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加里曼丹岛此刻已经被新被命名为“艾斯普瓦公国婆罗州行省”的总督辖地,这片土地的山脉由内向往伸展,像是往外翻的拳掌,地势东北比较高,在整个南洋这里有最高峰纳巴庐山,地形起伏比较和缓,终年受到热带气候的影响,一年四季降水量都很丰沛,森林覆盖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堪比巴西总督辖地的森林覆盖率,岛屿中部山地,四周为平原,南部因为地势低洼而形成了大片的湿地。
岛上中部是全岛地势最高的山脉,伊兰山脉,倚傍着绵延千里的伊兰山脉下,有一条名字叫做马哈坎的河流,其水势终年不减,支流繁多,沿着东南方向奔流直下,在三角洲注入望加锡海峡,但是流经加里曼丹岛东部盆地时,却因为那里的低洼地势而形成一片交错的沼泽和湖泊。
但就是这么一片气候终年燥热,蚊瘴密布,沼泽纵横的恶劣生存地点,却有着它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位于伊兰山西麓,马哈坎河最开始的发源处,在几百年前还是一片野蛮愚昧的蛮人聚居区,然而自从94年前,这一切开始发生了巨大变化。
那是一个用自己的气度,学识,行为以及所拥有的一切从心底深处真真切切打动了所有人的男人,在这片被当地人遵从明国人的叫法称之为“尹家集”的地方,最上游的尹家祠堂里,还供奉着那个自称是尹楞严的男人的雕像。
近百年的时光过去,尹家集现在已经发展成了四个大小不一的村落,村中每一个人都姓尹,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繁衍生息,其中有尹楞严本人的家人,也有他的部曲和他们的家人,并且宗族不断地壮大,现在已经有了三百多人口。
尹家集处在一个非常隐蔽的位置,其东面是森林,北面是一大片沼泽,西面是依傍的伊兰山脉,山脉又迂回到尹家集南边,形成了一个马蹄形,像是臂弯一样将尹家集紧紧地保护在山坳里面,由于尹家集人的农田开垦都是采用的梯形田,但周围森林茂密,植被繁多,其间丘陵众多,所以如果不登山南面伊兰余脉的最高处,是无法发现这片土地有任何开垦过迹象的。
尹家集所在的土地上,北面沼泽里面有一条只有当地人才认得的道路,那些被某种神秘的修剪方式裁剪的灌木和树木,有种不为外人所知的记号,只有当地人才明白其中的规律,若是外人轻易前来,一定会陷入沼泽而不得自拔。
沿着看似无路,实则有晦暗记号指引的小路穿过沼泽,就到了一条从沼泽里面汇聚而出的小河边上,其上有一座独木桥,当旅者看到这座桥的时候,才会发现这里实际上是有人的,桥不长,只有四米左右,却极是狭窄,仅容得一人通过,木料却极为结实,看上陈旧非常,实则一点也不见的摇晃。
桥的尽头有两座土堆,实则是伪装起来的防御哨,从杂草掩盖之间布有四个垛空,内可藏五人,用来守卫独木桥,这条唯一可以进村的道路。
翻过防御哨,再转过一片乱石岗,下到平地,就陡然发现不光是路面还是气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石岗下面的小路采用只有明人才会的三合土制造,平坦而且宽敞,可以容纳三两牛车并排行驶,路面向前延伸,有一座牌坊,上书“华夏遗人”四个大字,笔锋俊逸,遒劲苍然。
过了牌坊,便更让人惊异,但见其后漫山遍野,皆是整整齐齐的梯田,像是棋格子一般密布但又不显拥挤,显然是经过了考究的思量过后才决定的布局,山脚则是放牧正在吃草的大片牛羊牧群,黄的白的茫茫一片,煞是壮观。
这里是一座山谷,广阔而且巍峨壮丽,绝壁千仞,地势极为险要,隐隐更可听见轰隆隆的流水瀑布声,再前行几步,穿过牧群,深入山坳,这才能够抵达尹家集的第一个村落,但是不多时又能够发现第二个,正处于第一个村落的对面。
这两个村落皆是处于半山腰,放眼望去,那些风格鲜明的明式建筑用一种特有的规律分布在山腰上,这些木质建筑整齐而且有序,鳞次栉比,炊烟袅袅,细烟为这本该空旷无人的山坳笼罩上了一片食物的香味,越上面的建筑越是占地广阔,细细一数,足足有数十户之多。
想要通往这些坐落于山腰的村落,攀爬那些岩壁一点也不是明智的选择,只有在草丛密布间有一条险要的栈道,蜿蜒曲折之下在那些凸显出来的悬崖峭壁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栈道抵达两座村落还未停止,继续向着山谷内部延伸而去,那里面正是瀑布的水流声越发震耳欲聋的地方。
沿着栈道走不多时,就可见到一条银色的巨龙从山顶呼啸而下,喷溅着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的水珠,绚烂的五彩光晕是一条彩虹,在这巍峨的绝壁上面架了一座天空之桥,似乘着祥云的仙子从天而降之前要立足的地方。
两条栈道在此处走势陡然一变,成40度向着山上攀援,恰是一条长蛇隐匿在了绝壁之间的丛丛草木之间,此地山势陡峭,却只消穿过一个岩洞,便能够见到豁然开朗的局面。
但见这幽谷裂罅的后面,是一片开阔的所在,其间有大片空地,那些充满明式风格的建筑星罗棋布在这片空地上,却和外谷的房舍迥然不同,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四合院,而在这所有房舍的后面却有一座最为高大的,那是一座类似于碉堡的圆楼,足足有五层那么高,乃是这尹家集的祠堂所在,整个尹家集的甲首一家的居所。
尹家集自给自足,每一个村落都拥有自己的市集,但是这后面裂罅的却是最大的,也是最完备的。
在大大小小土著势力割据繁杂的婆罗州,尹家集毫无疑问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作为一个伊兰山下几乎像是一个独立国度的尹家集,有着它一套的行政制度,文字乃至于语言风俗。
如果按照既定的历史车轮运转下去,这片土地将会像它现在这样慢慢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伴随着属于它的安详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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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阁下,恐怕那个老头说的地方有很大的问题,这片地方易守难攻,如果将仅有的一条路守住,我觉得再多的人也没有任何的用处,这实在是太冒险了,”近卫团乔治团长,此刻正在苦苦劝谏公爵打消冒险的决定,他是真的急了,双颊像是生了一火一般,“我祈求您不要去涉险,不要拿整个国家的未来去冒险!”
林世举骑在马上,看着眼前似乎根本无路可走,遍布枯朽树桩,瘴气密布的沼泽地,雾气将前路完全挡住,根本看不见尽头,他又看了一眼牢牢地抓住自己马缰的乔治,一时间下不了决定,回想起围猎场里面的惨痛经历,尽管他非常有自信自己现在的行踪是任何人都猜不到的。
深入万里长沙后波塞冬突然折返,另外两艘船却一直往北走,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在加里曼丹岛森林密布的东北三马林达突然登陆,隐匿了行踪后直插此地,这实在不是人能够想出来的疯狂举动,但是林世举却一点没有退却的意思,他的心中满是坚定,尤其是他脑海里回想起来吕坤嵇翩然而去之前说的那个震惊消息,就更是不惜亲自吃苦来到这里。
“那个人就在里面,”尽管林世举此刻面对着眼前的景象也有些动摇,但片刻后他又重新坚定起来,“吕道长让你们带的东西都上了吗?”
最后这句话是对着塔里娅说的,后者点点头,“已经都分发下去,按照您的命令,除了三十名精兵随从此次行动,还有人在我们的后方接应,他们应该在两个沙漏时之后才能赶到,毕竟他们需要运送很多的物资。”
“都下马吧,”从始至终林世举都没有看过乔治一眼,他的目光始终看向那片充满迷雾的沼泽地,“接下来我们需要步行穿越它,将吕道长的地图给我。”
“公爵阁下.............”
林世举终于抬起眼皮瞟了一眼乔治,“乔治先生,我想问问你,如果我们现在退却的话那我们当初来这里是为什么?看在我们吃了两天苦头的份上,不管前面是卡斯提人的老巢还是海匪的狗窝,我们都得去看看,所以前进吧,这是命令!”
乔治还待再说什么,却见塔里娅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他才不甘不愿地住了口,敬了一个礼,随后又看向那些马匹,“那请问这些从马来人手中买来的马匹怎么办?”
“这些丛林马就让它们离开吧,它们认得森林里面的道路,让它们去寻找自己的主人”林世举沉吟一下,“这片森林可够大的,我们不能分出人手来照顾这些马匹,反正我们后续人马马上就到了。”
乔治点点头,一挥手,霎时间那些马全都跑开了,撒开了四蹄嘶鸣着,片刻后就消失在了丛林里面。
加里曼丹的森林非常之浓密,尤其是伊兰山下的这片地区,哪怕此刻是大晴天也只有一点点的阳光从树冠从中洒下来,但至少不用在白天还需要打起火把前行,不过火把却是必须的东西,在这片瘴气终年不散的地方,火把必须要用来驱散周围的雾气,纵然众人拥有吕坤嵇临走前给的预防瘴气的东西,却还是不得不小心行事。
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其实沼泽倒并不怎么令人担心,毕竟众人这一路走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候,吕坤嵇给的地图倒是出奇的准确,乃至于一草一木几乎都被记录了下来,倒是不用担心迷路的危险。
最要命的是各种蚊虫,尽管吕坤嵇已经叮嘱再三,众人也都做好了准备,但是很明显一进入这片沼泽情况就不大一样了,就算拥有当地人提供的草药护体,却依然能够感受到这里蚊虫的疯狂。
尤其是乔治,别看他在战场上是一个拼命三郎,忠诚无比的人,在这里却明显吃不开,笨笨拙拙地在有些泥泞的地面挪动着步子,他不断地咕哝着骂人的脏话,显然是从来没有在雨林里面跋涉过,此外还要驱逐在头顶上嗡嗡作响的蚊虫,小声咒骂,“这些该死的虫子,要是我们不来,它们吃什么!”
不过好在此行带出来的人大多都是在丛林里面拥有丰富生存经验的印第安人,他们一面拿着吕坤嵇的地图在前面开路,一面则在一些难以通过的路上架设简易的桥梁,消灭阻挡在前方的沼泽里面的具有攻击性的凶猛野兽,最前面的五个尖兵和林世举比起来可算是跋涉的飞快,如果不是林世举让他们保持着距离不要走出视野范围,恐怕现在只能看见他们手中的火把了。
“请公爵阁下注意脚下,千万不要踏入这里的水潭,”林世举前面走着的是一个来自多巴哥的印第安齐茹族人,他回过头来轻声提醒林世举一声,“这里的水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一定要小心。”
林世举受了提醒,下意识地脚下朝左边的地方挪了挪,避免踩进右面的水坑里。
他曾经在云南旅游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听过当地人的告诫,千万小心脚下的水,一旦掉下去捞出来的恐怕就只是一张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