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这种水果是有名字的,它叫做香蕉。”对于烛火真人的抢白,林幻略微吃了一惊。但随后他就又恢复了那幅痞里痞气的样子,或许,那才是他作为一个恶魔应有的气质吧。只见林幻凭空变出一张小马扎,舒舒服服地坐下,掸了掸衣服上并没有的灰,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对着烛火真人说道,“西大陆离这里也不是太远吧,师父,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用空间祭坛过去的呢?明明这从理论上是说的通的……”
眼下他的这种动作、行为,以及挑逗性的语气,基本就是在说“一号玩家爆狼”了。
这下,烛火真人心中用来欺骗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就林幻的这种态度来看,他很有可能就是潜伏在人间的恶魔间谍!而一个恶魔间谍,潜入五绝之一的有妖气来窥测情报,似乎从战略上也是合理的。这种可能性一直存在,只不过烛火真人没想到也不愿意去想,它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烛火真人是个比较知性成熟的女性,她在林幻的身上倾注了很多情感。这也是她头一次教亲传弟子,不想就被林幻插了一刀,一时心情无比复杂,甚至视线都有些模糊。好像这只是一场荒谬的梦境,一觉醒来后,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自己还可以继续和林幻做师徒,继续将自己的法术传授给他。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林幻的心灵感应无法捕捉到烛火真人的心里活动。但他毕竟也是老江湖了,基本可以从眼神里将烛火真人的想法解析出来。林幻似乎特别享受这一刻,他笑眯眯地迎上烛火真人痛苦的眼神,咀嚼着他给自己师父带来的背叛和痛心,感到快乐无比。
恶魔有喜欢看人类痛苦的习惯,林幻也不例外。
这种彻底颠覆了三观,被信任之人背叛后的焦灼、不敢置信和痛苦……实在太棒了,凡人的情感实在太棒了。林幻在心里默默说道。
“林幻……你为什么要让夜鹰他们去云城?”烛火真人有气无力地问道,或许她只是在例行公事而已。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答案早已不再重要。
“我刻意保留了修改的记录,就是想看看这个山门里有没有人可以发现它。如果凡人能借此机会识破我的身份,那也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林幻摇了摇头,叹道,“不过,可惜啊,并没有。”
烛火真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林幻也很宽容地给了她一些时间去慢慢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反正现在是晚上,时间还有很多,他打算和第一个发现自己的师父来个彻夜长谈,以表示对这位先驱者的尊敬。
在修仙界混到长老这个位置,烛火真人也不是个傻蛋,她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林幻另有所指的意思。她的双腿开始发抖,就连白纱布下的脸庞也轻轻地抖起来,眼神变得飘忽不定,不敢直视面前的林幻。
似乎就因为一句话,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师父,请相信我,现在把身份都撕破了对我们两个都是没有好处的。”林幻冷笑道,“这年头,谁还没个特殊的身份呢?你问我是谁,那么,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现在是什么时候?”
烛火真人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最大的秘密竟然会被林幻用好像是在开玩笑的口吻直接揭穿。到目前为止,她所见过的修仙强者也不少了,其中最强的摘星子和愚公都没能够看穿自己的秘密。
她自己也幻想过,或许有一天这个秘密会被揭露,等恶魔族被彻底驱逐出去后的某一天,自己站在一片茫茫的大草原之中,贪婪地吸食着露珠和泥土的香气。阳光不多不少,正好让自己感觉到很舒服,体内旺盛的气在蠢蠢欲动。然后,烛火真人会轻轻地,凑到自己的爱人耳边,告诉他自己是什么。
但绝不是在现在,在这间冰冷的监控室,周围没有阳光,连月光都没有,只有好像无穷无尽的冰晶状水幕将两人团团围住,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林幻能问出这样的话,他十有八九是已经看穿了。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捅出去……烛火真人打了个寒颤,白纱布下发出有些可怜的呜咽声,肩膀也不停地起伏着,快哭出来了。
她怕人。
“你看,你们这种时间旅行者最不擅长记的就是年代了。长生种还好一些,至少他们是切实地经历过一切的,在他们漫长的人生中,历史就像一本厚重的书那样,可以从前向后翻。那些史书上不会记载的阴暗东西也一样藏在他们的脑海中,伴随着千古功过,留给他一个人慢慢品味。”林幻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几乎致命的话语,让烛火真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趋近于崩溃,“但你不同,你是跳跃性的时间旅行者。”
“或许娑婆世界极少有仙人能看出来这一点,但我是恶魔,伟大的恶魔族拥有高位观察的能力,我可以看到你的时间线错综复杂。你从驱魔战争一直跳跃到娑婆世界和雷霆巨人爆发的星系悬臂争夺战,再跳回由夜鹰领导的对太初生物大总攻。时间在你眼中不过是玩具,供你用来看个热闹取个乐,似乎每一个时代都有你的身影呢。”林幻微笑道,“师父,请容许我把问题原封不动地甩回来。”
“你是谁?”
“或者说……你是什么?”
……
在这个诡异的夜晚,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浸透在了山雨欲来的气氛之中。好像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琉璃宫的消息,空气中弥漫着争夺和火药的味道,鼻子灵活的人早早地躲进自己的安乐窝,祈祷着灾祸莫要降临到自己头上。更多的人嗅到了血味儿,反而激发出自己自蒙昧时期继承下来的本能,跃跃欲试地亮出自己的爪牙,准备杀个天昏地暗。
大家都不是笨蛋,琉璃宫的传承意味着什么?看看现在的有妖气吧,他们有资格成为众矢之的,正是因为这份来自上古仙人的传承!
贪婪的仙人以“大义”作为掩护,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贪婪。他们舞动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被染成诡异的紫色,面目丑陋、原形毕露。
但殊不知,在众人虎视眈眈的时候,琉璃宫早已陷落。
“您……是怎么做到的?”狰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纵然他曾拥有过漫长的寿命,眼前的这一幕也已经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了,“在三百年前,琉璃宫现世,我曾用时间猎人特有的视角从远处观察过。宫内有一个非常强大的能量源头,似乎是逃过了伟大恶魔族的大清洗,侥幸活下来的仙人。他带着上古仙人那些烦人的法术,要剿灭他恐怕并非易事。”
“更何况,那座宫殿里还有一些精致复杂的能量转化系统。如果非要深究的话,整座琉璃宫都可以看做是一个整体,那个守护者理论上有能力调用这种庞大的能量来做任何事。”毕方一边环视着四周华丽不菲的宫殿内壁,一边惊讶地感叹道,“我原以为活了七百年后,我的感情已经很稳固了,没想到今日又一次体会到了震惊。”
“……”狡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没什么了不起的。”满月淡淡地说道,她捋了捋被晚风吹起来的头发,在三千米的高空处尽情地享受着俯视人间的快意和盛夏晚风的清凉,“我还没出力,他就倒下了。”
琉璃宫,是一朵飘在空中的巨大海棠花。三百年的花期一到,这朵只属于仙界的花就在人间绽放一次,把仙人的恩赐赏给修仙者,换来他们的顶礼膜拜和称颂不绝。
当然了,今年的情况或许和以往都不太一样,琉璃宫的宫主已经被满月杀死了,由于她屏蔽了仙界和凡间的联系,仙界的人至今还没能发现这一点,他们还以为一切如常呢。等花期一过,琉璃宫回到仙界了,在花瓣打开的那一瞬间,估计他们就能看到了吧。
“不愧是齐天的正式传人,和我们这种到底是不一样的。”狰叹了口气,有些颓唐地说道,“同样花时间去学恶魔的魔法,你可以打败仙界的仙人,但我们就做不到这种事。”
“想必东大陆修仙界最优秀的年轻人都会来的,趁这个机会,一口气把他们都杀掉。”满月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像是在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以免他们中的某些人在未来成长起来,成为恶魔的隐患。”
她雪白的头发在这座宫殿中显得越发飘逸,随着风的律动一起一落,好像某种奇妙的旋律。“你们的任务,并不在这里。”说罢,满月双手凌空一按,一轮碧蓝色的能量盘浮现在眼前。这看上去像是某种信息指导模板,大约至今两米,成圆环状,中间一层是空的。
从前面看过去,就是一个扁平的蓝色同心圆,时不时迸发出点点神秘的蓝色火星。
“全知魔法。”满月简单地介绍一下,便伸出右臂,在圆环的顶端轻轻一抹。在轻响声过后,一张奇特的牌突然出现在两个同心圆的夹缝之中,同样也是全息投影的形式,这让三位时间猎人不禁啧啧称奇。
牌上画着一只张开翅膀的乌鸦。
满月顺着同心圆缝隙的顺时针方向,慢慢地转动自己的手掌,所到之处浮现出更多的牌。它们呈不同的顺序叠放在一起,有的还相互交错,似乎是显示着不同卡牌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燕子和鱼,机械傀儡,王冠,什么都没有(卡牌上没有图案,指虚无的幻觉,暗指林幻),黄鹂鸟,梅花树,翅膀,山,铲子,……”越到后来,图案的复杂程度就越高,甚至有些是如孩童涂鸦一般抽象的东西,狰根本无法辨认出来。
“她可以预知未来吗……”毕方喃喃自语道,“还好满月是齐天大人的弟子,不是我们的敌人。”
狡打了个冷战,瞳孔不自觉地缩紧了。
“而三位的任务,则是按照我的计划,去执行如下的操作。”一圈转完,在圆环的顶端出现了三张重叠的卡牌,它们的图案清一色的都是五角星。这是时间猎人斗篷上的画,类似是会徽一样的东西,毫无疑问,指的就是狰他们三人了。
而卡片的对面,却是一张画着剑的卡牌。纵使这只是虚拟的影像,狰依旧能感觉到这把剑的锋锐之气,好像在“嗡嗡”地发出轻响,要把拦路的东西一并斩断。而这种程度的粗浅暗示,狰自然是可以看懂的,倒不如说他宁愿没看懂呢。打心眼里,狰都不愿意去干这种类似找死的事情。
“您,您的意思是……”他苦着脸问道。
“事出有因,我们需要执剑人体内巨大的能量。”满月有些俏皮地吐吐舌头,笑道,“不要这种表情嘛,我是做好计划再来的,不会让你们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