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晶听到姬掘突允许申国人面见申姜，心里吓了一大跳。他很想当面就阻止姬掘突，但姬掘突身为一国之君，张晶当着外臣的面反驳会落了姬掘突的面子。所以他便忍了下来。只是一离开申国馆之后，他便忍不住对姬掘突说道：“王上，您要他们进宫面见王后，寐生不是王后亲生的这一件事情不久暴露了吗？”

张晶说话的时候，姬寐生还被姬掘突牵在手里。

听到张晶这话，姬寐生不敢抬头。

他心里只觉得慌慌的，他原本以为这么些年过来，自己和申姜之间关系这么好，自己便是一个有娘的孩子了。他觉得很满足，他觉得在没有人会说他是没有娘的孩子了，但是此时此刻，他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申姜不是他的母亲。

他有些难受，一种内心最深处的隐秘被人揭开的慌乱使得他有些局促，有些不安。和申姜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可是这一刻他发现有些事情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改变的。

慢慢的，姬寐生终于忍不住了流下了眼泪。他心中开始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平。

张晶和姬掘突都没有注意到姬寐生在伸手擦自己的眼泪，两人还在讨论着申国使臣面见申姜的事情。

姬掘突听了张晶的话，转头看向张晶：“怎么，你以为不让他们见王后，他们就会觉得寐生是她亲生的不成？”

这一句话立马使得张晶哑口无言了。

“可是不论如何，这窗户纸没有捅破他们总归是没有什么说辞的，郑国和申国表面上也还说得过去。”张晶想了想说道、

“张晶，你跟祭旬差得太远，跟关老差得更多！”姬掘突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张晶脸上顿时不好看了，在场的还有不少王宫侍卫，今天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可就丢大人了。

姬掘突却丝毫不在，继续说道：“你觉得这一层窗户纸有什么用？因为这一层窗户纸，申国就会觉得我们郑国跟他关系如胶似漆，在周王面前使劲为我郑国说好话不成？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有这一层窗户纸，申候他心里就会有芥蒂，就会有无端的猜想，就会觉得我们郑国憋坏想要利用他们。反倒是这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后，郑国和申国依旧可以安然相处。”

张晶听了之后觉得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儿，可是他不明白既然他不打算隐瞒申国，那为什么还要在册封仪式上故意编造这么一个蹩脚的谎言呢？

似乎看出了张晶心中的疑虑，姬掘突顿了顿继续说道：“之所以硬把寐生说成王后的亲生儿子，只是表明一种态度。表明我姬掘突对申候还有些情分，念着申国的好。但仅此而已。他们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做得不好，那随他们去就是了。”

张晶听了还是搞不明白，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保持沉默。他此时心里也不痛快，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在足智多谋上，自己差祭旬很多，在人品高洁上，自己跟关其思更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但是这种现实一旦被人说出来，那他就觉得不服气了。毕竟他才是郑国的上大夫。王上明明觉得有人比他优秀，却依旧让他担任上大夫，这似乎是一种施舍。

有傲气的人总是不愿意接受丁点儿的施舍，不论是情感上的还是物质上的，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对他们人格的一种侮辱。张晶此时就有些不服气，当下说道：“王上，微臣担任上大夫多年，虽然苦心孤诣，但是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陛下恩准，请祭旬前来制城担任上大夫一职，如此，郑国一切事物方能更好地组织，郑国也才能发展地更快。”

听到这话姬掘突冷冷一笑：“你胆子很大，竟然敢为祭旬说情？”

张晶低头躬身，不作回答。

姬掘突笑道：“知道你心里有些不服气，但是有一点你比他们两个人都强，那就是你很听话。我不需要足智多谋的人，更不需要连命都不要的忠臣，我只要听话的人。”

“实际上，越是聪明人越知道自己的聪明，也就越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也就越发对自己的主意自以为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张晶知道，这说的是祭旬。

姬寐生一个人摸了一会儿眼泪，似乎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流泪很是不光彩，他慢慢强行忍住了眼泪，开始听姬掘突说话，当下便听到了这么一句。

“而那些自以为清高，自以为伟大的人更可恶。他们或许不聪明，但是总觉得自己看得最长远，看得最明白，是最有智慧又最能看清一切的人。为了他们自己一个执拗的观点，他们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而他们用死来逼迫我，竟然还觉得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更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问心无愧！这种人最可怕，我更不可能用他们办事。”

张静知道，这说的是关其思。

姬寐生听到这话，觉得有些不对经，便问道：“难不成有能力的人，对父王忠心的人，竟然都不能用吗？要是这样的话，难不成父王竟然专用小人，专用奸人？”

两个大人说话，却突然听到七岁的小屁孩法眼，张晶和姬掘突都有些诧异。

不过张晶差异之后却转头看向了姬掘突，他只觉得寐生所问的，正是他最大的疑虑。

听到自己孩子竟然能听懂自己的话，姬掘突十分高兴，当下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一把抱起了姬寐生，道：“这天下没有不能用的人，所有人都能用。只要你能控制得了他们，知道他们有多大能耐能干些什么事情，就去大胆地用他们。而那些看上去极为优秀但是你自己却驾驭不了的人，绝对不要去用他！你动了没有？”

姬寐生连连摇头。

看到这一幕姬掘突皱了一下眉头。

姬寐生紧接着说道：“不过孩儿记住了。”

“哈哈！”姬掘突的眉头立马又舒展了开来，笑得十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