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姬掘突这话，张晶心里越发觉得关其思深谋远虑，可越是如此想法，他也越发哀伤，竟突然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姬掘突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张晶实在是不堪重用，自己稍微骂了两句，竟然便哭了，当下没好气地问道：“你来说什么？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张晶慢慢打开了手中的匣子，两眼呆呆地看着姬掘突：“王上！关大人他，关大人他死了！”
说着张晶便忍不住扑通一声贵在了地上，那匣子也被他打开，被他高高捧在脑袋上。
看到关其思那一颗头颅，姬掘突特吓了一跳。他不是没有见过人头，他自己砍下来的人头也数不胜数了，但是看到关其思那逼着眼睛，鲜血还沾惹得他胡须缭乱不堪，他也忍不住退了一步：“这——”
“这是怎么会事儿？”
张晶痛苦不已，将关其思的手书竹简内容悉数年给了姬掘突听。
张晶念得悲伤，念完之后关其思整个人立马呆了。
大殿之中的气氛顿时凝滞了，那些黑色的漆具与门外越发白嫩的云朵醒目而又深刻，让姬掘突有一些不明白。
姬掘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笑。
他的笑声此时显得有些沙哑干涩。
历史上所有的资料都显示姬掘突与关其思之间是姬掘突占据主导位置的，任何人都以为姬掘突在关其思之后是明白关其思的苦心然后理解他愧对他的。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姬掘突并没有因为关其思的自杀而感到丁点儿的愧疚，因为他看惯了这人世间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干，他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是一个最聪明最简单的人。
在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后，他选择了以最强横的武力对抗。
对于他这样一个人而言，没有通融，没有退路，只有最大的真诚才能够让他赶到欣慰。
姬掘突此时心里面只有对关其思的怨恨，他觉得关其思这个人在生前利用自己的信任伤害自己，眼看垂垂老矣就要进棺材了，竟然还用自己的死来逼迫自己，让子产生内疚感，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了不起而自己是一个不听谏言的暴君。
他大怒：“上大夫何在！”
他想要把关其思的族人全部都杀死，把关其思暴尸荒野不得好死！
但是一句话喊出去以后，他却突然叹了一口气。
在这转瞬之间，他突然又觉得关其思了不起。
关其思这一生确确实实是在为了郑国而考虑，单单是看关其思已经身死这一件事情，便能够感觉到关其思一片赤城之心。姬掘突知道，他又错了，他应该埋怨的是这天下间虚无缥缈的道德，而不是被道德所掣肘，为命运所左右的个人。
他收敛笑容，静静地说道：“厚葬关其思。”
“是！”
张晶叩头领命。
姬掘突在这一刻已经醒悟了，似乎昨天他便没有醉酒。
他开始考虑整个郑国，开始考虑征讨胡国的事情。
“赐姓关其思后代为郑，隶属姬族，属王邑。此令，在灭胡国之后再行颁布。”
关其思这样一个老头，把张晶都感动的不行，在群臣之中必然是有很高声望的，对于这样一个人，必然需要重赏才能够让臣子为郑国效力。
张晶心头一震，道：“是！”
“明日早朝，宣胡国使臣董华觐见。”
张晶点头：“是！”
……
张晶遵守了姬掘突的命令，没有把姬掘突对关其思后代的奖赏说出来，这让关其思太宰府上的人都十分悲伤，觉得关其思死得不值。于是一片哭声，一片哀嚎。
哭声与哀嚎没有传到王宫之中，第二天，早朝如期举行，在朝堂之上的除了郑国文武百官，还有刚刚从郑国大牢之中被释放不久的胡国使臣董华。
站在朝堂之上，董华虽然还穿着官服，却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而姬掘突把他高高举国头顶的事情依旧停留在他脑海之中，让他看到姬掘突就觉得十分害怕。
姬掘突却满脸的笑意，似乎根本没有担心智燕将病亡的消息，也没有因为关其思去世的消息而赶到丁点儿的悲伤。
“董华何在？”姬掘突淡淡问道。
董华赶忙答道：“外臣董华叩见郑伯！”
这一天郑国上下对董华都还十分的客气，这让董华心里面稍稍放心，但是他也不敢自傲，说话时依旧跪了下去。
“昨日董华觐见，不曾宣明事宜便为关其思所阻。朕一时视察，为关其思所惑，误将董华下狱，此朕所视察也，还望董华莫要记挂于怀。那关其思已经被朕斩杀，张晶，关其思头颅何在？”
姬掘突不温不火地说道，使得郑国大臣都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姬掘突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晶则赶忙把关其思的头颅给送了上来，道：“此关其思头颅，请董大人查勘！”
说着张晶把那匣子打开，露出了关其思的头露。
此时虽然已经入春，但是气温还不是特别高，关其思的脑袋被放了一天，倒是也不曾发臭。
看到关其思的头颅，董华送了一口气。
在胡国人看来，郑国人就是胡国最坚实的盟友。大昨天突然被下狱，这是董华不曾预料的，今儿听到姬掘突这话，董华才觉得这是正常情况，当下笑了笑：“郑伯明鉴，外臣不敢有怨！”
“这就好，不知道此番胡伯遣你前来，有何事要吩咐？”姬掘突又问道。
董华此时周身舒泰，当下道：“昨日外臣已经禀明，因思乡情切，胡国王后智燕已经病危。王上念王后病危，又念郑胡两国友谊，想请郑伯于舞阳一会。”
“胡伯既然有请，寡人自当前去。然则五国攻胡，胡国战而胜之，平王迁怒，已经遣使臣前来郑国，要求朕发兵胡国。”姬掘突无中生有地说道，此时此刻，他已经化身为一个阴谋家。
董华听到这话十分震惊，正要出言求情，却听到姬掘突突然说道：“郑胡，兄弟之国也，虽然平王有令，然则战事全因东虢国主战而起，罪不再胡国。故而朕欲前往洛邑，为胡国求情。往洛邑一行之后，郑将前往舞阳与胡伯一会。”
说道这里，姬掘突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顺带看望郑之亲妹智燕，有所拖延，还望使臣见谅。”