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厅,这幢建筑前面是一块小型的停车场,停不下多少车,可以看出当初设计的的时候,就没打算让过多的人到这里来。
不过此时场中倒有一辆中型的商务用车,可以挤下十几个人的那种。招呼着所有人坐上车后,由朱晓强开着车往他们家那个山洞方向驶去。
车子驶出院墙大门后,我才看清楚了这里的位置—这里是县城的正北方向,被一片住宅区隔断从县城里看过来的视线,那片住宅区看上去就是一些没有完工的烂尾楼,或许当初建的时候就没打算建好,只是用来遮住地下设施入口的幌子。
车程不算远,因为这个县城本就不算大。一路上我和朱应伟就这么四目相对地看着,他等着我发问,我则在思考该怎么才能他把全部话都说出来。
“你想知道什么?哦,也许我不该这么问,应该是问你想从什么时候的事情开始了解?”没想到反倒是他先开了口。
我的目光往旁边斜了一下,转回来盯着他说到:“乐世平临死前,到这里干嘛?是想要找你吗?还有,他找你的目的是什么?”
朱应伟说:“他到这里来肯定是来找我的,但找到了我又想要做些什么,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因为他还没找到我已经死了,你亲眼看见的。不过我猜测一下,他找我的目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充其量就是找一个地方平安地度过他的变异期。”
我稍稍警惕地看着他说:“你从我的脑子里还看到了什么?乐世平这件事我之前并没有跟你提过,这是你自己从我的意识里看到的。”
朱应伟摇了摇头说:“不多,我和瀚海虽然都是通过变异强化了脑部活动的能力,但却是各有偏重的。他能够‘编辑’人大脑里所有经历过的片段,不管这个片段的时间相隔有多远。而我的能力,更多的是让人进入自己的大脑构架出来的世界里,也就是常人说的做梦,但在遇到你之前,我其实并不能随意的抽取人大脑中的片段,你意识里让我看到的东西,至少得是你曾念及过的。”
我点点头,接着问他:“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入梦的?我指的是第一个梦境。”
朱应伟:“那天早上送你走之前,在我给你看地图的时候,你吃的食物里有促进睡眠的药物,准确地说,地图还没看完,你就已经睡着了。”
我恍然,难怪在梦境开始的时候,我的身边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在梦中那个小小的警戒室里呆了一夜,第二天所有我认识的人就都出现了。这是因为,那个梦中的夜晚,我回忆了很多事情,这才让朱应伟抽取到了许多相应的片段。
看我沉吟着没有说话,朱应伟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费心将你留下来?”
“不!”我很刚脆地对他说:“我想问你的是,‘摇篮’在哪?还有,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谈话有时候就得这样,必须给人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如果跟着别人预设好的问题走,很容易就会走入别人的套路里,所以我选择直接问心里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但朱应伟却是一脸的迷惑,而且我感觉那种迷惑并不是伪装的。只见他皱着眉看了我一会儿,又将目光在自己的脚下扫了一圈,抬起头再度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说才能让我相信他即将说的话。
“你不知道?”我试着紧逼着他问到:“还是不清楚该怎么对我描述?或者,是直接就不想告诉我?我提醒你一下,那是乐世平到死都想着能够去到的地方,你们是一起接受司徒毅亲手操作‘壤种’实验的人,会有什么事是乐世平知道而你却不了解的呢?”
朱应伟看着我的眼神里忽然出现了一丝诧异,不过这种诧异很快就被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所代替,他转开目光,像是喃喃自语地说到:“看来你真是在我的意识里见到了很多东西……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你问我的这个叫做‘摇篮’的东西,我真的一无所知。”
看着我一脸的怀疑,朱应伟继续解释到:“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还是要说清楚。乐世平从来都是有野心的人,当然,这种人在当初那个研究所里并不少。”
我点头对他后面这句话表示赞同。
朱应伟接着说:“正因为他的野心,所以在当时来说我这种能力还很小的人他是看不上的,更何况后来他又找到了能力模式与我相近,程度却超我百倍的瀚海,就更别说会告诉我什么事情了。这也就是刚才我说过的,他来找我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原因。”
“至于当初的司徒老师亲手在我们身上进行的‘壤种’实验,我全是因为凑数才加进去的,但我并非像乐世平和萧振宇那样,是跟司徒老师一起从死亡线上闯回来的人,所以除了‘壤种’实验中一部分必须让我知道的信息外,他们并没有告诉我其它太多的事情。”
“萧振宇?”我心里嘀咕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就是我在朱应伟记忆里看到的,接受司徒毅实验的第三个人,想到这个人,我仍是觉得非常眼熟,但始终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从朱应伟的说话来看,与我在他记忆里看到的情况是相符的,也就是说他应该没有骗我,看起来他的确不知道关于“摇篮”的事情。可是,就在我正思考着下一个问题该问他什么的时候,他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似得,凝神看着窗外,右手食指一下一下虚点着说到:“不过,如果你说的这个‘摇篮’如果是一个什么设施的话,我好像是听到过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我反倒被他弄得紧张起来,急忙追问他。
朱应伟抬头看了一眼车子前方,“哦”了一声,指着车外对我说到:“快到家了,这样吧,与其你一个一个问题问得我摸不着头脑,不如等回去之后,我把只要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一点不漏地全跟你说一遍,至于能不能在其中分离出你需要的信息,那就是你的事了,行吗?”
我点头同意。
帮着朱晓强把朱晓玲安置在房间以后,他们一家子连同我都聚到了客厅里,刚才我和朱应伟在车上的谈话他们听得很清楚,看起来他们也想弄明白很多事情,刘艳萍也许知道一些,但朱晓芸和朱晓强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朱应伟倒是没有打什么咯噔,边抬头看着天花板回忆着,边向我说:“要是你不嫌啰嗦的话,我就从研究所建立的时候说起吧?”
我点点头,用眼神表示出我很有兴趣。朱应伟颇深地吸了口气,开始了他的讲述:
“其实真正研究所建立初期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只能说是大概知道一些,因为研究所是1973年正式成立的,而我加入到所里的时间,是1976年。”
“那个时候我才刚满17岁,能到研究所工作,并非因为我是什么天才,事实上那时候招进所里的,有很多是在校的学生。没有办法,因为那个年代知识人才太过缺乏,所以就把像我们这样学习成绩稍好一些的人先一步招进了研究所,边学边打杂,帮着主要研究员打打下手什么的。”
“记得刚去的时候,像司徒老师这些人就告诉过我们,研究所建立的本身目的,就是进行一些抗生素之类药物的研究和攻关,培养领域内国家将来需要的人才,让我们多学多问,早日成长起来为国家做贡献。”
“噢,好像跑题了,呵呵,充满回忆的年代,不好意思啊。”朱应伟注意到我稍稍有些不耐烦的表情,道了句抱歉接着说到:
“不过我刚刚加入的那年,也就是76年,研究所里就出了一件大事,当然,这件事我是后来才听说并加以证实过的。说是当时的所长司徒老师,哦,也就是司徒毅,忽然发表了一篇骇人听闻的学术报告,具体内容我不太清楚,但这篇报告的大意主旨我却印象深刻,因为它预言了末日的到来!”
“这篇报告的大意是:司徒毅通过一系列的数据分析和论证,认为地球上的生物在从彼时开始计算的一百七十三年之后,基因序列的代码重组和更新,将走到终点,也就是说,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细胞新陈代谢都将停止,生命的历程将真正到达完结。”
听到这里,我不由地冷笑了一声,插嘴说到:“看起来,司徒毅还是过于乐观了,他预言一百七十三年,而实际上他的研究让世界只过了四十年便完成了他语言中的终结。”
“不不不!”朱应伟急摆着手打断我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司徒毅那篇报告所说的终结,并不止是眼前的这种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