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太深的关系吧？有的就只是工作上的往来。”林语试探着轻声说道。

“郭芃芃和她背后那个金主的交际圈都很广，大家跟他俩之间的关系，也就或深或浅。谁是他们的私人朋友，谁跟他们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这个一两句话还真说不清楚，完全要看别人怎么样去界定。”杜建国说完这话以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林语，“就我所知道的，郭芃芃在外面做事，可没少打她那位金主的招牌。她做的那些事情，严格追究起来，都是有违法嫌疑的。”

“她那位金主是干什么的？”林语有些好奇。

“主管房地产的，做我们这个行业的，或多或少都会跟他本人打一些交道。他当时在那个位子上，我们要想做事，都得通过他那个部门的审批。我们不去找他，都不可能。严格说起来，我们跟他都有关联。所以，他出事以后，才会给我们造成那么大的动荡。”杜建国说这话时，声音都有一些哑。

“那人结婚了吗，郭芃芃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那人很多年以前就已经结婚了，但是老婆和儿子都在国外，他是一名典型的裸官。郭芃芃跟着他，名义上是情人，其实，跟他的老婆地位相当。

他通过郭芃芃，大肆收受钱财。我们圈子里面的人，都知道他早晚会出事，但是在他出事以前，大家还是不得不去找他办事。所以，有些事情真的是明知不可为，而被迫为之。”杜建国像是害怕隔墙有耳似的，跟林语几乎是在耳语。

“那你们就不能想办法，尽量避开他们吗？”林语的声音也低到几乎不可闻。

杜建国看着林语的眼睛，一脸无奈的表情，“那个官员在位的时候，我们圈子里面的人，为了做事，都必须得进他主管的那个部门拿批文，想避都避不了。

郭芃芃这么几年，一直在做有关房地产方面的节目。大家想宣传自己的项目，多少都会认识她。

郭芃芃的交际能力非常强，我们圈子里面的人，她几乎人人都认识。不少的人为了讨好那位官员，还主动去给郭芃芃好处。”

“我们公司只是请郭芃芃帮我们做了几期节目，我们跟她之间的交道，除了工作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了，我们应该不用担心这些的。”林语轻声安慰杜建国。

“你是不清楚里面的内情。”杜建国可没有林语那么乐观，“媒体一旦攀附上权贵，这两种权力交织在一起，力量就会变得很可怕。郭芃芃和她背后那位金主，我们谁都不敢得罪。我们无论得罪他们中间的哪一个人，我们的企业都会受到他们不同程度的报复。

我们要么是在那位官员的手里面拿不到批文，要么就是被郭芃芃的节目曝光。你想，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怎么惹得起这些？

郭芃芃最狠的是，她自从跟那位官员好了以后，她那个节目的广告费就变成了天价。她报出的价格，比她原来给大家的，高出好几倍，还没有人敢跟她还价。往往是她要多少，大家就给多少。不少开发商到最后都变成了他们两人的提款机，大家还敢怒不敢言。”

杜建国说到这里，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跟林语说，他内心里面真正恐惧的是什么。他担心这样会伤害到林语，尽管那些事情，是发生在他跟林语正式交往以前。

杜建国很清楚自己跟郭芃芃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旦被外界的人知道，将会给他的声誉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郭芃芃手里面的那些照片，一旦被其他人看到，他将会被人指控为道德败坏。从此以后，他的个人形象也将会一落千丈。

杜建国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感到深深地后悔。但是事到如今，后悔是没有任何用的。过去的一切，都已成事实，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可以改变它。

杜建国想到这里，心情就忍不住有些烦躁。他拿起沙发旁的小几上的雪茄烟盒，想从里面取出一支雪茄来。

林语见杜建国这么晚了，还想抽烟，就指着儿子睡觉的方向，冲杜建国摆了摆手。

孩子这几天感冒没好，身体不舒服，就睡得有些不太踏实。刚才，林语听到他在那里又有些哼哼唧唧的了，只是碍于杜建国在这里，她才没有立马起身去看。

她见杜建国这个时候想抽烟，她怕烟味把孩子呛醒，就赶忙出手阻止了杜建国。

杜建国看了看林语，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儿子睡觉的那个方向，他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手。

他将雪茄烟盒重新推回原处以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知夫莫如妻。

林语跟杜建国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以后，慢慢地也开始知道了杜建国些微的心思。

她猜到了杜建国的心里面，现在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只是她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说破。

她就轻声对杜建国建议，“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要不趁着去澳洲探望遥遥，去外面避避风头？”

“躲是没有用的，是祸躲不过。”杜建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又没有做什么，我躲什么躲？我这个时候出去，反而会令人生疑。我还不如就呆在国内，静观其变。”

“那好吧。那这个春节，我们是回沈阳过年，还是就呆在北京，哪里都不走？”

“就呆在北京吧，沈阳的温度比北京还要低。孩子那么小，身体又有一些弱，带着他到处跑，他身体可能也会吃不消。”

“老爷子那边怎么办？要不，我们把他接到北京来，跟我们一起过年？”

“我问问海峰的意思，看他怎么是安排过年的。老爷子这两年的身体也不太利索，这大冬天的，让他来回跑，也怪折腾的。如果海峰要回沈阳过年的话，就让他代替我们去看看老爷子得了。老爷子很大度，他不会介意这些的。”

“但是，我们作为晚辈，这些礼数还是应该做到的。”林语对关海峰的父亲，非常的敬重，以往每一年，她都会抽出时间去沈阳，看望一下老爷子。

今年因为怀孕生孩子，就一直没去。孩子生下来以后，还是老爷子主动给她打的电话。

林语对这位老人，内心里面充满了敬意。

她还是很希望带着孩子，亲自去看望一下老人的。

杜建国明白林语的这个心思，但是他考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觉得郭芃芃背后金主的那个案子，可能很快就会波及到自己。

万一自己刚到沈阳，那帮人就带自己离开，他很担心老人受不了这个打击。

他就想留在北京，坐等那帮人上门。

林语看着杜建国的脸，她仔细思考了一下以后，终于明白了杜建国的心思。她鼻子一酸，禁不住想落泪。

最后，还是杜建国出言安慰林语，他看着林语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憔悴的脸，他尽量用最柔和的声音对林语说：“你也别想太多了，早点去洗洗睡吧。”

林语担心自己和杜建国的对话，影响到儿子的休息，她就轻轻地点了点头，对杜建国说：“你也早点去睡。”

杜建国看着林语的脸，闷闷地“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立马站起身来。

林语看到杜建国没有动身的意思，她见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她就主动站了起来。

她觉得杜建国身上压力巨大，她就想替他缓解一下压力。

她走到杜建国的身边，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杜建国跟林语之间，自从有了儿子以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亲热过了。

杜建国见林语主动过来抱自己，他双臂用力，也回抱了一下林语。

但是，他心思深重，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情趣。他抱了抱林语以后，就轻轻地放开了手。

林语见杜建国心情不好，她也就不再去打扰他。

她进了卫生间以后，就给自己认真地洗漱了起来。

晚间，她跟保姆小秦一道，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孩子有些吐奶，她离孩子太近，就被他吐了一身。

她原本想立即去换衣服，但是孩子吃完奶以后，瞌睡就来了。

她跟小秦搭手，将孩子弄去洗澡。

两人刚弄完孩子，将他哄睡着，杜建国就回来了。林语忙了一晚上，这才得以脱身。

林语知道杜建国有些洁癖，她担心他不喜欢闻到自己身上，孩子吐出的那些奶的酸臭味。因此，她就有些急于去洗漱。她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杜建国的脸上，那有些阴沉的神色。

林语在卫生间里面，给自己洗漱完毕，回到卧室的时候，杜建国已经进了卧室旁边的那个小书房。

林语见杜建国正在电脑前面看文件，她不想去打扰他，她也就没有进去。

她看了看婴儿床上正在酣睡的儿子以后，她一边往自己的脸上抹着晚霜，一边准备上床去睡了。

杜建国跟林语说完那些话，没过几天，就传来了郭芃芃被公安机关带走的消息。

随着郭芃芃被带走，又陆陆续续地传来了其他人被带走协助调查的消息。

年底的房地产界，顿时风声鹤唳。

人人私下里偷着打听，都有哪些人可能涉案。

但是，深知内情的人，个个缄口不语。

外间，立马谣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