微……等等等等。
现在看上官耀扶着妇人的胳膊,眼中满是爱怜,好像这妇人还是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一样。
再看上官夫妇的状态,明显是因为接受不了上官冰的噩耗而哀伤过度。尤其是那妇人,精神状态已经极不稳定。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景衫:上官冰那天晚上和他说的所有话,都是在骗他!
“为什么……为什么?”景衫低声喃喃道。
景衫的声音很小,上官夫妇又悲伤过度,所有没有在意。
反倒是景衫身旁的沈灵韵听见了景衫口中的呢喃声。
“怎么了?”沈灵韵悄悄碰了碰景衫,小声问道。
“没、没什么。”景衫振作精神,走到上官夫妇面前:“二位,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吧。”
“你叫我怎么节哀?怎么节哀啊!”那个妇人明显已经情绪失控,双手拉着景衫的胳膊不住的摇晃:“我的冰儿啊!”
妇人虽然无礼,但也是有情可原,所以景衫虽然被晃来晃去,却也没有出手推开她。
上官耀毕竟是一家之主,虽然悲痛,却还能保持理智:“快放手,这位少侠帮我们把冰儿的尸骨送回,已经是天大的恩清了。”
说完之后,上官耀拉开了妻子抓着景衫的手,又问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景衫一愣,而后答道:“晚辈复姓诸葛,名叫云笙。”
“好、好,诸葛少侠,可能给我们说一下,冰儿是因何而死?若有仇人,我们夫妻便是倾尽全族之力,也得为冰儿报仇!”上官耀拉着景衫的手,殷切问道。
“对对对,冰儿究竟是被哪个贼人害死的?”上官冰的母亲听了,也恍然大悟一般。
“不瞒二位所言,上官冰,其实死于毒喙之手!”景衫当然不会承认上官冰是被他所杀,所以干脆把一切原因都推到了毒喙身上。
“毒喙?”妇人当即一愣:“冰儿怎的惹到毒喙头上了?”
毒喙作为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不说手眼通天,起码也在江湖各大门派的围剿中发展壮大了几十年,怎么想都不是他一个上官家对付的了的。
“唉,冰儿性格一向跋扈,这次许是在外面惹上什么人了。”上官耀不愧是一家之主,遇事想的肯定要比妻子多出一些。
“这……晚辈就不知了。”景衫退后半步,面带歉意:“不瞒二位所言,晚辈认识上官冰,加起来也就不过一年,所以……”
“不妨事,不妨事的!”上官耀赶紧挥了挥手:“少侠与冰儿交情不深,却能不远千里将她尸骨送回,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可冰儿,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上官冰的母亲仍然不依不饶,哭嚷着不愿就这么接受女儿已经成了一盒骨灰的事实。
“唉,主母悲伤过度,你们把她带回房去歇息吧。”上官耀知道自己的妻子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就向左右嘱咐一声,让他们把上官冰的母亲给带回去。
“主母,走吧。”旁边的贴身丫鬟走了过来,搀起妇人的胳膊。
上官冰的母亲虽然悲痛欲绝,但毕竟也是个大家闺秀,明白事理的。知道这时候自己难免失态,与其在外人面前丢了上官家的脸,不如先回去调整一下。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我听仆人说冰儿让人给送回来了,这怎么……”主母刚一转身,又有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远远地走了过来。
看见那坛子还有上官耀夫妇的表情,新来的妇人也明白一二:“这……冰儿出门的时候好好地一个大活人,怎么才两年多的功夫就……”
“这位是?”景衫看新来的妇人年纪好像比上官冰的母亲大上几岁,但保养的也算是不错了。
“这是老朽的正妻,上官雪和上官虹的母亲。”上官耀见景衫发问,不疑有他,连忙回答一句。
上官雪的母亲看见上官冰之母悲痛欲绝的样子,上前两步拉起她的手来:“妹妹,这人有旦夕祸福,死则死矣,咱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过才行。”
在景衫看来,上官冰的母亲完全不像当年上官冰说的那样受尽欺压,反而在府中地位颇高。
这样想着,景衫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少侠可有什么事情?”上官耀人老眼尖,一下就发现了景衫的表情变化。
“没。”景衫下意识的回答一声,而后说道:“只是觉得,贵府里面的人际关系,和上官冰告诉我的……不太一样。”
“啊,原来如此。”上官耀恍然大悟道:“冰儿一向顽皮,因此觉得家里不好也是有的,不知,她是怎么跟你形容我们的?”
景衫看着上官耀的面容,感觉这就是一个想要知道自己在女儿心中是何等地位的父亲,因此也不疑有他。
“没什么,只是她曾跟我说过,他母亲的地位在府中不是很高罢了。”景衫当着人家的面,总不能说上官冰告诉他她的母亲早早就死了,所以就避重就轻的说了一句。
“唔,这样啊。”上官耀苦笑一下:“冰儿的母亲毕竟是偏房,因此在家里许多时候要让着些虹儿的母亲。再加上冰儿一向要强,总觉得她妈妈是因为生了她这个女孩才不受宠的,所以对我们有诸多不满。”
“但其实,这幽州城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对冰儿,可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了。”上官耀似乎怕景衫误会,还补充了一句。
“不妨事,上官冰确实有些任性。”景衫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上官耀的说法。
“唉,任性归任性,这三个孩子里,我一向最喜欢冰儿。”上官耀本就不算年轻的脸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仿佛又老了十岁,佝偻着身体叹了口气。
景衫本来还想再劝几句,上官耀又开口说道:“天色已晚,二位不妨在这住下。我这就回去让先生选个黄道吉日,帮冰儿风光大葬。二位若有心,也可多住几天,参加一下冰儿的葬礼。”
“嗯,既然如此,这几天就先麻烦您老了。”景衫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说完之后,就和沈灵韵一道,在上官府住了下来。
“诸葛云笙是谁啊,听起来不像个你瞎编的名字?”沈灵韵和景衫虽被安排了两个客房,但现在还没到睡觉的时候,所以沈灵韵就先待在了景衫的房里。
景衫沉默半晌,终于答道:“这是我和上官冰的一个故友的名字,不过他现在多半已经死了,暂且借用一下他的名字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那你白天到底为什么衣服难以置信的样子啊?”沈灵韵好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题一个又一个。
“我哪有难以置信的样子?”景衫对这个问题有所逃避,因此反问一句。
“嘿,你骗得了别人,那还骗得了我么?咱们好歹是一个师父学的伪装技巧,你再怎么忍,表情上的微小变化我也是看得出来的!”沈灵韵洋洋得意的拍了拍景衫肩膀。
他和景衫虽然坐在同一张桌子前面,但两人中间还有不小的距离。沈灵韵人小,胳膊也短,为了拍景衫这两下几乎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景衫看见沈灵韵这幅滑稽的样子,噗呲一笑,就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其实,上官冰当年曾经告诉我,她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景衫心里本就憋得慌,这时候有人倾述也是好事,于是挑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跟沈灵韵一五一十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