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婉婷脸色一变。再不见温柔形象,只余下邪魅百般。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你以为你赢了,其实不然。”
张梦鲤听她这么一笑,浑身都不自在。也不废话,只冷冷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武婉婷缓缓伸出右手,把张公手中的剑拨到一边,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同时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早就提前了计划。重阳节的行动计划早就变更了,你们捡到的那首诗也不过是我们故意留给你们的假线索而已。可笑的是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捡到宝贝了。”
“婉婷,怎么会这样。”许定终于忍不住问道。在他心里,似乎并不愿意相信武婉婷会是那个幕后黑手,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在他看来,仿佛是在做一个迷迷糊糊的噩梦。
张梦鲤拍了拍许定的肩头:“许弟,接受现实吧。尽管很残酷,但私人情感是改变不了真相的。”
武婉婷平静地看着许定,眼神里有着波澜不惊的淡定,她对许定道:“许公子,首先,我们从一开始就非同路之人。你应该学会去习惯现实。”
张梦鲤暂时收起了剑,但依旧护着门口,生怕对方乘机逃离。他对武婉婷说道:“这么看来你父亲的死绝非不小心中毒这么简单。”
“哟嗬!”武婉婷冷嘲热讽道,“张大人不是能推会算吗?还用得着我说?既然能查出钱宁求想必我父亲的死也不在话下了。”
张梦鲤道:“此言差矣。我之所以能推理出钱宁求之罪是因有迹可循,有疑可追。而你父亲武罢和在本官介入此案时就已魂归九泉,而好不容易寻到尸体,却又被烈火烧的黑如焦炭、面目全非。就算是有疑点也无从查起。故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呵呵,”武婉婷又冷笑道,“听你这口气,今天晚上这个局是早已准备好的了。”
“当然对你有所怀疑,”张梦鲤道,“否则也不可能让你自投罗网了。”
“大人,”许定看着张公,不解道,“什么时候怀疑的武姑娘我怎么一点都不察觉。”
张梦鲤答道:“从她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之后我又往前推演了一番,发现她确实疑点重重,且某些事也只有她有机会做到。我之所以一直瞒着你是因为知道你对她心生情愫,担心你感情用事坏了计划。”
“不知大人如何从她看尸体处生疑。”许定又问。
张梦鲤回道:“武罢和的尸体被烧成焦炭。按理说是很难分辨的。而我们之所以能准确认定焦尸身份,完全是因为听仵作说了武罢和是六指的情况。但有一点请记住,这个左手六指的情况是仵作告诉我们的,而且我们也从未跟武婉婷提起过。同样,武婉婷之前也从未跟我们提到过父亲左手六指的情况。所以在她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得知六指一事的情况下,当她听到我们称那具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是她父亲时,第一反应应该是对我们的质疑和求证。不管她多么的信任我们,但即便只是出于侥幸心理,她也应该追问一句‘我们到底根据什么认出尸体就是她父亲’的问题。”
“大人说的极是。”许定赞道,“这么一想来确实让人生疑。”
“没错,”武婉婷承认道,“我父亲的尸体是我昨日去绑赵久宁的时候经过一个山洞时发现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是谁偷走了我父亲的尸体,但为了我们的计划能顺利实施,所以我并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个真相。于是我和同伙把尸体偷偷从山洞运到了光山义庄,想等绑完赵久宁后就找人把尸体厚葬在光山。却不料有人已抢在我前面放火烧了义庄,使得我未能如愿。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找出真相,更想不到我会因此引起你的怀疑。——现在看来,你今日让许定在家陪我也不过是借陪护之名行监督之实吧?”
“你说得没错,”张梦鲤也开诚布公道,“我让许定守着你确实是想让他间接地限制你的行动。我知道许定喜欢你,当然会珍惜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每一刻光阴。而你也知道他对你有意,所以你对我的安排也不会产生怀疑,至少你还不会察觉我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只要保证你白天没有时间来这里验证我对你父亲死时异象的推测,那我就可以在晚上让你成为瓮中之鳖。我知道,你太想知道宝藏的秘密了,所以不管怎样,你都会想办法抢在我之前来药坊验证一下我的推测是否正确。不过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所谓的‘黑藜芦’还有‘血藤’的说法都是我瞎蒙的。再说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容易被读懂的生前暗示。我不过借此来引你上钩罢了。”
“没想到堂堂的钦差大臣也是如此卑鄙!”武婉婷忿忿道。
许定也大为吃惊,随即又颇为钦佩道:“大人真是高明,竟有这等妙法。属下敬佩之至。”说着又转向武婉婷,继续道,“武姑娘,虽然许某对你有倾慕之意,但那是被你表面的温柔善良所蒙骗。如今见你是这副面目,无可留恋。如今你非但不知罪,倒反来攻诘大人卑鄙。分明是你先作恶多端在先,那就休怪大人行以彼还彼之计。”
“武婉婷,”许定刚说完,张梦鲤又道,“尽管你父亲的死我无从得知真相。但关于晁通之死及在尸体上留下诬陷周星芷的伤口,我想这些应该就是出自你手。因为当天周星芷从县衙离开后,你是有上山的机会的。也许你想打探我搜山的情况,却不曾想被守在洞外的晁捕快发现,为了使对方不告密,你只好杀人灭口,再嫁祸给周星芷。”
“好吧,”武婉婷终于承认道,“没错,那天周星芷走后我确实上过山。晁通尸体上的刀伤确实也是我刺的。不过——”
“等等。”张梦鲤突然伸手打断道,“我终于想起来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怀疑你的。”
“怎么了大人?”许定在一旁问道。
张梦鲤看了眼许定,又回头继续盯着武婉婷道:“当初钱宁求在你爷爷尸体上放周星芷的飞刀坠饰,以此构陷周星芷。而后晁通被杀,尸体上也有被流离刀刺过的伤口。钱宁求被捕时承认了一切,我们也能证明他确实没有杀晁通,也就谈不上利用晁通来陷害周星芷了。而晁通死时依旧出现和周星芷相关的东西,说明还另外有人在继续诬陷周星芷。而知道武雁堂尸体有飞刀坠饰的人也就我们几个。再者,晁通被杀时我们中的几个知情人只有我和你在新县。所以说,知道周星芷被人陷害过,而又能以此为基础进行进一步嫁祸行为的只有你一人而已。只可惜当时对你深信不疑,被你的故作可怜蒙蔽了双眼,因此才没能及时识破你的真面目。”
武婉婷听了,并没极力反驳,而是朝门口靠近,结果被许定挡了下来。于是又回头对张梦鲤道:“没错,你说的都对。不过有一点,晁通的死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借他诬陷了周星芷,并没有杀他。他是中毒身亡的不假,但绝不是我用毒飞刀杀死的。”
“你没杀他?”张梦鲤显然不相信武婉婷所言,问道,“那你如何证明这点?”
武婉婷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父亲的死吗?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把这些真相都告诉你了我想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先说来听听。”张梦鲤淡然道。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武婉婷道,“我们就是受够了这种平庸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抓住这次机会放手一搏而已。那天有个自称京城来的人找到我父亲,给了我父亲一本书,要我父亲按照其中配方帮他熬制一锅毒汤。然后放入各种名贵药材浸泡数日,使其带毒。当时我父亲还不解为什么选择自己,那人说是因为我父亲精通各类药理,所以能胜任此事。尽管我父亲知道此事有杀头之罪,但对方给出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的许诺太过诱人。我和父亲思量再三,最终瞒着爷爷答应了下来。就像你说的,我父亲确实不是因为发现秘密而死的,因为我父亲本身就是秘密的参与者。他是在熬制金丹药水的过程中不慎中毒过深才去世的。”
“原来如此!”张梦鲤又问道,“那穆之灵的死也绝非偶然吧?”
“当然,”武婉婷道,“不过那也是他自找的。采药的时候不好好在一个地方待着,非要到处乱跑,竟发现了山洞的秘密。并执意要大家一起去探个究竟。幸好其他随行人员怕洞中有各类毒物,又怕弥漫的烟雾是瘴气,所以只在洞口张望了一番,并未深入。不曾想回去后的穆之灵还不死心,又独自跑去洞里,发现了宝藏和熬制毒药草的丹炉。没过几日我父亲又进了一趟山,结果发现洞里的几箱金银珠宝不翼而飞。事后又听穆之灵说起过山洞里的秘密,于是便怀疑是穆之灵偷走的。只可惜那时候父亲已经中毒过深,不能对付穆之灵。父亲彻底疯癫的前两日便将此事告诉过我,让我想办法除掉穆之灵。宝藏丢失已是莫大的损失,决不能让熬制毒药材的秘密再走漏出去。后来听说穆之灵因为身体不适去了京城请名医看病,所以在父亲死后我便决定去京城寻他以灭口。只因我和父亲的计划爷爷是不知情的,也不想让他知道。所以当爷爷以路上有危险不让我进京时我并没有怀疑他是冒充的。最后的结果你们也知道了,我遇到了许定,没去成。不过幸运的是,当穆之灵从京城回来后正巧你们都在光山,只我一人在新县。于是我便趁此良机给他灌下了大量毒汤。当时只想着让你们以为他是进了山洞吸入毒烟致死,所以并未另加伤害。却不料他在临死前还给你们留下了线索。而此时我最大的任务就是解开父亲死前的暗示,从而找回那批重金。否则没法向那人交代,是他让我们代为看管的,如果丢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当你给出药坊的推测时,其实我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来查看的。却不料果然中计。”
张梦鲤问:“你说知道秘密的都会死,那看来之前的黄氏兄弟也是因为发现秘密被你灌了毒汤咯?”
“当然。”武婉婷道,“谁发现秘密谁倒霉。”
“那为何又一定要选择毒杀呢?”
“因为这种毒和先帝服用的金丹毒性相似,不会立即致死,而且死时会变得疯疯癫癫。可以借此迷惑他人,以为是中邪所致。”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早已是死罪一条?”张梦鲤问。
“知道,”武婉婷颇为淡定道,“不过能不能死还不一定。”
“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梦鲤话音刚落,“嘭”的一声重响,两扇大门被踢开。门外数十个火把,数十个人。手握尖刀,煞气凛凛。张许二人回头一看,居中站立的竟是一脸狡诈笑容的扈传中。而在他旁边的则是心腹侯师爷。
再回过头来,只见武婉婷得意地笑着朝扈传中走去,然后站在对面凝视着二人。
许定着急问道:“大人,这下怎么办?”
张梦鲤一伸手,小声嘱咐道:“先别自乱阵脚。刚才她故意说话拖着咱们,我们也一样。”
许定点点头。这时扈传中跨进门来,外面几个打头阵的喽啰也跟进两步。扈传中傲慢地对张梦鲤道:“张大人——走到今天也是你自找的。卑职此前就派人问候过您,让您安分守己一些,可你就是不听,事到如今你也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
“扈传中!”张梦鲤义愤填膺道,“你勾结朝廷高官,企图谋反,为一己私利弃天下苍生于不顾。我大明自开国以来,能如尔般狡诈者,恐不多矣。身为父母官,食君之禄,却行逆天之事。今日若张某不能收你,天亦当谴!”
“哈哈哈……”扈传中似乎喜欢看自己的对手愤怒的样子,他毫不意外地大笑道,“张梦鲤啊张梦鲤。你可醒醒吧,现在什么世道?明世宗昏庸信道,天下唯道是瞻。如今世宗崩殂,也该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别忘了,世宗帝这一脉本就不正宗,我们早就在民间打听到了武宗嫡亲后嗣,这才是该做皇帝的正系。”
“一派胡言。”张梦鲤瞪大眼睛,更加愤怒道,“天下人皆知明武宗身后无子,何来后嗣。我看不过是你们冠冕堂皇的号召他人叛乱的借口罢了。”
“这你就不懂啦,”扈传中在原地徘徊两圈,道,“天下人又都知武宗皇帝常有美人之好。狎妓选妃,巡幸留情,更兼后宫佳丽无数。就是有个私生子流落民间不也正常。这种事古来有之,何足怪哉?”
张梦鲤道:“扈传中啊扈传中,既然想要造反就别怕非议。找这么多借口干嘛?再说了,看你如此志在必得,莫非大事已成?”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扈传中道,“也让你死个明白不是吗?我们的那批药材已经和进贡药材合为一处了,并且已经连夜从新县出发,现在恐怕早就过了光山县了。你啊就不必惦记了。”
“说这话,恐怕为时尚早吧。”张梦鲤别有深意道。
“什么意思?”扈传中突然警觉起来,随即又大笑两声道,“你在吓唬我是吗?我告诉你,新县这块地方还没人敢在我面前放肆,光山县更不可能。难不成你还能从开封请人驰援,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吧!”
“谁告诉你我要请开封救援啦?”张梦鲤话音一落。便见周星芷手持长剑从一旁斜穿进来,站在许定旁边。做着随时进攻的准备。
扈传中“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周星芷道:“我没看错吧,请个女人来帮忙?”
张梦鲤并不搭理对方,只是小声问周星芷道:“怎么样,有动静了吗?”
周星芷同样小声回道:“马上就来。”
扈传中似乎听出一些端倪,一把从旁边的同伙手中拽过兵器,指着张梦鲤等人道:“说!谁要来了?”
此时张梦鲤正不知如何作答,扈传中又突然看着周星芷笑了起来,笑毕后又道:“张梦鲤,你身边这位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官府通缉在逃的飞贼周万桃吧?”
张梦鲤还没出口,周星芷倒豪爽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周星芷是也!”
“好,”扈传中伸出大拇指,“有骨气。”然后又朝向张梦鲤,“皇上信任你,委你以重任。你倒好,把官府视为仇敌,却和臭名昭著的飞贼混在一起。而且还不仅如此,本官最近还听说,你们身边那位杨复维好像身份也不一般呢,至于是什么我就不明说了。不过你跟这些人共事,那可是欺君通敌之罪,罪当问斩的。”
张梦鲤毫不胆怯,反而义愤填膺道:“并非我视官府为仇敌,我只把祸国殃民的人看做大敌。这些人虽有过错,但可以将功补过,比如——揪出你这种逆臣就是大功一件。”
“可你们有证据吗?”扈传中得意道,“没证据本官可要告你们诽谤朝廷命官哦。”
“当然有,”张梦鲤道,“从你宅邸外捡到的反诗就是证据。”
“哈哈,”扈传中仰天大笑起来,“那上面的字迹都是杨复维的,我可以说是被人诬陷。”
这时张梦鲤不慌不忙道:“如果我们有你写往京城的密谋造反的信函呢?”
“什么?”扈传中突然恶狠狠道,“你们劫了我的信?”
张梦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信要是到了皇上手里,恐怕不仅是你,朝廷那几个大员怕也难逃一死吧。”
扈传中眼放凶光道:“你最好乖乖把信交出来,兴许还能免遭一死。”
“如果我不呢?”
“那看来你是执意要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了?”
“非也,”张梦鲤豪气道,“确切地说这叫玉石俱焚!而我是玉,你是石。”
“恐怕被‘焚’的只有你!”说着扈传中一挥手,准备让下属出手。
就在这时,四周传来剧烈声响。张梦鲤等人抬头往四外一看,只见不远处有数不清的火把朝这方围拢过来,还伴有跑步及飒沓的马蹄声。扈传中和武婉婷也听见动静,和喽啰们急急回头打探,却见一身材高大的男人骑着骙马,领着一帮手持马刀的手下围了过来。在男人身旁,是两个膀阔腰圆、身形更为健硕的力士。二人一个手执巨斧,一个腰挎重锤。
只看这么一眼,张梦鲤便面露喜色。跑上前道:“鲁寨主,没想到您真的愿意出手,张某感激不尽。”
“欸欸欸……”鲁啸天伸手打住道,“张大人可别急着谢。你先看看这个人。”
说着扯开嗓子喊过来一人,张梦鲤见了,并不认识,遂问道:“这位是?”
不等鲁啸天说话,来人自说道:“回大人,我就是钱宁求请的那帮山贼——”说着露出左臂,“您看,这是上次周姑娘救你们时受的伤。不过您放心,我决定听鲁大哥的话改邪归正,不再做山贼了。希望大人看在我并没有杀人的份上给个机会。”
这时鲁啸天也求情道:“张大人,自从你来寨里找过我后我就料到你们在土木岭遇袭一事是我这兄弟做的。当我知道他打着我的旗号偷袭你们时真是肺都气炸了。好在他求饶的态度还不错,这次就带他一起出来将功补过。”
“太好了,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张梦鲤说着转向扈传中和武婉婷,只见他的喽啰中早就跑腿的跑腿,告饶的告饶了,只有侯输守着愚忠不肯离开。霎时间,张梦鲤不费一刀一枪便使二人束手就擒。押解途中扈传中还求饶不断,早没了之前的神气,可无论他如何哀求恕罪皆已晚矣。
到了新县衙门,又见祝拱来信,说已和洛忠探得药材运送路线,全部截下,并就地将此批药材付之一炬。扈传中在旁听得此事,不禁长叹一声,百般绝望。此情此景,文不尽意。倒有一首七绝正道着此事,诗云:
自古正邪不同师,廉明昏佞各相持。
早知事有东窗日,何必当初起念时。
次日,张梦鲤并未因全案告破而酣睡。而是早早起床,叫上许定,又到县衙拉着秦力去了义庄。到了义庄,又急命人叫来仵作。
许定不解道:“大人,昨晚扈传中不是认罪了吗?为何如此仓促又来义庄,难道本案还有隐情?”
“还有一个疑点没有解开,”张梦鲤指着晁通的尸体道,“晁通是怎么死的?既然武婉婷连造反的罪行都敢承认,我相信,她说的没有杀晁通一事也是真的。”
“大人的意思是杀晁捕快的另有其人?”秦力也在一旁问道。
这时仵作赶了来。也不及行礼参拜。便问道:“大人如此急切召小的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张梦鲤把仵作喊到尸体旁:“我问你,晁捕快身上的毒有查出来是什么毒吗?”
“回大人。”仵作道,“小的经过多番对比考证,认为晁捕快所中之毒应该是胡蔓藤毒。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烂肠草’,死者生前肯定接触过这类植物。”
张梦鲤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你说的这种胡蔓藤是不是开淡黄色花,且呈喇叭状。”
“正是,”仵作点头道,“大人也见过此物。”
“那天在黄土岭就见过,”张梦鲤回道,“我让他们去寻些藤蔓植物来做牵引绳,当时晁捕快找来的就是这种胡蔓藤。”
“那也不至于中毒啊,”仵作纳闷道,“虽说此植物有剧毒。但只要不入口也不会造成中毒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秦力突然一拍脑袋道,“晁捕快抓野兔时手的虎口处被石头磨破了皮,还流了血——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仵作二话不说,急忙检查死者虎口,果见有一伤口,立马请罪道:“小的糊涂,竟然没注意到受伤一事,不能及早做出判断,以致延误案情,还请大人赐罪。”
张梦鲤急切道:“你且先起,到底怎么回事,快快道来。”
仵作这才起身,回道:“大人,如果晁捕快在拔取胡蔓藤前受过皮外伤,且又使胡蔓藤的汁液进入到伤口里的话,定会引起中毒,且毒性比口食来得更为剧烈迅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直到现在,张梦鲤才彻底明白了晁通之死的真相,同时也证明了武婉婷并未撒谎的事实。
回到光山,张梦鲤写了一封信送往京城,一起送去的还有那封扈传中与高官勾结的密谋信。不久后京城便传来圣旨,命张公亲自押送扈、武、钱、侯四名重犯至京斩首,以儆效尤。
出发当天,一行数人走在路上。许定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张公道:“大人,我突然想起来,那几箱金银珠宝还没着落呢?”
张梦鲤勒住缰绳,回头轻描淡写道:“走吧许弟,有些无关紧要的事,就随它去吧。”
“那红布黑土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许定又问。
“其实这个根本就无需解释,”张梦鲤接着回道,“杨焕麟曾经说过,出现这个异象一般都是死者被人以巫蛊之术下了毒咒。而所谓的巫蛊之术到底可不可信我们暂且不用多论。但这种做法的确可以使人转移视线。至少可以让自己和女儿不至于那么快被人怀疑。”
“什么!大人的意思是武罢和自己故意做出巫蛊异象,扰乱我们思路,从而达到保护武婉婷不被怀疑?”
张梦鲤回头看了许定一眼,又转过去摇了摇头,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临死还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这时,身后的周星芷打马跟了上来,也问道:“张大人,那说来说去,和武婉婷一起绑走赵久宁的是谁啊?”
张梦鲤回道:“当然是扈传中的人啦。不仅如此,前一天晚上的那个贼恐怕就是武婉婷。”
“这个何以见得?”周星芷又问。
张梦鲤回道:“洛忠曾经说过,遭贼的第二天早上扈传中还叫嚷着要严查飞贼一事。可还不到下午就说不追究此事了。难道不奇怪吗?所以我认为,那个所谓的‘贼’不过是想找扈传中,只因不小心被家仆发现,所以才逃离的。而扈传中之所以不追究应该是后来这人又想办法联系上了他,而之后不久赵久宁便被绑了,我想对方来找扈传中恐怕正是商量此事。而符合这一身份特质的人也只武婉婷一人而已。”
“那为何一定要置赵久宁于死地呢?而且诸品仙方被我偷走他们依然如期进行计划,那他们又为何一定要打听这本书的下落呢?”
张梦鲤道:“一开始诸品仙方被你偷走,使我们有所放松警惕,以为没了这本书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不了。但最终事实证明,诸品仙方的被盗并没有影响谋逆者的大盘计划。而他们坚持想找到这本书也能理解,毕竟它是一个谋反证据,如果不找到它必然会成为谋逆者日后的一大隐患。因此他们绑架赵久宁的原因之一便是想要深入打听这本书的下落。而之所以一定要置赵久宁于死地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为了保险起见赵久宁只有死才能让谋逆者高枕无忧。”
“哦,原来如此。”周星芷终于大彻大悟。
这时许定又在身后接着问道:“大人,皇上有没有让你继续深查京城那个高官呢?”
张梦鲤头也不回道:“托皇上挂念,他看我劳累已久,已将此事移交南京大理寺卿方廉查办了。”
“依大人之见,此参与谋逆的高官会有哪些人呢?”许定又问道。
“唉!”张梦鲤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许定,而是缓缓吟起一首诗道:“鸿有还北日,水无复西时。福来不厌早,祸去总嫌迟。宦因名禄笑,商为利财痴。满朝容奸佞,何处问正直。”
张公吟罢,即扬鞭催马,向着前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