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冬,腊梅寒雪,你我情窦初开。
初侍寝,你兴奋,我羞红脸。那夜缠绵,促成了你我的刻骨之爱。那时,你十八,我十三。
那年秋风瑟瑟,受了疼痛,景仁暖帐,你我紧紧相依,龙诞铭香,露水龙井,甲午战败,你失魂,我心亦是流血。那时,你二十三,我十八。
那年入春复苏,任性之余,卖官廷杖,子时昏厥,你未怪,而赠吻,却不知你我爱的结晶已经悄然逝去.....那时,你二十四,我十九。
那年励志富国,戊戌维新,干预朝政,帝党之桥梁于我,变法失败,你往瀛台,我禁冷宫,至此,遥遥相望.....那时,你二十七,我二十二。
那年夏日潇潇,庚子国难,昨夜月圆,只愿君安,七月二一,我留泪于紫禁城,皇上,来世,等着我......那时,你三十,我二十五。
......
她是他的精神支柱,她走了,留我一个在这人世间,面对着沉寂着的中南海。
瀛台的涵元殿里,载湉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不行!朕要去看!你们就不能让朕去看一眼吗!朕又不是不回来了!”
“皇上!不行!您忘了吗!瀛台所有能通向外面的路都没有了!您怎么去啊!”
“不!!!朕哪怕是从这不见底的海水里沉了过去,朕也要去看看她.....朕要告诉她,我没有忘记过她,我回来了......”
“皇上!!!”
......
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如意,激动的情绪,可能造成的急火攻心,使载湉再度陷入了昏厥......
......
北京城
侍郎府
一声沉重的叹息声从屋内传了出来,烛火照着她那已经满目疮痍的手。十二年过去了......整整十二年.......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那人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妻子,不禁感叹道:“夫人,为何还没有睡啊?”
女子慢慢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的丈夫,轻轻地问:“长叙,我是不是老了?今天早上,丫头来给我梳头时,都看到我的白头发了。”
长叙叹了口气,道:“夫人不要这么自卑,你才五十,何必那么忧愁。”
福晋走到床边,从枕头边拿起一张纸,像是一封信,突然哭了起来:“我这一年了,看了瑾儿写给我们的信,我每每想到珍儿殉难井中,遗体还未曾打捞,我的心就在流血!”
长叙把脸转到了一边,对着窗外,也是不知觉地流下了泪,只听福晋继续道:“我打珍儿十三岁那年,我就说过,不要她参加选秀,不要她进宫,可是结果呢?结果就是惨死吗?”
长叙转过了头,看着福晋,先是用手拭去了福晋脸上的泪水,更烟道:“值得庆幸的是,皇上很爱咱的珍儿,这十几年,听说他们一直如胶似漆,宫里都说,他们是恩爱如漆,似于玄宗玉环。这一年来,我听说皇上
也是一样的以泪洗面,珍儿走了,对他,等于是一个惊雷劈到了身上,可谓是身心俱灭,彻底崩溃啊。”
福晋的眼泪一直流着,听到长叙说起了载湉,也跟着道:“我明白,这件事,不能怪皇上,要怪!就怪那个老女人!当年一场选秀,她一下子夺走了我两个女儿,都是她!都是她!”
长叙连忙道:“好了,不要再说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是要诛九族的,不要忘了,至少,咱们还有瑾儿,皇太后对她,似乎还是很看好的。”
福晋平静了一会儿,问:“打听到了什么没有?”
长叙道:“目前,还没有任何关于珍儿的消息,皇太后打算怎么对待珍儿,还不知道。”
福晋无奈的闭上眼,坐到了床上,一言不发......
......
瀛台
涵元殿
........
“滴滴....”下雨了......
雨点打在中南海的海面上,引起了一阵阵的水声。寒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茶水章关了窗户,出去为载湉沏茶。
......
迷茫中,载湉睁开了眼,坐了起来。涵元殿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
“咚咚....”传来了敲门声。
载湉无奈,只好下床去开门。透过烛火,他可以看见门外那人的影子。似乎在那人的右边,有一个吊着的穗子。
不知道为什么,载湉没有直接开门,而是继续看着那影子。那人的手是垂着的,右手上,似乎拿着一个收卷。
寒风吹过,从载湉的面前略过,然后,他闻到了一阵味道,顿时眼睛红了。因为,那是龙诞香的味道。
“咚咚咚....”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这次是三声。
随后,迷茫中,似乎也很清楚,载湉听到门外那人说了一句话,传来到了他的耳中:“载郎.....为什么不开门?你是不想我进去吗?如果是,那我明天晚上再来看你好不好......”
站在门口的载湉突然愣住了,这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载郎两个字.......
“珍儿.....”他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伸手打开了门。
寒风萧瑟,漫天风雨中,那女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门口边,放着刚刚点上的龙诞香。
载湉看着那女子,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那女子看着他,慢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载郎......”珍儿叫着他。载湉不顾一切,立马跑出去涵元殿,飞奔至那女子的面前,衣摆挥动之间,龙诞香也被煽动着飘向了四周。然后,他一把抱住了她。
是的.......他抱住了她......珍儿也伸手抱住了载湉。载湉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珍儿身上所传来的,是温暖,那种温暖使他们之间抱得更紧,怎么也不肯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载湉才放开了她,问道:“珍儿,你是怎么来的。”
珍儿只笑,不言。也不回答载湉的问题,只道:“载郎,我们进屋吧,这外面风雨交加,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再病了,以后谁照顾你......”
载湉轻轻一笑,道:“不是还有你吗,你可以照顾我啊。”
珍儿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轻轻摇了摇头,道:“进去吧。我跟你一起进去。”
珍儿主动牵起载湉的手,走进了涵元殿。
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屋内的烛火全部被吹灭了。屋内一下子变黑,载湉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无助:“珍儿,珍儿!”载湉不停的叫着。
“我在......”珍儿拉着载湉的手忽的紧了紧,告诉他,自己还在他身边。
外面本是漫天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月亮从云层里透了进去,照在了他们的身上。
珍儿伸手摸了摸载湉的脸,随后又转移到了他的头发上,道:“载郎的头发,都乱了.....”
载湉笑道:“头发乱了有什么,珍儿,答应我,以后不要走了,就在涵元殿里陪着我好不好,我们一起过日子,什么也不管了,好不好?”
珍儿摇了摇头,随后抚摸上载湉的脖颈,轻轻的吻住了载湉的唇。载湉的手,也轻轻地摸着珍儿的脸,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两人都流下了泪。
珍儿流泪,是因为她不得不收回她身体上的温暖,转回冰冷。而载湉流泪,是因为,他摸着珍儿的脸,摸到的,已经不是温暖,而是冰冷......
一吻过后,载湉流着泪,看着珍儿,道:“这是梦.....是吗......”
珍儿的手,从载湉的脖颈滑了下来,随后她闭上了眼,倒在了载湉的怀里,然后........便消失不见......
......
“皇上。”张彭端着茶走到了床边。
载湉睁开了眼睛,看见外面依旧下雨,屋内烛火也是一样的明亮。
自嘲道:“果然是梦。”
张彭似乎懂了载湉做了什么梦,没有说话。
载湉道:“太医说了些什么?”
张彭道:“太医说了,您得好好休息,您遗泄......”
载湉笑了笑,道:“遗泄,你是说遗精吧。”
张彭轻轻点了点头。
载湉道:“你也不必如此,朕自己都知道,朕十九岁那年,就有了遗精症,每月必发数十次。听到雷声会遗,听到敲锣声也会,所以,朕习惯了。”
张彭道:“您身体如此差,怎么都不见你说啊。”
载湉道:“你下去吧,朕想睡了。”
张彭退下去了。
夜深了,载湉沉沉的睡去。只有一缕青烟,从门外飘了进来,在载湉面前绕了绕,然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