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那一碗汤药之后,沐珞长长的睫毛微抬,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朝烈璃彧所在的方向望去。目光触及他身后床榻一侧矮桌子上摆放着的东西,她的眼眸蓦地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不待烈璃彧回答,沐珞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迈出殿门离开了。看见了沐珞如此怪异的反应,烈璃彧当即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想看看看他身后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沐珞这么突然地就离开。深色的帷幔,古朴名贵的摆设,唯一与宫殿格格不入的,便是床榻一侧矮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一个青色的小花瓶,不对,更为准确地说,应该是那小花瓶里边斜斜插放着的几枝疏落的桃花枝,或粉或白的花瓣,微微显出几分颓然凋零之色。纤薄的绯色唇瓣微微勾起一抹慵懒的弧度,烈璃彧迷离的墨绯色眼眸似流转着灿烂的星光,笑容里颇有些无奈的情绪,不得不说,那丫头的观察力还真不是一般的惊人。
按照烈璃彧那个妖艳贱货骚包的个性,宫殿里面就算是摆放花朵,也绝对不会摆放一些残花败柳,所以沐珞的目光在扫到那几枝疏落的桃花枝的时候,心里面便对青绸的行踪有了方向。魇狱门处于阴暗偏僻之底,莫说是一般的花卉不养,就算是一些藤类的植物也很难看见,不夸张地说,整个魇狱门里面能够看到桃花的地方,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一处。虽然心中早就确定了答案,可是当走到司空离在魇狱门中的居所,面对眼前仿佛只有在三月初桃花盛放的时节才能看到的景象时,沐珞的脸上还是不免生出了几分讶异之情。原以为司空离离开的这小半个月里面,没有人打扫浇水的桃花林,会是一番凋零破落的模样,没想到这里不仅没有一丝颓废之气,反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就连摆放在小径中央的那石桌石椅,石桌上放置着的玉壶茶盏,也是往日的模样,让人恍惚地以为,这里面还住着人。与沐珞在梦里面时常看见的那些画面一样,眼前的场景,就跟每一回司空珞出门去执行任务,回来看司空离的时候,刚刚踏入他的居所时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原本摆放着古琴的位置空了,也正正是这一个空落落的地方,如同古寺巨大的撞钟之音一般,蓦地提醒了沐珞司空离已死的事实。
司空离是司空珞的兄长,也是她的兄长,对于司空离的死,她除了亲人逝世的悲恸之外,尚还有一份愧疚在里面,倘若不是因为她太相信越云瑾,拿了越云瑾送来的月溪珠的碎片之后没有一丝防备就启动复始阵法将那三块月溪珠的碎片合为一体,自作主张给司空离疗伤,也不会把他害死了。想来当初她没有那么做的话,司空离即便是拖着那样的病躯,好歹还能苟活一些时日,就算是死,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烈。七窍喷血暴毙而亡,沐珞即使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死法,也能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非人的折磨。那一日司空离的鲜血喷洒到她的脸上,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的血色,周遭环绕着那一种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她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也凝结成了冰点,然后一点点被砸个粉碎,如今回忆起来,她仍然感觉心口在一阵一阵压抑地发疼,甚至于比起她身上伤口裂开时还要疼上许多倍。
就在沐珞步子微微挪动准备往里屋走去时,一抹纤细的素色身影忽地从屋子的另一侧绕了出来,白色的衣裳黑色的斗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漂浮的女鬼一般。青绸看见了沐珞的身影之后,步子微微一顿,继而变换了方向朝她走去。
待青绸走到了自己跟前,沐珞长长恍若小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轻轻动了动,这才看清楚她此时的模样,以往,青绸总是一副少女的容颜,笑意盈盈故作天真,看起来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如今她的脸上不仅没有刻意挂着的笑容,反而是多了几分悲戚之色,连带着眼角下面诡异的花朵图腾,也如同褪色一般隐去了很多戾气,乌黑的发丝夹杂着明显的白发,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衰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