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若···若不是在这种··这种场合咱哥俩相会在一起,想要轻而易举的见着您,唉!您···您还别说,还真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呀。”
董子原不由晃晃荡荡的直起了肥嘟嘟的上半身,由于此刻是一副醉态,他一双本就小小的眼睛更显得迷离了起来,宽宽的面颊上,也许是在酒精的促使,被渲染成了红通通的一片,且一直延伸到脖颈深处,,他醉眼迷腾的端着酒杯,冲着坐在他对面的尚元林的大哥——尚元河继续絮叨着:“来,大···大哥,咱···咱这个当···当小老弟的,借···借这个机会,敬您一杯···干!”
原来,这位此刻喝醉酒的董子原是任茹的干弟弟,他今年刚好四十岁,提及这层关系,还有一段相当深的过往渊源。
任茹在尚未出嫁之前,娘家曾经在黎城市内嘉华街上租过一段时间房子居住,而住在对门的恰好是董子原的家,那时候,没有父亲的任茹家庭条件相当困难,她的母亲为支撑起家庭的开销,独自依靠在大街上卖几个烧饼维持生计,而这时,董家将邻居的困难看在了眼中,董妈妈和董爸爸不仅没有瞧不起任家,相反,家境相对殷实一些的董家,经常对困难无助的任家伸出一双援助之手,给她们家送去米、面、馒头,甚至还有香喷喷的饺子,要知道那个年月其实每个家庭的经济状况都很拮据,那是靠布票、粮票维系的年代,吃啊、穿啊都是以个人为单位进行计算的,尽管如此,董家夫妇宁可自己家紧巴些,也一直在默默的帮助对门的任妈妈,这不禁令任妈妈甚为感动,就是任茹本人也将这份恩德铭记在心里,也因此,他们两家的孩子们相互之间相处的也是甚为亲密,在三个大人互相商量之后,孩子们之间便成了干姐姐、干弟弟、干妹妹的亲近关系。
任茹在嫁给尚元林之后,这么多年来,虽然自己的母亲已经离世多年,当年自己家曾经租住过的那个简陋房间也给退掉了,但她与董家还是一直保持着频繁而密切的交往,作为干弟弟且已经成家多年的董子原也有时利用逢年过节的时机,携妻带子的前来东倩的尚家看望任茹极其一家老小。提及董妈妈和董爸爸,任茹的心里就感到无比的温暖,两家以往的相处画面如今也是历历在目,可是提到这个董子原,不知怎么,随之两家下一代人的逐渐长大,任茹发现这个干弟弟的为人处事之道不知何时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工作单位是黎城市倩合区社会救助站,职务是给这个单位里的站长开车,说起司机这个工作,在时下那可算是一块香饽饽,用一句流行的话讲;手握方向盘,办事不算难。
这样,董子原每次来任家,总能在事先就听到“咔嚓”一脚踩刹车的声音,他所驾驶的是一辆深绿色的吉普车···。
“老弟,你怎么又把单位的车给开来了,这可是人家公家的车···。”
久而久之,任茹对这个干弟弟彼此间相处的时间长了,说起话来也很直白,有时候她就会带有这种批评的口吻对干弟弟说话。
平时说是说,笑归笑,但任茹发现这个干弟弟工作的年头越长,浑身的一些臭毛病就越多,失去了小时候的憨实淳朴的个性,说出的话有时也是油腔滑调,一张又宽又大的方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时常折射出一抹不宜让人接受的奸猾目光,尤其是令任茹看不惯的是,他最近几年里又陡增了一个臭毛病——爱挑刺···。
他人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中总能让他挑出一些毛病来,在与人进行交流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来一些,这样,便愈发彰显的其人格魅力失去了许多闪亮的光彩。对此,任茹对这个干弟弟也进行过一番友善的暗示,但令她颇感失望的是,他就是不知明悟,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一身臭毛病总是有增无减。
这不,在今天尚家的这种特殊的场合中,董子原的那爱挑刺的臭毛病又不自觉的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其直接打击的对象还是尚元林的大哥——尚元河。
相比于拥有中等身材的弟弟尚元林而言,尚元河的身材要略矮一些,与弟弟一样,他也有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唯一的遗憾的是,由于当年在战场上身体上曾经烙下过一些残疾,致使右侧肩膀稍高于左侧肩膀···。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身为尚家老大的尚元河,他没有心思饮太多的酒(他平时与滴酒不沾的尚元林恰恰相反,是一位很有酒量的人)。
见到弟媳妇的这个干弟弟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如此挑刺的话来,尚元河禁不住把脸阴沉了下来,他比弟弟尚元林大五岁,此刻,他并没有选择跟董子原碰杯的动作,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董老弟,你刚才说的话究竟是啥意思呀?”
尚元河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又沉稳,而董子原却是带有哨音,而且还爱故意拉着长音节说话,今日加之醉酒,他说出的话就更是听上去有点不语无伦次了···。
“什么意思···你···你这个当尚家老大的还听···听不出来吗?”借着一股酒力,他越发在尚元河面前拔起横来···。“大哥,”他继续道:“今天小弟之所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叫你···叫你一声大···大哥,那是因为你是我···我干大姐的大···大伯子,我董子原应该理所应当的叫你一声大···大哥。”董子原说着说着竟然站了起来,他端着手中的一杯满满的酒水,晃里晃荡从座位上绕到了尚家屋地的中央地带,竟然像个“演讲家”似的“演讲”起来···。
此刻,尚菲此刻正在厨房里帮着妈妈端盘子刷碗,虽然她臂缠黑纱,心里爬满了累累的伤痕,眼中不时偷偷的滚动着泪水,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哭个没完没了的时候,因为眼下自己的家里共有五张酒桌(大屋里的炕上一桌,地上两桌,里屋一桌,小连间里一桌)的来宾们需要有人进行桌上桌下的一番侍候,身为这个家的成员之一,她理当要帮着妈妈和姐姐好好的忙碌一番···。
此时,五张桌子的来宾们正在喝酒吃菜,各述属于自己的心事,忽然,他们在嘈杂的声浪中,不约而同的听到了董子原那句句带有讥讽意味的挑刺口吻时,渐渐的,来宾们肃静了下来,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都好奇的支起了耳朵,仔细聆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